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水源一脸麻木的听着贾小妞左一声舅舅, 右一声姑父的叫着, 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虽然自古便有襁褓里的爷爷, 白发苍苍的孙子。但自己今年才十岁出头呀。

　　那林如海一看就四十来岁的小老头了。看着那般年纪的林如海, 她咋还能那么一脸正常的叫自己舅舅？

　　总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舅舅？”贾小妞半晌没有见到水源回应自己, 不解的转头看他。

　　为啥这位便宜舅舅总是一副便秘的样子？难不成是这几天骑马骑多了, 痔疮犯了？

　　眼神诡异的上下打量水源几眼, 仍是无法将痔疮这种病和俊秀的水源连续到一起。

　　唉，真闹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类。

　　水源抽了一下嘴角，无视了贾小妞刚刚怪异的眼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差不多就是他了。”

　　虽然离的远，但水源还是通过贾代善的动作和表情，以及对方说话的表情和站位看出来一些东西。

　　正如水源和贾小妞想的那般, 外面与贾代善说话的中年男人正是林如海。

　　他们船行的快, 再加之林如海只收到了贾代善落水的事，却没有收到贾代善归船以及加速前往扬州的消息, 因此当贾家的大船到达扬州码头的时候, 林如海并未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

　　贾家的大船一到扬州码头, 贾代善便一边派人去通知女儿和女婿, 一边下船给之前小脚丫受伤的心肝买码头这里的新鲜玩意, 倒是与匆匆赶来的林如海打了个照面。

　　贾小妞的脚丫受了不轻的伤。主要原因是她那双小胖脚丫本来就走路少, 嫩得出水。

　　又因为当天穿的鞋是船上穿的那种室内居家鞋，鞋底本来就薄，后来又丢了一只。这样一来脚便受了不小的轻伤。

　　虽然后来贾小妞穿上了村长儿媳妇特意给她做的一双新鞋。但农家做鞋做的料子又怎么可能跟贾小妞往常穿的比？

　　再加上又是赶工做出来的, 穿起来又是一番磨脚不必说。

　　等到住进了客栈, 唐嬷嬷给贾小妞洗漱的时候，当场就哭了起来。

　　脚底和脚后跟，脚面都磨破了，两只脚的两个小脚指头，都磨的红肿红肿的。唐嬷嬷见了可不得要好一顿心疼。

　　她们家金尊玉贵的姑娘家，何时遭过这样的罪。

　　瞧瞧姑娘脚上的那双鞋，别说姑娘了，就是她们这些侍候姑娘的人都不会穿这种料子，这种做工的粗糙玩意。

　　心疼了一夜后，第二日唐嬷嬷说什么都不让贾小妞穿鞋并且用脚走路了。

　　等到贾代善见到了，又将只穿了袜子的贾小妞抱到怀里好一顿哄。

　　于是从那之后贾小妞又过上了不需要走路，被人抱来抱去的生活。

　　贾琏看到他妹子的脚，也心疼了，心中更加的怨恨起贾母来。

　　于是黑化的贾琏看着河面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贾母的‘修行’生活更加完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呢？

　　那就是等贾琏回到京城，贾琏便让人用张氏和张氏奶娘的名字分别做了两个牌位，送到了贾母禅房最明显的地方。

　　明显到贾母一睁开眼睛便可以清晰的看清楚那牌位上的字。

　　他要让贾母日夜难安，他要让他娘和对他视若珍宝的娘亲的奶嬷嬷看着当初害了她们性命的人自食恶果。

　　他要让亲娘看一看，虽然他没有亲手手刃仇人。可仇人也将自己作到了这一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后来贾琏做的事被贾代善知道了，贾代善抚须一笑，又让人将他表妹，还有那些年死在贾母手里的人都重新做了牌位也一同放进了贾母的房间。

　　至此，无论贾母的脑袋转向哪个方向，她都能感觉到那个方向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一度让神经有些错乱的贾母直嚷嚷屋里太挤了。

　　╭（╯_╰）╭

　　相较于贾琏这种还有些顾忌的人，水源的顾忌就少了许多。不过他的心思却没放在贾母身上，而是放在了锻炼自己的身体上。

　　这个到处都是坑的世界，已经快要让水源绝望了。

　　泥妹呀，他竟然，竟然抱不动他的外甥女。

　　水源觉得老水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水源每天都会坚持小半天跟着他身边当今送他的侍卫好好的学些功夫。

