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两子三女, 看着是个儿女双全, 十分完满, 但在外人眼里, 这一家子的人口, 实在是有些单薄。
这也成了年遐龄心中的一件, 难以释怀的事情。
年遐龄在少时, 经历了一段,很艰辛的岁月,如今每每想起, 目中还会含泪。
因少时艰苦,年遐龄在子嗣一事上,很是艰难。
如今幼女多病, 更是成了年遐龄心头一痛。
苏氏满眼心疼, “疼吗?”
严嫣缩在许氏怀里,“娘……不……不疼。”
苏氏将目光投向许氏, 问道:“水笙是怎么摔的?”
许氏镇定道:“姑娘病了好些时日, 一直在屋里头呆着, 今天听见外面热闹, 忍不住想出去瞧瞧。”
苏氏一字一顿的问道:“我问的是, 水笙是怎么摔的?”
许氏神色躲闪, 道:“三姑娘走的好好的,二姑娘房里冲出个丫头来,把三姑娘给撞了?”
“黛瑶房里, 什么时候有了一个, 这样不知轻重的丫头?”苏氏看向一旁站立难安的管事娘子。
年家养孩子,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刚生出来那会儿,定是安排奶妈和年长的老妈子,伺候少爷姑娘,等孩子学说话的时候,便会裁去一部分老妈子,换上年轻些的媳妇,至于丫鬟小厮,那是要等到孩子进学之后,才做安排的。
至于成家以后,那就不归苏氏管了。
管事娘子浑身汗津津,明明如今只是三月,可她深深觉得,自己身处在八月酷暑里头。
在苏氏去京城的这一年里头,管事娘子自作主张地,做了不少事情,其中有一样,就是往二姑娘房里塞了个人,那人还是她的亲女儿。
“将黛瑶房里的人都叫来。”苏氏这般道。
年黛瑶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是苏氏亲自挑选的,这会儿出了事,便是她识人不清。
“慢着。”苏氏拍着水笙身上的小被,道:“让她们等在外间,别吵着姑娘休息。”
水笙抓着苏氏的手指,“娘……”
看着小女儿清澈透亮的双眼,苏氏嘴角的纹路渐渐柔和,起身道:“今天原本是个高兴的日子,先将闹事的人关起来,等候处置。”
“你二姐小时候,总喜欢让人抱着,就你……”苏氏摇摇被水笙握着的手,道:“下次走路往高了看,知道吗?”
“好。”水笙状似不懂。
外头看门的婆子贴着门框,正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三姑娘房里清闲,这婆子也就有些懒散,平日里做完了该做的活,她就搬了板凳,躲在一旁做自个儿的事。
“咳咳……”
那婆子站了一会儿,正觉得腿酸,眼睛里的暗红地摊上,就多了一双锦靴。
“老爷!”婆子拔尖了嗓子,喊了一声。
水笙被这一声吓一跳,身子一颤。
苏氏笑着安抚道:“都敢一个人走路了,怎么胆子还这样小,你可得好好休息,晚上咱们一家人好一道用饭。”
“娘我想陪着妹妹。”在一旁坐着的年黛瑶,站起来道。
“今天功课可做了?”苏氏问道。
年黛瑶立刻垂下眼,低低的道:“没……”
“那还不快去。”苏氏有些恨铁不成钢。
水笙这屋子还算宽敞,但如今挤了许多人,再宽敞也会显得狭小,外头的年遐龄想一进来,这屋立时像是变小了。
“爹!”水笙眼睛亮了起来。
“乖囡。”年遐龄听这一声爹,听得浑身舒爽。
年遐龄穿过众人,越过苏氏,将水笙抱起。
水笙勾着年遐龄的脖子,乖乖不动。
摸着水笙的额头,年遐龄肯定道:“不烧了,病好了就想出去玩啊?”
