尹络见已经成功的挑起了众人的野心也就不再画蛇添足, 施施然的起身, 她还要去布置处理野力的伤势呢, 却被赤松德赞拖住了手腕。
“去哪?”
“野力的伤势很麻烦, 我打算用特殊的手法去试着治疗一番。”
“什么?野力的伤还能治好?”扎勒素疾步走了上前, 大块头往她面前一杵, 有种遮天蔽日之感。野力是他惺惺相惜的兄弟, 此番野力受伤并感染了白色的黏液他也是亲见了的,并为此唏嘘不已。
“我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需要些什么东西?”赤松德赞一直为战场上那些本不是十分严重的伤势却逐渐恶化下去,凭白的造成了更多的死亡的状况忧心不已。
于是一干文臣武将纷纷跟着前往, 都是带兵打仗之人,谁手下也难免遇到受伤。
“去高门富户家里借用一些烈酒来。”
“谈什么借用,全在那边了!”扎勒素大手一挥就让兵士们去搬了好几坛酒上来。
尹络上前一看, 巧了, 正式杨家酒坊之前出产的高度蒸馏酒,虽比不上医用酒精但也只能勉强凑合了。
“还需要在陇西城内找一些郎中。”她刚一提出, 赤松德赞已经命人去找。
众人先来到了野力临时安置的处所, 野力此刻因为伤口感染又固执的骑马赶路, 伤口又崩裂开来。春桃正辛苦的为他处理伤口。
尹络看着那肯定没有被高温消毒过的布料、伤口周围那些发黑的组织, 以及腐烂的气味, 忍住翻涌的恶心感, 先令春桃停了下来。她命人去找了两个小火炉来,再弄几个大的陶瓷碗盆来。另外灶上的锅炉淘洗干净,在里面烧水, 前两遍的弃之不用。
没有现代手术室的无菌条件, 她只能反复强调,
“所有需要接触到他伤口的东西都必须在沸水里反复煮过几遍。”
“我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去掉他伤口周围已经腐烂的肉,但要足够的锋利以免给他造成过多的痛苦。”
赤松德赞掏出了一把精美的匕首。
“用这把,削铁如泥。”
“可面对活生生的肉,我下不去手呀,谁能来?”尹络为难的道。
“我来!”扎勒素自告奋勇,上前接过匕首,就要比划着动手。
“先别慌!准备事宜还没做好!”
尹络接过匕首投入另一边已经架好的煮着烈酒的瓷碗内,反复滚煮着。
工具备好了,还差止血的棉布,棉在这个时期还没有在大唐应用呢,只得拿丝织品代替了。
“春桃,你去找一件没上过身的衣裙在滚水里煮开,然后在日头下曝晒,再裁成小块,用来包扎伤口。”
“是!”春桃领命带着人下去处理。
不一会,去“请”郎中的人也回来了。尹络一看,五六个老郎中被抓了来。连忙走了过去,恩威并施一番,
“各位郎中们受惊了,我在这儿陪个不是。请诸位前来是请诊治一个病人。只要看好了他,稍后会送诸位归家,也会奉上诊金。
如若诸位心存怨恨,胡乱做些什么歹毒的事的话,相信诸位都是有家室的人,我身后这些兵士们举止粗鲁惯了,我可管不住他们。”
回应她的是身后众人齐刷刷的抽出兵器。
郎中们本就因着吐蕃人打进城里来的事,饱受惊吓,此刻纷纷保证一定绝不胡来。
尹络命各位郎中独自进去看诊,再分开开方,随后把这些方子收集起来,拿给春桃辨识,确认没什么不好的心思,才再次把郎中们聚集到病房内,吩咐人给郎中们上茶,她聚集着,开了术前研讨会。
“刚刚看诸位的方子都是医者仁心,没有什么异常,小女子在此谢过诸位。关于这病人不知道诸位有什么想法?”
一个年轻些的郎中见着这位娘子和善好说话,大着胆子道,
“这位娘子,病患外伤感染邪毒入体,恕我等无能为力。”
其他郎中纷纷摇头表示确实如此。
“病人的情况我亦知晓,找诸位来实际上是想做辅助作用。我有了诊治方案,但需要诸位开一些清热解毒、去腐生肌、活血化淤的汤药,和一些外伤所用的金疮药。另外不知诸位可知麻沸散的方子?”
“娘子,麻沸散的药方乃圣人华佗所制,早已失传。娘子想用此汤药是想效仿他的作法割取腐肉吗?”
“是!但没有麻醉的汤药我有些担心。”
“娘子你到底担心什么?那麻沸散的药效有何用?”扎勒素见聚集了这么多人手还不能成事有些急躁。
“麻沸散能令他在割取腐肉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
“嗨!我当什么事呢!看我的!”他提起一坛酒,快步来到床前,递给野力,“来!干了它!”
野力也听明白了缘由,咕嘟咕嘟几大口下去,便灌了下去。还赞一声,
“好酒!”