　　不过现阶段，并不是武侠小说男猪角配置的水源仍只能看着旁人抱着贾小妞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少时，外面的马匹轿子都已经准备妥当。贾代善亲自上船将贾小妞抱到怀里，然后才语气恭敬地将林如海介绍给水源和贾小妞。

　　林如海早就听说跟着自家岳父一起下扬州的还有一位属性铁公鸡的皇子。现在听岳父介绍，林如海一边给水源行礼，一边热情又不失礼的邀请水源到林府下榻。

　　水源本来就没有跟林如海客气的打算，听他这么说，方想到自己是真的有点太不客气了。

　　不过水源这人向来脸皮厚，于是精致的俊脸上扬起一抹亲切的笑容，“都是自家亲戚，切不可如此客气。”

　　话说，他表姐是林如海妻子的大嫂，他们这也算是实在亲戚了吧？

　　林如海：“...是，是。”没想到这位皇子竟然如此自来熟到接地气。

　　几句客套话后，林如海这才注意到一进舱房便被自家岳父抱到怀里的内侄女。

　　贾小妞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姑父，便爬在她祖父怀里不说话了。

　　林如海这一看，便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能有如此精致，气派不凡的小姑娘。当年初见妻子时，他也是惊为天人。现在再看妻子的内侄女，林如海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对于贾家的血脉有了几分羡慕。

　　想到明天便要满月的女儿，林如海的心里便涌上一股满足感。

　　他林家几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终于也有姑娘了。

　　他林家的姑娘，将来定不会输给别人家的。

　　林如海看过贾小妞后，便走到一侧为几人引路。而坐在贾代善怀里的贾小妞则时不时的将视线扫到林如海。

　　看起来就是那种带着文弱书生气息和有些固执死忠官风的人。

　　人过中年四十出头的年纪，论年纪，跟贾政差不多。不过一身的气度却比贾政受人待见。

　　待人接物也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呃......

　　烟花三月下扬州，吹的确实是春风。

　　留下林之孝运送行礼，贾代善跟个老妈似子的，抱着贾小妞，领着贾琏带着水源依次上轿，离开了码头向着扬州城里行去。

　　扬州城很热闹，与京城有着不同的风貌。一进入扬州城，便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于京城厚重的别样风流。

　　贾小妞与贾代善同坐一轿，一上轿便急不可待的掀开轿帘左右张望，粉墙黛瓦，也有着动人之处。

　　贾代善抱着贾小妞，也是一脸激动。

　　摸了摸孙女的头发，想的却是离家数年不曾相见的掌珠。

　　他的女儿呀，当年也曾这般坐在他的怀里。然而时间匆匆，多年以后他的女儿也有了女儿。

　　一时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巡盐御史府的正门前，林如海先行下轿，站在已经大开的正门前恭敬不失风度的请水源和他的岳父大人下轿。

　　之后一番礼让，众人迈进正门朝着二门行去。

　　水源虽是外男，但水源却将自己往内男里划。林如海见水源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也没真心想要让他避讳内宅。

　　再一个能出来走动的，除的正妻贾敏再无旁人。且不说妻子还在坐月子，只说他们夫妻的年纪，又有什么好忌讳的。

　　进了二门，管家丫头上了茶水点心，叙了话。林如海做为女婿，现在又是方便说话的家里，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关心起岳父失踪之事。

　　因不想让娘家的糟心事情影响到女儿在夫家的生活，贾代善一早便想好了理由。

　　当然，不管什么理由，贾代善都将贾母摘得一干二净，跟白莲花似的。

　　贾代善是官场的老油条，林如海虽也精明，但却不会事事都要怀疑。简单的将那件事情说了一通后，林如海又安排了水源和贾琏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房，然后引着贾代善一同去了产房。

　　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男人的天堂。因为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男人不用侍候月子，竟然连出现在产房都是不被允许的。

　　╮(╯▽╰)╭

　　无论是林如海还是贾代善都因为这个时代的规矩，所以只能隔着窗户与产房里的贾敏隔空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抱着被奶娘抱出来的林家长女一起去旁边的花厅说话。

　　林小孩很乖巧，被抱出来也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襁褓中。

　　贾小妞也有幸看到了即将满月的绛珠仙子，然后贾小妞便发现，人类真特么会自说自话。

　　什么鼻子像林如海，眉眼像贾敏，竟然连下巴都被贾代善说成了像他。

　　呵，就那么一张比她手大上一些的脸，那小鼻子小眼的，鱼咋就看不出来呢。

　　虽然鱼也没看过几个人类小孩，可真没觉得面前的小孩就是林哭包。

　　面前的小娃娃就跟普通的小孩差不多嘛。

　　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头，贾小妞一点一点的朝着面前小孩的脸戳去。

　　戳了一下，那小孩就撇了撇嘴。再戳一下，那小孩还只是撇嘴。看了一眼一旁紧张兮兮的林爹，贾小妞犹豫了一下，没敢将手指头再伸出去。

　　算了，等以后吧。

　　......

