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过了年这南乔的肚子越发笨重, 予南的节礼本是送到沧澜谷的, 半路听说人去了洛阳再调头就来的迟了, 竟然和去云南送礼物的分堂弟兄们一块儿到的洛阳, 给郡主一家请安问好领赏之后偷偷寻了琅玕, 说王爷挑了4个姣好的歌女送给大爷, 已经给带来了, 琅玕只得收下,思来想去不敢养在府里,命分堂的送到自家的青楼, 好生养着若是有人肯赎,本人愿意就放了吧。原本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他的琅玕难得在意起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名声,陆府一改昔日歌舞升平的景象, 而今最多叫个戏班子进来解解闷, 连那些有点滋味儿的戏文琅玕而今也不敢点了,美其名曰给孩子做个好义父。昭然对琅玕的变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学好终究是个好兆头。
第一次做母亲南乔也有些不知所措, 丝毫也没有理会府里今年格外安静, 平时琅玕吓唬她, 天天念叨这孩子来之不易, 多少灵丹妙药堆出这个金娃娃, 若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全家不饶她。本来琅玕是见她整天舞刀弄剑恐怕闪了孩子,可是随着月份的增大南乔是真的害了怕, 连走路都扶着丈夫的手, 真的端起来大家闺秀的范儿琅玕又担心她生产艰难,可是终究这些话说不出口,只得偷偷说给瑞珠,让她劝着南乔还是得坚持遛弯。年近三十生孩子,等于一只脚已经探进了鬼门关里,昭然已经请了两个稳婆,琅玕尤嫌不足,还是大老远的把自己乳母张氏命人接了来,张氏自己生育过几个儿女,也帮自己的儿媳接过生,有她陪着南乔,他才觉得踏实,这次把张氏弄了来,弄的老太太有些狐疑。家里添了小夫人本是喜事,可是瑞珠过来问好,彻底吓得张氏张口结舌,想想她这趟的使命,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几次寻了琅玕想劝些什么,可又张不开这个口,来了没十几天,挺富态的老太太瘦了两圈儿,而今她就等着南乔的孩子生出来好好瞧瞧,才能解开她心底的疑惑。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瑞珠的父亲一天似一天消瘦,渐渐油尽灯枯,好在刑部正式判决下来,邢育臣押入死囚牢等待秋后问斩,南乔也保证了,这半年来朝廷里不可能天下大赦,嫡皇子虽然要满周岁,可是这不在天下大赦的例里,太后今年也不是整寿,邢育臣肯定死定了。老爷子而今也看开了,只要女儿能好好活着,他已经知足了,瑞珠这些日子昼夜不离陪伴父亲,老爷子呼吸渐渐沉重,琅玕不放心陪着瑞珠守了两夜,几次被痰迷了,被他用针扎回来,老爷子也受不起这罪了,一再恳求琅玕放他走吧。琅玕也知道天命已到,不甘心也不再是医者所左右的了,和瑞珠两人给老爷子换好了寿衣,陪着他咽下了这口气,尽量体面地办了后事。
南乔搂着瑞珠连连宽慰,今后有姐姐姐夫,还有琅玕不会让她受苦,她能理解女孩子没了父亲的心情。依制守孝期间陆府禁了一切宴饮娱乐,设专门的灵堂祭奠,合府上下当瑞珠是正经夫人一般全了她的孝礼,连琅玕和昭然的生日,今年也没有庆祝,也算是给她这个孤女一丝安慰和温暖。直到老爷子五七过了,赶上庙会,琅玕也有意让瑞珠出去散散心,一家子赶了马车出去透透气,连带着踏春玩耍,南乔有些感慨“眼看着快足月了,我要坐一个月的牢呢!”
“吃好的,喝好的,专门有人伺候你,这么好的牢房给我寻一处去”琅玕依旧狗改不了吃屎,直接呛他这宝贝妹妹,南乔立刻还口“没问题,反正你是名医,想法子自己也亲自生一个,我买几百下人服侍你!”