尹络看得目瞪口呆。算了,她这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
郎中们听得了有新的诊法,纷纷都来了精神,分头行事,有炮制金疮药的;有亲自出马煎汤药的。待各色齐备以后,都舔着脸凑到了她的跟前,求着上前观看救治。
尹络本就别有用心,当然应允了。
春桃和阿香两人先是用放凉的滚水将野力伤口周围的污秽物清洗干净,甚至在尹络的指点下,把伤口里的脓液都挤了干净。
春桃捏住他的手防止他抽动,阿香下手开挤。感受着手心下的肌肉一抽抽的跳动,再看对方额头上青筋迸发,汗珠滚落,嘴唇被咬得出血却不发一言。春桃不由得有些佩服这壮汉的心性坚韧了。
好不容易这第一步清创完成,阿香春桃两人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也是松了口气,正想要退下,已经疼得陷入迷瞪的野力却死死的抓住春桃的手不放。无法,春桃只得陪在一旁。
扎勒素被指使着先是用胰子仔细净手,又呲牙裂嘴的在热酒里烫过了几次手,才握起了匕首,在野力的伤口上比划着。这一番前期准备动作下来反倒让他多了些忐忑不敢下手了。
尹络急了,吼道,
“还不快动手!越拖下去,他的伤越难治愈!”
野力被她一吼,精神了些,看了眼野力。他手起刀落,刷刷几刀下去,把伤口周边的腐肉都去掉了,直到露出新鲜的嫩肉,血却又开始往下淌。被推举出来的郎中眼疾手快的把清创药不要钱的往伤口上撒,渐渐的,血流被止住了。这时晾晒干的丝绸布料发挥了用途,阿香春桃两人配合着包扎好伤口。
在给野力灌下齐备好了的汤药,众人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吩咐春桃留守照看野力,注意是否有发热,再让阿春去厨下熬些白粥。
众人出了房门,本以为事情就此了了,却见尹络暗示性的捏了赤松德赞的手心。
“诸位郎中辛苦了,请先去用些酒水饭食,稍后赞普会为诸位奉上诊金,送各位归家。”
郎中们不敢狠辞,便被带下去安置了。
见闲人走了,赤松德赞才出声询问,
“有事?”
“当然,回堂屋。”
待众人落座以后,尹络才开始就刚刚一直思索着的东西征求意见。
“不知道此次攻占陇西,我方死亡、受伤的士兵有多少人?”
“死50人,伤200人。赞普指挥得当,伤亡并不惨烈。”回答的是一直做类似于后勤政委工作的韦东赞。
“那这伤的200人可有救治?是否能很快痊愈,形成战斗力?”
“呃,不曾。我吐蕃兵多粮足,兵士们身体强壮,这些伤兵可以慢慢休养。”
“那野力将军身体和饮食应该精心得多,怎的差一点性命攸关?况且,此次陇西本就是军心涣散,自然不需要多大功夫。只是不知后期攻打长安城的时候,还是否有这样的好运?”
“你想要表达什么?”最了解她的莫过于赤松德赞,知道她从不会张口妄言。
“知道吗,在大唐军队专门会有专门的郎中随军出征对伤员进行救治。一来,轻伤者经过处置可以再次回到战场;二来,重伤者经过救治可以缓解,不至于要了性命。
况且,我听说吐蕃国内少有郎中,一旦生病以后只能苦挨?尤其是老弱妇孺死亡率奇高?”
“你是说?”赤松德赞眸光大亮,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你们知道此次攻打大唐最应该掠取的是什么吗?”
“金银财宝,粮食布匹女人!”扎勒素对此最有经验。
“金银财宝不过是装饰物,女人若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你,小心夜半死在床上,粮食布匹嘛,有吃尽用完的时候。大唐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意思是,送人鱼不如送给人打鱼的方法,使人能够自行觅食。
大唐比吐蕃更先进的东西是各种记载医疗、生产技艺的典籍!譬如大唐的农书,可以帮助提高吐蕃的粮食作物的生产。医书,可以治疗吐蕃的孩童女人,使吐蕃的儿郎更健康。不过医术这东西一般人看是看不懂的,需要有技艺成熟的郎中来传授、培养。
我的意思是,陇西城本就是杂居之地,百姓们对于大唐的归属感并不那么强烈。在陇西城内利诱、征招郎中,带着其家属到吐蕃安家。或是培养充当军医,或是在吐蕃生根,找吐蕃聪明的孩童去学习医术。”她极力渲染着,避免后期吐蕃攻城时漫无目的泄愤似的烧杀抢掠。
“赞普!这个主意好!我亲自去。”韦东赞对这位汉人女子的脑子佩服不已,瞧这一环环的,简直令人惊叹。
于是去劝服郎中们的事情被一向狡猾的韦东赞接了过去。尹络被赤松带到了临时的住处休憩,吐蕃人居住的是此前的陇西县令的后宅。忙碌了这一场全身出了虚汗的她吩咐人备水沐浴。
在赤松磨磨蹭蹭的时候,尹络醒悟过来,此刻正是她的危险期。自从被赤松德赞撞破了她避子的事情以后,她只能寄希望于安全期的法子。
赤松缠她死紧,腻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
“怎的?我知道你的月信未至呀……”
这男人,连她身上的事也打听得清楚,她只得搪塞着,
“这几日有些累了。况且我不太习惯住这别人住过的房间。”
闻言,他自她身上退下,狠亲一口道,
“我不吵你,好生睡一觉,我知你的毛病,这床塌被褥俱是新的。待晚间我令人搭帐篷。”
两个人交抵纠缠而眠,阳光透过窗棂给这一室增添光辉,分外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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