　　一点都不好玩。

　　“祖父，我想见姑妈去。妞还没见过姑妈呢。”这小孩一点也不好玩，贾小妞转眼间便失去了兴趣。

　　想到被后人传了许多版本的贾敏，贾小妞对她的兴趣一下子就大过了面前只会吃和睡的小孩。

　　贾代善对心肝那是无条件的宠溺，听到贾小妞想要见贾敏，还笑着夸她有孝心。然后便转头看他女婿。

　　林如海见贾代善这副样子，哪里还不明白。朝花厅外的下人喊了一声，外面便有人应声进来。林如海仔细的吩咐了两句，让那丫头送贾小妞去见贾敏，一会儿再好好的送回来。

　　贾小妞等林如海说完话，笑眯眯的跟林如海道谢，然后又转头对着贾代善笑得好不开心。

　　与两位长辈打过招呼后，贾小妞便迈开小短腿朝着贾敏的产房而去。

　　贾敏的产房离贾代善与林如海所在的花厅并不远，穿过一个回廊便到了。

　　那丫头对着门口的丫头说了林如海的吩咐，门口的丫头先朝着贾小妞行礼，礼毕起身回屋里传话去了。

　　少时，那丫头又出来了。不但她自己出来了，还出来了一位嬷嬷。

　　那嬷嬷对着贾小妞行礼，便引着贾小妞进屋拜见她姑妈。

　　贾敏半靠在床上的引枕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娘家侄女一步一步走近。

　　贾敏觉得刚刚生产完，就能见到远在京城的娘家人，心情很是舒畅。她侄女见了她也感觉不错。

　　林妹妹的亲妈，那可是一开场就被写死了的人物。多少人都在揣摩着这位能够生下林妹妹的贾敏到底是何等风采，今天倒是被她占了先。

　　贾小妞小心的打量床上的那美妇人。只见那美妇人额头带着一条镶嵌着一颗明珠的抹额，身上是搭配得宜，绣功精致的衣裙，手上并没有带镯子等物，只是耳朵上却带了一对小巧的耳钉。

　　只是半靠在那里，便有一种风情和独特的魅力向外溢。

　　粗粗的打量了一下，贾小妞才将视线悄悄的对上贾敏的脸。

　　贾敏美，那是自然的。

　　不然父母基因都丑，也不可能生出林妹妹来。

　　只是贾敏的美，倒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美。

　　美得夺目，却不眩目。

　　美得如暖阳轻轻扫过，却不炙热。

　　那是一种贾小妞无法用言语述说的美。

　　原来...这就是贾敏呀~

　　不愧是被神仙选中，可以诞下林妹妹的女子。

　　及近，不说贾小妞，只贾敏也发现了贾小妞那精致的长相，以及一看便是被宠着长大的娇憨之气。

　　早有贾敏房中的小丫头将一个绣着兰草的蒲团摆在地中央，贾小妞见了，直接走到蒲团处，跪了下来，朝着贾敏跪头请安。

　　等家礼行过，贾敏忙叫人将贾小妞扶起，又叫她近前坐到床边来。

　　“这一路可好？老太爷可好，老太太可好？......”

　　贾小妞坐在贾敏身边，手里端着小丫头倒给她的蜜水。

　　闻着还带着果香的蜜水，贾小妞可乖可乖的一一回了贾敏的话。

　　“祖父好，老太太也好。家里人都好，只是都想姑妈的紧，都说让姑妈有空了回去住一段时间呢。”

　　贾敏听了一笑，又让丫头拿块点心给贾小妞，见贾小妞接过来，特别自然咬了一口，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只是想到她刚刚听到的消息，心中一时又有些忐忑。

　　“之前来信时不是说老太太也一起来了，怎么不见？”

　　贾小妞见贾敏问贾母，便将贾代善提前教她的说词跟贾敏说了。“老太太许了愿，以后要祈福修行呢。”