“我谢谢你全家和你那几百下人”琅玕气的扭头看窗外,昭然噗嗤乐了“咱们全家自然包括哥哥和妹妹,当然还有谷雨,琅玕你跟你自己还挺客气!”
“昭然,这小树得砍,女人得管,你再不管教这女人要上天,只怕明儿就降服你,而今也是正经王爷,你说说你这岁数的王爷有几个?除了你那缺心眼的小舅子也就是你了,府里连一个侧妃都没有,就别说俩的例了,真是嫉妒的体面都不要了。”他顺口胡说,昭然直接把剥皮的橘子塞到南乔嘴里,橘子皮递到南乔手上,她直接一把都塞进了琅玕嘴里。气的琅玕拉着瑞珠躲她们两口子远些“瞧见没,两口子穿一条裤子的,咱们连实话都不许说了。”
“公子还是养神吧,一会儿姐姐生气打你还得跑呢”瑞珠好心劝他,琅玕假装压低声音搂着瑞珠肩膀“没事,她撵不上,没有那肚子时候就没我跑的快,而今我安全的很”见瑞珠明明心里难受可是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琅玕也尽力逗她开心,他这人并不是彻底的混蛋,知道对于女人而言做了他的侍妾再想邂逅个好男人实在是难于登天,尽量给她最好的生活,来弥补感情上的亏欠。他风流成性没想过忠诚,同样也不需要瑞珠忠于他,俩人坐在车窗边看赶庙会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他俩只得强颜欢笑装出一幅恩爱的模样。
虽说庙会上卖的东西丰富,可大都是寻常的市卖货,昭然两口又是买拨浪鼓,又是买玩偶,南乔最近迷上了针线,虽然做的依旧不好,棉布花线倒是买了个多,和瑞珠俩挑挑拣拣的给针线摊位搬家一般,庙会上自然没有卖像样的绸缎的,不过做香囊鞋面的碎料还是有很多,瞧着南乔和寻常人家媳妇一样和瑞珠扎堆进去挑拣,昭然一阵头大“咱们家库房的绸缎都比这里多”
“这叫有自知之明,知道祸害成匹的是作践绫罗”琅玕拉着昭然去看卖的画眉,昭然不放心媳妇不肯走,琅玕一撇嘴“还怕有人调戏她们姐俩不成?咱家女匪在呢没事!”
“怀着孩子呢,你带谷雨去挑鸟去”昭然不肯走,就守在摊位这里等着那姐俩说笑着提着一筐乱七八糟的出来,他接过放到马车上,和瑞珠俩搀扶着南乔继续逛,只是南乔虽然看起来笨重,打小也不是个稳当孩子,憋在府里几日放出来越发兴奋,最后一手扯着瑞珠,一手扯着昭然到处转悠,早春出来些卖花卉的,瞧着十几盆都好,写了地址命他们送到府里,见年轻的媳妇买些胭脂什么的她们俩也跟着买,瑞珠有孝在身只买了粉,南乔见那粉没有自己平时用的好,奇怪瑞珠怎么还买这些,瑞珠又不能说南乔用的粉是琅玕动手做的,统共就那么些,自己哪里轮的上?这南乔真的闲下来也爱庙会上的小吃,不能买回去慢慢吃的就地装到肚子里,昭然平时只吃六分饱,今儿被撑的一个劲儿打嗝,两口子说说笑笑胡乱买些东西吃,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偷偷溜出来玩儿,南乔甚至和瑞珠讲他们小时候的糗事,俩人逃学逛庙会,在外面吃的太多,晚膳吃不进饭了被大人发现关了禁闭生生饿了一天,还是昭然那会儿顽皮跳窗户逃了出去,带了点心来救南乔,瑞珠不敢想眼前的姐夫是姐姐口中那个活泼的少年,不过看着他俩始终牵着手,倒也相信了这才是儿女之情。
回去的马车里热闹了,琅玕一手提着画眉,一手提着鹦鹉,谷雨抱了只大狸猫,那猫盯着那俩鸟流口水,不知道是先吃黑色口味的好,还是先来绿色口味的好。“我警告你谷雨,少一根羽毛,我宰了你的猫”谷雨就是喜欢和琅玕作对,他这边逛着买了俩鸟,谷雨就买了只肥猫。
