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环醒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是侧身, 想要速速离去, 却只见那位郎君自船头轻轻一跃, 落到了她的面前。
她转过身, 背对着他, 不想让人看见她的面容, 避免横生枝节。
“小娘子, 别怕,我只是听到你的乐音,清丽动人, 不知是什么乐器,想要求教一番。”
她把手里的两片竹叶掷到了来人怀里。
“竟然是两片竹叶,小娘子的巧思真是令人佩服。某不才, 也会些乐器, 不知能否讨教一番?小娘子?怎么一直避着我,别怕, 我不是孟浪之人。”李隆基觉得奇怪, 这半晌都没有听到她出声。
杨玉环也不能一直躲避着, 灵机一动, 转过身, 面对着他, 眼眸低垂,显得楚楚可怜,挥手摇头。
“怎么?”李隆基看着那张动人的面庞, 有无限的耐心。
她跪坐在苇席上, 指尖蘸了些酒,在石头上写着
“奴家身患哑疾。”
李隆基也跪坐在一旁,看着她白皙的手指在石头上划出清秀的字体,待看清字意后,有些愕然,这样的绝色之姿、扫眉之才竟然有此缺憾。大概是应了早慧易折的说法吧。
“无妨,某刚刚听了小娘子的乐音,十分欢喜。某试着吹奏了一番,其中可有不妥之处?请娘子指正。”
指正个鬼!她现在只想去月老面前求一根签,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样的姻缘线!随随便便都能遇到莫名其妙的缘分。此人从面相到释放出的气场都昭示着他并不好想与。她简直不知如何打发是好。
她已经装了残疾,不妨就装到底,她一边继续蘸酒书写,
“曲子为偶然所得,当不得贵人夸赞。”
这硬邦邦的石板上写字,磨得她手指生疼。她微皱眉,继续蘸取酒液。
望着她蹙眉低首的样子,察觉到她的不适,他握住她的皓腕,抬手一看,果然都磨红了。他轻呼痛处,
“在我手掌上书写吧,别弄伤了自己。”
这登徒子行为也太过孟浪了吧!在这荒郊野外,她左右环顾,想着她三个弱女子是否能有胜算。
而这时,高力士的船也缓缓靠岸,
“郎君,日头不早了……”
听到来人的声音,杨玉环整个僵住了。来人虽是男声,但带着一丝纤细。这样特殊的声调,那一日在宫里她没少听到。尤其是现在这位,在皇帝赏赐的时候与她有过近身接触。那么与她对坐的这位的身份不言而喻。她偷觑一眼他的靴子,上绣有精细的龙形花纹。
呵呵!她有一瞬间想着就这样子破罐子破摔算了吧。不如就此跟李隆基成就好事算了,反正这孽缘也不知道怎生了结。只是,若如此,不知道她这条小命多早晚会完掉了。
“小娘子……”
她看向对面那位全身上下度了金光的人,神情变幻着,这样子的顶级高富帅她消受不起呀。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轻轻一碰“龙爪”,两人俱是一震,她的长发不经意垂到他的手上,天干物燥的起了一场静电。
他惊讶的看着这令他有特殊感应的女子,莫不是这才是母亲指引他来采莲的真实原因?!
她甩了甩被麻到的手指,勉强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道,
“奴家出来已有些时辰,待会夫君寻来恐有不便。”
她比划的动作酥酥麻麻的从他的指尖传到他的心上。他一时情动,握住她的手,大声质问道,
“夫君?你许了人家?”
她忙不迭的点头,就差出声大声回答,是!求放过。
“你怎能许了人家?”他一把抱住她。
她不敢太过挣扎,看向阿香她们所在的方向。
终于阿香她们也察觉到异状,匆匆赶了过来。
“小娘子!”
她试探着轻轻推开他的怀抱,慢慢的起身,一点点退出,退了两三步以后,趁着他还在愣神的机会,低声吩咐,
“快走!”
转过弯以后,主仆三人一起飞快的往山下跑去。
待回到静逸庵,她吩咐阿香给她倒一杯热茶,温热的茶水舒缓了她的压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阿香!你去联系山下的仆从,明日一早回城。春桃,收拾行李。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下山!”
如果不是今日天光已过午,她恨不得现在就离了远去。
佳人远去,空留余香。李隆基就着她剩余的一壶酒水,独自躺在那饮酒,看着天上流云变幻,颇有种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感。
高力士候在一旁不敢出声,眼尖的看着地上掉落的一支石榴花,悄声的拾了过来,呈给了他。
李隆基把玩着娇艳的花朵,
“人比花娇,只可惜罗敷有夫。”
一直到是夜,李隆基没有心情召见嫔妃,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一时间是她楚楚可怜的神情,一时又是她纤细的指尖触到他手心的触感。
高力士一贯会揣摩上意,今日之事,他看在眼里,苦苦思索着为主解忧的方法。偶然间抬头看到了服侍宫娥的发髻,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之处。
他听着帐幔里龙床上,皇上弄出的动静,
“大家,老奴有一疑问,关于今日那位娘子的。”
“什么?”他猛的坐起身,掀开帷幕。
“那位娘子梳的发髻显示是未嫁少女。而且以老奴的经验,那位小娘子还是完壁之身。”
“去,你个老货六根断绝,还有什么经验不成。”李隆基笑着打趣,高力士从潜邸一直服侍在他身旁,深得他心。
“是,正因为如此,老奴研究才有所心得!”
“是了,想是我今日行为太过放浪,唐突了佳人。”他回想着今日那双盈盈泪眼,一时间又是悔又是懊恼。
“能被皇上看上是那位小娘子的福气。只是那位身有隐疾,不知如何安置?”
“我们在水边相遇,不若把太液池畔的倚春阁与她住,那里清静又景致好。在让人种上白莲。”
“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寻访那位小娘子。我估摸着西山上只有福感寺和一座静逸庵。那小娘子穿着素衣,多半是住在静逸庵。”
“让人和气些,别吓着她。”
“皇上放心吧,老奴绝不敢为难小娘子。”
这一夜,宫墙内外两个有宿命渊源的人俱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恍惚间,五更天夜半明,一弯新月如蛾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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