　　许了什么愿，竟然半路就折返回去了呢。

　　贾敏觉得其中必有什么蹊跷不解之处。看向贾小妞，便不动声色的开始套话。

　　贾小妞又不是真小孩，哪里听不出来贾敏是在干什么。

　　贾小妞在贾敏张嘴开始说话时，便知道林如海可能是将贾代善和她一起失踪的事情对贾敏瞒了下来。

　　贾小妞也明白林如海为什么不告诉贾敏。一来贾敏正在坐月子，二来便是告诉了贾敏，除了让她烦恼，跟着忧心外，也没旁的可做。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呢。

　　贾小妞想到贾敏明天就会出月子，再加上她与贾代善也平安无事了，便将她和贾代善失踪，贾母许了大愿的‘真相’告诉了贾敏。

　　“老太太见祖父和妞儿平安归来。便直道是佛主显灵，要按着当初许的愿，诚心诚意的还愿去。祖父见老太太坚持，便派人送老太太回京城了。”

　　贾敏看了一眼一边说话，一边描着屋中下人的贾小妞，瞬间便知道这是官面上的说词。

　　垂下眼眸，贾敏心中其中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她爹不会这么对她娘的。可她娘又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她爹做这种决定呢。

　　贾敏看了一眼侄女，知道真正的答案只有亲自去问她爹了。

　　不过四岁的小侄女倒是已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吗？

　　想到这里，贾敏心中又是一笑。

　　若真的聪慧至此，倒也不怪她老子当成心肝眼珠子一般疼她了。

　　今儿见到了贾小妞，就不得不让贾敏想到了贾琏以及张氏。想到先大嫂，贾敏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你们太太对你和琏哥可好？”贾敏话中的太太指的是晋氏。

　　贾小妞点头，“太太挺好的。”这话是真心话。毕竟在贾小妞看来，继母做成晋氏那样的，也是少见。

　　听到贾小妞这么说，贾敏便没有再问下去。“看到你妹妹了吗？姑妈见了你便喜欢的很，只盼着你妹妹将来也和你一样伶俐。”

　　“见到了。祖父还说妹妹的眉眼和姑妈像，只是妞儿没看出来。不过祖父说的话一定不会错。”其实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见林妹妹，谁都可以不看，就是不能不看她。“前儿也有人夸妞儿伶俐，不过祖父说，伶俐不伶俐的倒不打紧，凡是还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行。他最不喜欢那些人没事就哭，有事还哭的样子。说是不服就抄家伙干，一个人干不过就回家叫上人一起干。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贾敏：......

　　亲爹呀，您这教的都是什么呀。

　　听到贾小妞这话的，别说贾敏了，就是满屋子的丫头嬷嬷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贾敏被她爹最先进的教娃理念惊呆了。

　　现在再转回来看娘家这个侄女，贾敏突然觉得这侄女好像浑身还带着一股子匪气。

　　摇了摇头，贾敏觉得天要是再这么聊下去，一定会被聊死。“我听说二房的元姐儿竟是选秀进宫了，国公府的姑娘，又是五品官员家的嫡长女，怎么还送进宫去做了宫女，这件事情，老太太和老太爷可知道？”

　　“老太太必是知道的，祖父嘛，许是不知道。”

　　贾敏见贾个妞理所当然的说完这句话后，才发现这丫头的用词有些个奇怪。

　　要么就都叫老太太和老太爷。要么就都叫祖父祖母。为什么一个叫老太太，一个叫祖父呢？

　　贾敏发现，这一次见娘家人，她那一直被人夸的聪明才智已经不够用了。

　　娘家的人和事，怎么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味？

　　算了，还是再换个话题吧。

　　“我听说这一次当今的十九皇子也随船一起来了扬州？妞知道十九皇子此次来扬州可是有什么正事吗？”

　　“他？他能有什么正事。”将手中喝光的杯子递给一旁侍候的丫头，贾小妞回想了一下她之前问过水源这个问题。

　　“十九皇子是我们太太的表弟，让我们叫他一声舅舅。听说舅舅此次来扬州并无什么正经事。他说若是能捞上一笔银子最好，不能也不打紧，全当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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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敏：......

　　话说，这天到底是怎么聊到这种程度的？

　　贾敏与贾小妞这对姑侄说起水源的时候，水源也在林如海给他安排的小院里发脾气。

　　“哼，一路上舅舅长，舅舅短。一到扬州城，见了姑姑就将舅舅抛到脑后了。真是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水源将手中的东西往门外一丢，心中发狠，一会儿再见不到人，就不允许她再叫自己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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