回到府里恐怕出了鸟命,薛奕连忙命专人看着谷雨少爷的猫,董平亲自带着人卸车,看着陈夫人带着小夫人买的这一车女人用的东西直接头大,一股脑都搬运到陈夫人院子里让她们姐俩自己分,看着瑞珠的针线笸箩越来越丰富,甚至画了样子给孩子做了布偶老虎,布偶鲤鱼,连孩子的小衣衫都绣了许多寓意平安的苹果。南乔望着自己买来这堆东西,也知道学针线这事儿这次就算了吧,孩子好动她已经不能久坐了,就看着瑞珠做活计好了。
嫡皇子周岁内廷设宴,王公大臣命妇自然在宴请之列,太后是正经派了顺喜过来传信,请这两口务必去,琅玕自然是不同意,南乔这几天脉象不稳怕是要临盆,昭然庙会那天撑到了,这几天都不大精神,虽说太后破例请了琅玕入宫,可是琅玕是死活不肯去,推说自己屁股疼无法走路,叮嘱昭然夫妻快去快回,千万别在路上发动,他不说昭然也明白,南乔这个年纪第一胎,确实风险大了些。从昭然两口子入宫琅玕就觉得心慌的厉害,连他买回来的画眉都没心思逗了。
清平二年天下笃定,边境战火渐歇,皇帝又寻回了自己的吉玉,这宴饮格外盛大。只是这看似祥和的内廷宴饮让昭然觉得有些冷,皇长子元初并非皇帝亲生,这个秘密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但是皇后有了亲子之后自然要觊觎储位,只怕元初的身世早就查的八九不离十了。自古立储以嫡长子为尊,元初虽然为长子,对外确是玳昴私通罪女所生,二殿下才是货真价实的嫡长子,这一点玳昴心里是清楚的很。可是元初身份尊贵,他才是正经的先帝嫡长孙,这也是玳昴不愿意委屈他封个王爷让他散漫一生,还是一心想教导他建功立业,甚至有把皇位传给他的念头。皇子到了十几岁,身边就该有女孩子服侍,可是皇后在皇儿周岁宴上似乎无意提及二殿下定下了袁王爷的女儿为妻,这已经足够让这些人看清楚风向,一时之间明明元初年纪到了,也没人再提起送女孩儿服侍他的事儿了。
这皇后说笑着说完小儿的婚事又装模作样张罗着给元初寻适龄的女孩儿,大伙儿嘻哈答应说回家挑选合适八字的女孩儿,玳昴有些不悦“今年依例选秀,给初儿选几个好女孩放到宫里,另外宗亲公子里没正妻的也正好挑淑女匹配。”这是玳昴登基之后第一次选秀,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元初选的,又让皇后收敛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初说俩孩子年龄相仿愿意许个腹婚,吉玉一脸的不情愿,南乔甚至惦记了那琅玕连影子都没有的儿子,也不肯许给自己的嫡皇子。不过这话已经出口收不回,他不相信吉玉疑他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自己的母亲,也只有吉玉和南乔这俩朋友了,没了他们,他只能是个孤家寡人。
宴饮结束之后太后自然是要留这两口再说会儿话,只是南乔越发地告罪要方便,太后是过来人,直接命传太医,这边南乔额头上汗已经下了来,昭然一看不好,一急之下抱起媳妇就要赶紧回府被太后拦下“别胡闹,就在这儿生”命宫人赶紧收拾了寝殿烧热水传稳婆,吉玉也是一个着急,抱着媳妇往里走了没两步就没了力气,南乔疼的蹲到了地上玳昴直接上前抱起送到了里屋床榻上,气的太后直接撵他“还不快出去,你在这里南乔怎么宽衣?”