“病病飞走了。”水笙两合起来摊开,做出放飞的姿势。
童言童语,引人发笑,自然也会带来欢乐,让人轻松。
伏案一天的年遐龄,很需要这样的慰籍。
“飞走喽,飞走喽……”年遐龄抱着水笙举高高。
“呵呵,呵呵呵……”水笙拍手笑。
一旁的郑姨娘看的眼热,佳瑶小时候,老爷可没有这样的。
苏氏将手搭在年黛瑶肩上,看着女儿的双眼,轻轻摇头。
年黛瑶立刻收住自己,跃跃欲试的目光,她也想抱着水笙,像她爹那样做。
一家子里,就属年佳瑶最淡然,她只看着幼妹老父,盈盈的笑。
“老爷快将孩子放下,小心将水笙摔了,她现在可重着呢。”苏氏劝说道。
年遐龄将水笙颠了两下,道:“不重,不重,我心里有数。”
最终,年遐龄还是在苏氏的劝说下,将水笙交给奶妈。
夫妻两人一年多没见面,再一碰面,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有些混乱的场合。
“爹、爹……”水笙上半身向年遐龄倾斜,像是还想要年遐龄来抱。
水笙在自己心中,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一番催眠,她这嫩皮老芯子,做起这种事来,就是要这样浑然天成,不能害臊。
年遐龄一声一声应着,“再叫两声,再叫两声,爹喂你吃糖。”
“老爷……”苏氏有些怪责的道。
水笙见好就收,靠在许氏怀里装害羞。
这一动作,又是让年遐龄,好一阵发笑。
看望过小女儿,又对大女儿表示过关心,接着过问了二女儿的功课,年遐龄携着苏氏的手,一道回正院。
“夫人辛苦。”年遐龄捏紧了苏氏的手。
苏氏几次想挣脱,“老爷忙于公务,更加辛苦,就不劳老爷……”
“哎……没去接夫人,已是我的不是,还不允许我将功折罪。”年遐龄手指摩挲着苏氏的手背。
苏氏不自在地理着衣袖,想将两人的手遮掩一下。
水笙由许氏抱着,在门外目送爹娘离去。
看着眼前夫妻恩爱,伉俪深情的一幕,水笙泛起阵阵疑惑。
为何……这样的两人间,还会夹杂着其他人?
郑姨娘早已红了眼,可她只能将眼泪咽下去,还得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扯了一个想哭一样的笑容,郑姨娘故作姿态的道:“姑娘们好好休息,我回自个儿屋去了。”
年佳瑶讪讪道:“姨娘慢走。”
气氛渐渐有些凝滞,年黛瑶故作轻松的道:“大姐你肯定累了,快回屋休息去,我看着小妹,省的她再跑出去。”
虽是自己丫鬟撞的水笙,与年黛瑶并无直接关系,但年黛瑶心里,依旧有那么一点点歉意。
等人都散了,水笙恹恹地靠在许氏的肩上,一动不动。
逗人开心,可是一项体力活。
晚间,众人聚在一起用饭,就那么几个人,一张八仙桌都没有坐满,还显出几分空荡。
水笙也坐在桌前,她的椅子是特意加高的,身前还有块挡板,就像是现代的儿童椅。
年遐龄目光看向一个座位,问道:“老二人呢?”
下人道:“二少爷刚访友回来,如今正回房换衣裳。”
“他倒是比我这个巡抚还要忙。”年遐龄笑骂道。
苏氏净过手,笑道:“他去接我的时候,与我提起过,倒是因为去接我,怕是要去迟了。”
“他明年就要府试,早该收收心,哪能天天出去戏耍。”年遐龄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爹你这可就冤枉儿子了,儿子出门,可是为了府试的事情。”
语至人未到。
“哥哥。”水笙张望道。
来人书生打扮,面容俊秀,两道剑眉,又让原本书生气的容貌,带了几分桀骜。
“儿子见过父亲、母亲、还有几位妹妹。”书生样的人,说话却带着一种别样的从容自信。
“先用饭,你的几个妹妹都饿着呢。”年遐龄不等儿子坐下,先执起碗筷。
“是。”
水笙自己一手捧碗,一手打着筷子,看许氏给她夹菜。
苏氏目光扫过儿女,看向身边的良人,道:“如今就缺老大一家子。”
自来了武昌,年遐龄就再也没有与长子见过面,只有书信往来。
“等过几年,我上折子请调回京……”年遐龄安慰道。
“这都是以后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回京,儿子又调去外任。”苏氏心中虽喜,但并没有报什么期望。
年遐龄眼神一转,道:“老二,你拿了什么东西给水笙。”
儿子虽然聪慧,但有时候做事,实在是太过跳脱。
水笙看看抓在手里的东西,递向年遐龄,“给爹。”
见水笙不知道要将东西往后藏,“老二”独自扶额。
“你哥给你玩的,拿着吧。”年遐龄慈和的说。
水笙都没仔细看,她哥给的是个什么,这手里的东西,就被许氏拿走收着。
年家规矩并不严苛,但‘食不言,寝不语。’这一日常礼仪准则,确实一定要做到的。
今日的饭菜,比起平日里丰盛了不少,桌上有不少苏氏喜爱的菜肴,一看就是厨房那些下人,为了讨好苏氏而做的。
武昌湖泊众多,水产丰富,桌上少不了鱼虾。香滑鲜美的鱼丸汤,一个个漂浮在奶白色的鱼骨高汤中,一个只有龙眼大小,一口要下去,满口汤汁。嫩滑的虾仁炖蛋置于瓷盅,每一勺都有鲜弹的虾仁。
水笙吃的心满意足,桌上另有不少费工夫的菜肴,水笙每样尝几口,肚子就渐渐凸起来。
众人饭量不一,却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停下筷箸。
饭毕,水笙跟在两个姐姐身后,送父母回房歇息。
“哎哟。”水笙歪头呼痛。
有人拉水笙的发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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