玳昴被撵了出去,站在长乐宫的院里转圈儿,吉玉帮着媳妇把裤子脱了,稳婆检查了请他出去,吉玉不肯走被太后推着到了外间候着“你身子弱,就在这儿歇着,待孩儿一出来就进来瞧,有姑姑在你放心!”
吉玉哪里歇的下,瞧着热水一盆盆往里端,血水一盆盆往外倒,急的跟热锅上蚂蚁一般,偏偏南乔还不出个声儿,越是着急越是自己吓唬自己,从下午到了日落,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间或能听见几声稳婆给南乔鼓劲的话语,无非是王妃用力,快好了。可是快好了,到底什么时候好?吉玉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进了产房,嬷嬷拦着说不吉利,太后一摆手“吉玉自幼从军,不是污秽沾染的了的”瞧着帐子里南乔的汗已经浸透了身上的锦被,身下的油布上都是血迹,有宫女扶着她的腿,稳婆按着肚子,教她呼吸,继续鼓劲,她两手抓着床头,青筋突出,满头是汗咬着嘴唇青紫,虽然一声不吭,可这架势已经是疼的死去回来了,间隔不疼的时候大口喝着参汤,疼起来就继续用力,太后坐在边上给她擦汗,连连夸她“好个坚强的孩子”
吉玉拿过手巾帮南乔擦汗,太后急的开始烧香念佛,昭然的身子她最清楚不过,这一胎已经是难得,能不能有下一个都是两说,她在靠窗这里祈祷,外面因为玳昴在院里转圈儿,侍卫,禁军自然比寻常人手更多出来几番护驾,忽然听到单云旗低低的声音“大爷,你不要命了,你怎么敢闯宫?”
“我家那俩不省心的人呢?是不是伴君如伴虎?”是一个刻意压低了的男声,听声音中气十足,年龄应该不大,问题是这个孩子口音熟悉,牵动了她那一丝乡愁,外面护卫那么多,只有单云旗一人发现他的行踪,看来功夫不错。
“你想哪儿去了,南乔生孩子呢,这不皇上都院里候着呢,没有事你赶紧走”单云旗声音很低但是很着急,似乎惹不起这个男人。
“我妹生了?她人呢?家里稳婆嬷嬷都备的妥当人,她在这儿生个什么劲,赶紧叫她俩跟我回家生去”
“祖宗,这是皇宫内院,有稳婆有太医的你赶紧走”
“你们那太医也就配看个风寒,赶紧把我送进去让我给我妹诊了脉才放心,是这屋里吗?”
“你往哪儿看呢,闯宫可是大罪,你赶紧走吧,算我求你了,你家姑奶奶不会有事的,这不是你们陆府,由着你性子来,这是皇宫,有尺有寸有王法的地儿”
“我管这是哪儿,我妹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你赶紧打发人进去看去,要是有个好歹的谁也别想拦着我。”那年轻男人似乎发了脾气,单云旗只得应承,太后一脸狐疑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里屋嬷嬷指挥着人扶着南乔让她跪在榻上好用力,孩子已经看到头发了,太后知道这可是快了,连忙往里走,果然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吉玉激动的差点晕过去,扶着南乔躺好,抱起已经洗干净裹好的女儿给妻子看“咱们的孩子见面了,小脸多胖”
太后抱了孩子,问过出血的情形知道南乔母女平安,连忙去烧香还愿,恐怕迟了神仙怪罪,窗户外面单云旗的声音又想起“母女平安,你赶紧走吧,明儿回家就见着了。”
“当真平安?”那男的似乎不信。
“没瞧见宫女太监们都道贺领赏呢吗?一个个喜气洋洋往外走呢,你也该干嘛干嘛去啊!”
南乔换了太后的衣衫歪在榻上吃面条,热热的荷包蛋一口气吃了五六个,吉玉怕她撑着胃不舒服,劝着歇歇再吃,南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给我抱抱,肚子里一下子空的要命,好饿!”
“好生养着,我抱着你看就好”吉玉就没撒手这小小的包裹卷儿,边上喂南乔的嬷嬷笑的厉害“这会儿都饿,王妃多吃些养好了身子争取来年添个小王爷”
“可歇歇吧,这就被她吓死了,有这小妞妞膝下有人就得了”吉玉吓得摆手,外面玳昴急的冒火,他到现在没见着孩子,在外间屋转悠了两圈开始喊“吉玉,抱出来给我瞧瞧,不然我进去了啊!”
“等我俩,就来”吉玉和妻子打了招呼,笨拙地抱着女儿到了外面小厅,玳昴比他还熟练些,接过包裹卷儿亲了亲“瞧着是个心平气和的孩子,没准性子不像她娘”他摸索了半天掏出个小小的玉佩塞到孩子被子里“这个是他们当年清理战场弄回来的所谓你爹的遗物,我偷了出来带身上多年,送你了,你家的英魂定会保佑你平安长大”
那小玉佩是吉玉佩剑上的,当年丢在战场,没想到被玳昴收了去,瞧他依旧是那个重情重义的玳昴,吉玉心里很暖和,皇后带着皇儿的乳母也赶了来,这宫里只有皇二子吃奶,临时叫来喂养小郡主,吉玉连忙道谢,把女儿交给乳母先吃顿饱饭。
吃饱了的小郡主在皇后怀里睡着了,她一脸笑意“吃了我皇儿的口粮只得给他做媳妇儿了”玳昴抢过孩子也高兴了“我一岁多的时候认识的你,这也是缘分!”
‘我那会儿刚出生,委实不记得认得你,你确定你一岁多就记事了?’吉玉心情大好,开始损玳昴取乐。
“生你那天也是傍晚,我和你姑姑都在家里,你生下来玳昴还抢着摸了你的脸呢”太后望着这小婴孩儿的模样,就想起了吉玉出生时,玳昴越发得意“听见了,母后不会骗人的”
皇后带来的礼物有长命锁,甚至还有半块儿同心佩,红绳系着给孩子挂上“你和皇儿一人一半儿,祖宗庇佑你们青梅竹马,永结同心,陛下,赶紧给儿媳妇想个封号吧”
玳昴书是没少念,一激动之下也想不出什么,望着母后的长乐宫,直接赐了封号长乐郡主,寻常藩王的女儿都是以名称呼,例如她的母亲南乔郡主,南乔就是她的名字。这也算是额外的殊荣,吉玉给女儿取名诺依,虽然心里叫她小胖妞,可怕挨打没敢叫出声来。玳昴立刻让人添玉牒,袁诺依,靖北王府嫡长女,皇封的长乐郡主。侍从不敢怠慢,女孩儿的出身决定一切,纵然男尊女卑的时代,这小郡主却是含着金汤匙来的。
外男没有在宫里住的道理,可是太后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连夜出宫,无奈吉玉跟着玳昴去了书房住,南乔母女留在长乐宫,等着第二天晌午暖和了,才许她们回家养着。
宫里的侍卫虽然人多,能发现琅玕的也只有单云旗一人,他知道南乔母女平安也就踏实了,孩子平安落地,自己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能破坏这孩子爹娘的感情,他心里空落落的无处去,直接拐进了胭脂巷喝花酒解闷。
宵禁以后除了胭脂巷洛阳整儿个静悄悄,阔气的琅大爷多日没来,当晚没有客人的姑娘们几乎都凑了过来,比起那些酒糟透了的客人,琅玕是爱逛的爷们里最讨人喜欢的,且不说出手阔气,同样都是赚钱,琅玕生的面如美玉,唇红齿白,一对桃花眼让人心醉,这小子身量高大,肩宽腰细,又是自幼习武肌肉结实,实在是男人中的上品,能和他有一夜缠绵也是乐事,他往花厅一坐,鸨儿娘连忙命人上好的酒水往上端。流金也是好乐的,听完曲子出来看午夜的歌舞,正巧遇到琅玕进门“姬大哥怎么才来?外头早就宵禁了。”转念一想宵禁了也拦不住他,坐到琅玕桌上等着歌舞开场“伤都好了?听说大哥前几日受了委屈,我和洛寒去瞧,门上人不给进。”
“昭然是病人,家里得安静所以一律闭门谢客了”琅玕拿起酒壶就喝,流金当年和琅玕一起上过北境战场,见他心情不好连忙帮他倒酒,可是见他话没几句,一壶接一壶地灌心里也是发懵,他倒是听说了前阵子御史台南乔刀挟圣驾,护着一个小白脸,也猜到了这所谓小白脸就是眼前这位公子琅玕,不过他根本就是当笑话听,南乔不可能对吉玉哥哥有二心,再说了,这位姬大爷秉性风流,南乔姐姐怎么可能瞧的上。以为他是为了这些莫须有的闲话烦心,流金也不好劝,哥俩点评着这场歌舞,罢了各自挑了心仪的姑娘进了包间,流金还算心细,叮嘱老鸨别给琅玕上太多的酒,若是喝醉了,及时过来找他送他回家。
今晚有幸服侍琅玕的四位姑娘高兴地交了好运一般,拉拉扯扯把人拽进包间,弹琵琶的就坐在琅玕身边,不时地往他怀里凑,几个姑娘急着把他拽到里间歇着,都知道他活儿好,趁着没天明呢,抓紧享乐要紧。
琅玕今儿个是认上了酒,本就喝的醉醺醺的,进了包间继续喝,原本一手搂个姑娘一手喝酒,喝高兴了一手把着壶,一手扶着桌案直接往嘴里倒,这样失意的客人多了,姑娘们也不问,有给夹菜的,有给倒酒的,还有陪着闲聊逗趣的。
一位姑娘头上戴着的石榴花在琅玕怀里蹭了下来,被他捏起放到鼻子下面嗅嗅“假的”丢到了一边。
“大爷说笑了,这个时候自然是绢花,真的还没开呢”这姑娘笑的甜腻,琅玕搂着她让坐在自己怀里“石榴多子,今晚我家里添了个小家伙,以后还是少逛些,省的她长大了嫌弃我是个老不正经。”怀里抱着美人,琅玕也没什么兴致,满脑子都是那孩儿到底多大,生的像爹还是像娘。
“恭喜大爷了”这群姑娘有点纳闷,听他语气挺在意新生的孩儿,可是妻子生产他却出来逛青楼,也是个无情无义的。
提及孩子,琅玕突然伏案痛哭“母鸡生蛋还知道在自己窝里,你个丧良心的怎么跑到别人家生去了,不知道我惦记着吗?”边上的姑娘被琅玕的醉话弄的莫名其妙,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有故事的男人,这里面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试探着劝他去里间歇息,几个姑娘拽起他来哄着进屋,琅玕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肯起来“别往床上拽我,她不喜欢浮浪男人,离我远一些”突然直挺挺栽倒人事不省,吓得几位姑娘连忙探鼻息,掐人中,只是醉过去了,唤进来龟奴把人拖拽到床榻上,她们姐几个乐得休息,反正这大爷明早肯定会原价付账。
且不说她们叽叽喳喳议论这琅玕的后院到底是怎么个火势,南乔这里折腾了一个下午加上半夜累的搂着女儿已经睡去,太后劝说让她放心把孩子交给乳母,南乔就是不肯,非得自己搂着,夜里孩子略哼唧几声立刻坐起,反倒闹的乳母不敢睡,就在南乔屋里的榻上候着喂养,皇后交代的清楚,小郡主若是有个好歹,谁都吃罪不起,初生的孩儿第一晚,乳母吓得一夜没敢睡,恐怕南乔不会带孩子,再折损了这娇小的生命。
吉玉和玳昴一早过来给太后请安,哥俩换着抱了会儿小诺依,玳昴一不小心叫成了小胖妞,果然惹来了南乔的白眼,还想留她们在宫里养几日,南乔不肯非要回家去,太后命人把软轿抬到了寝殿里,把南乔裹的里三层外三层,搀扶着上了软轿,把孩子喂饱了让她抱好,连连叮嘱“别经了风”命妥当人跟着,到了宫门那里换车的时候一定挡上围挡。
宫门这里黄绫子围挡把车挡好,嬷嬷搀扶南乔下了软轿换上马车,车里炭盆暖暖和和备好的,昭然抱着孩子,南乔依靠着丈夫,两口子带着孩子很快到了家。张氏领着陆府人等迎接,她先给陈公子,夫人道喜,接过大小姐,有些不敢看,又仔细瞧,没有一丝一毫像自家那位爷的地方,总算是略放下些心,帮着把孩子抱进去,早就备好的乳母上前伺候,就在南乔外间屋给乳母收拾了住处,除了吃奶,这小家伙基本在父母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心肝宝贝,昭然压根没打算假手他人去照料。
新手爹娘满脸都是笑,小诺依吃饱了奶就乖乖在摇篮里睡觉,昭然坐在床上扒在摇篮的架子上哼着歌谣,南乔枕着昭然的腿,两口子睁着眼睛看不够襁褓里的女儿,虽说红了些,汗毛重了些,南乔丝毫不嫌弃和想象中的胖娃娃差距甚远,指腹轻轻碰触女儿脸颊,她睡梦中小嘴一拱一拱的可爱模样逗的她咯咯地笑。
瑞珠把孩子襁褓,尿布早就烫好了分类放到手边的柜子上,她给孩子把长命锁放到枕头边,虽然孩子睡着,也忍不住抱起来晃着,南乔直接逗瑞珠“肚子也该有动静了,我哥人呢?整日的无事忙。”
“姐姐就笑话我”瑞珠不好说别的,抱一会儿小诺依轻轻放回去,不然姐夫那眼睛就盯着自己胳膊,恐怕摔了他的心肝。乳母规矩是一天五顿饭,这会儿整个屋子都是蹄髈的香味儿,南乔示意丈夫额外给乳母拿了两个银锭,拜托她千万小心照料。
谷雨出去玩儿回来就溜了进来,直接蹲在诺依的摇篮边一动不动看她睡觉,这回儿昭然忽然想起了琅玕人呢?虽说规矩是他不好进月子房里,可都是一家人原本也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南乔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琅玕怎么可能不担心?瑞珠只知道他昨儿傍晚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气的昭然心里骂他没谱,派人去寻,还没等出门呢,流金驾着琅玕晃晃悠悠回来了,“给吉玉哥哥,南乔姐姐道喜”流金也是进了陆府才知道南乔产女,他打小跟着吉玉长大直接嬉皮笑脸就去抱孩子,这流金爱说笑,抱着小诺依一惊一乍的“我都快忘了吉玉哥哥从前的模样,不过这一下又想起了,来了个女版的。”南乔叹息“我也觉得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没瞧出哪里像自己。”
昭然见琅玕醉的稀里糊涂,立刻跑过去搀扶着他,偏偏流金进屋抱孩子去了,他一人搀着琅玕十分吃力,想把琅玕带过来看一眼孩子也好让他安心,可这小子偏偏和他拧着来,晃晃悠悠往自己院挣,流金知道今儿个没人有空招待他,道了贺就抓紧告辞让南乔休息,昭然和琅玕依旧在院门这里撕扯“我回我屋,你老婆坐月子,你扯我去干嘛?”这小子半醉半醒就是不去,昭然气的小声警告他“你再闹?南乔可不傻,你再闹信不信她就明白过来了!”
“她明白什么?她明白个屁!女人坐月子的房里不干净,大爷不去,你小子好命啊,喜的千金,我给你道喜啊!”琅玕装模作样作揖,气的昭然架着他往屋里拽,薛奕过来帮忙昭然眼一瞪“你们都下去”薛奕不敢多言连忙退下,廊下张氏咬着嘴唇看他们哥俩撕扯,连连叹气。
“琅玕你少给我耍混,你那点花花肠子能骗过谁?你要是还想咱们这个家好好的,你就有个人样去看看你妹妹去,你能躲她一辈子吗?你信不信你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用不了明天就明白过来了,先让她好好把月子坐好行不?哪怕满月你心里有什么话直接和她说呢”昭然没他力气大,拽他拽的脸通红。琅玕往回抽胳膊“我呸,我没话和她说,不争气的肚子,连个儿子都不会生,白瞎了咱家那么多好饭,让她抓紧给你生个儿子将功赎罪啊!”
“好好好,我让你嘴硬,你要是舍得气她,你就屋去质问她怎么生个闺女,也比你要死不活的弄这个熊样子好!我可告诉你,昨儿她流了不少的血……”琅玕一听立刻清醒了几分,把撕扯皱了的衣服简单整理下,尽量走直线一不小心撞了门框,揉了揉头上的包,冲昭然比量手势意思你倒是和我一块儿进来啊,昭然扭头去了厨房,琅玕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进屋作揖“妹妹昨儿受苦了,哥哥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回来晚了给妹妹赔罪。”偷眼瞧南乔脸色有些白,连忙快走几步进屋。
“说好的亲兄妹一般都是哄我的?我疼了那么久回到家里连个火星子都没有,你好歹在家给我生个火盆也算你真心疼我,这可倒好,你喝的快活,忘了你还有个妹妹了吧!还说什么鬼话疼我们妞妞不比我俩少一分,你这一口气骗我们娘俩,往后鬼才信你的!”南乔一见他浑身酒气这火气也就上来了,琅玕的乳母都知道跟着忙前忙后的照料,这个亲如手足的哥哥竟然有闲情逸致出去喝酒。
“错了,错了,哥错了”晃晃悠悠给南乔诊脉,“这气血虚的厉害,哥早就给你备下了上好的阿胶,这就命人给你炖了吃啊!没事咱们好生养着,满月就生龙活虎了”瞧过了南乔又去抱孩子,吓得南乔连忙去抢,恐怕他吃醉了酒再摔了,琅玕摆手示意没事,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贴着自己的心口“义父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心,我一定当好这个义父,绝不让你烦心。”礼物他也没准备,嘿嘿冲着南乔不好意思地傻笑“一会儿醒了酒给孩子备贺礼,满月时候再送吧,先欠着。”把孩子小心翼翼放回摇篮里,迷迷糊糊往外走,见昭然提了食盒里面喷香,还揭开盖子瞧瞧“鸡汤可还有多的?我胃里空,也想喝”说的一脸委屈。
“夫君听听,天底下还有比他更不靠谱的哥吗?喝成这个鬼样子回来还有脸和我抢鸡汤?”南乔这小嘴片刻也不饶人,昭然提着食盒边走边说“别和他一般见识啊,月子里不许生气”昭然胳膊肘碰下琅玕低声说“厨房给你煮了鸡丝面,还不快去吃,汤在灶台边给你温着呢。”
琅玕直接回敬昭然一口,往门外迈步,走到门框这里放慢脚步,扶着门框往厨房那边晃悠,薛奕连忙上前扶着点儿,问公子有何吩咐,实在怕他栽栽歪歪再一头扎进池塘里。昭然有些嫌弃地抹了一下脸颊上被他亲的吐沫,把小桌子放到床榻上,鸡汤,米粥给她摆好,这边帮她剥了鸡蛋皮,贴了贴自己嘴唇觉得有些凉又把蛋扔到汤里热热再捞出给南乔吃“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多吃才补的回。”昭然见床榻上并没有琅玕坐下过的印记,看来这小子虽然醉成那样,还没有糊涂。
喜欢郡主南乔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郡主南乔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