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
草原上来的寒风, 裹挟着冰山上的寒气, 强而有力地, 渗入每家每户。
年家早在这阵寒风来临之前, 就已烧起了火炕, 夜里只需盖一层薄薄的被子, 丝毫不会受寒气的侵扰。
直到第二天一早, 水笙见春和穿了件夹袄,这才切身感觉到,这天真的是冷了。
年黛瑶起的比水笙要早, 这会儿已梳妆打扮整齐。
“今天天冷,你就别出门了,熙儿也是, 我一人去向娘请安。”年黛瑶商量道。
水笙掀开被子, 道:“如今这天还不算冷,我多穿一些衣服就是了。”
年黛瑶斜了一眼水笙, 道:“今年不同往年, 第一次在京中过冬, 还是小心些为好, 你忘了你刚进京那会儿, 是怎么个情况了吗?”
水笙摸摸鼻子, 道:“那我再躺一会儿,等熙儿起了,我和他一起吃早饭。”
“这样才乖。”年黛瑶拨弄两下水笙额前碎发, 这才满意离开。
水笙又略躺了躺, 没再睡觉。
中秋刚过,空气里还若有若无的,飘着一股木樨香。
淡淡甜甜,让略有些苦闷的日子,多了一丝愉悦。
“我想吃蟹粉豆腐。”水笙馋起了螃蟹。
春和正在一旁裁新衣,秋丽手里没活,立刻出门跑去厨房,让厨房中午多做一道菜。
“姑娘怎么突然想吃蟹粉豆腐?”春和放下剪子道。
水笙道:“就是突然想吃,没什么为什么。”
春和抖了抖裁剪好的衣服裁片,道:“姑娘看一看,这是你要在二爷婚礼上穿的其中一件衣服,你瞧瞧喜欢吗?”
水笙看着那绣工精湛的料子,一股尴尬的感觉,从胃里慢慢往上涌。
今年中秋,过得有些冷清,一顿团圆饭,吃的是没滋没味,处处透着一股尴尬。
由于太过尴尬,以至于桌上膏满黄肥,吐着鲜美蟹油的螃蟹,都没人累手拆解了吃。
年羹尧在中秋节前,带着两个侄子赶回了节家,他进门刚歇了歇脚,就急着去拜见父母。
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年羹尧再一次,从他父亲口中知晓,他那已经定下的婚事。
年羹尧启程去广宁不久,就有一位名普照的人上门拜访。
普照姓觉罗,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子孙,与辅国公苏燕同出一脉,乃是兄弟。
如此看来,这普照与年家好像是因为有纳兰家,才能搭上那么些关系,可其实不然。
因一些历史问题,英亲王一脉早已游离在权利之外,普照与其兄弟虽有爵位在身,但却以娱乐消磨日子,闲暇日子颇多。
英亲王阿济格虽是一弑杀莽夫,而其子孙却饶有文名。
年希尧好交朋友,在他还在京中之时,就与普照往来甚密。
这样一来,普照上年家拜访,也不算突兀。
普照此次前来,不为别的,是想促成自家与年家的婚事。
纳兰揆叙的提议,不仅明珠觉得可以,就连普照和经照两兄弟,也有些意动。
阿济格一脉离开朝堂虽久,但却从来没有断了重回权力中心的念头。
与年羹尧结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其实就是赌,但嫁的又不是普照的亲生女儿,普照兄弟两自然乐的赌一赌。
普照到年家,并没有正面说要与年家结亲,只稍稍透露出,自己有一侄女,正待字闺中。
年遐龄倒想装傻,可没过两天,又有纳兰揆叙登门,说是怕自个儿侄女生的孩子没人照顾,想请年遐龄尽早为年羹尧择一门亲事。
纳兰揆叙还问年遐龄有没有合适的,若是没有合适的,他家可以帮着看看。
这还用再看吗?
又过了几天,年遐龄就郑重其事地,去到辅国公府上,而后又转道纳兰府,请纳兰揆叙去辅国公府上提亲。
这回娶的是继室,双方的年龄又都大了,因此婚礼的流程走的很快。
普照已将侄女要与年羹尧成亲的折子,报往宗人府,等乡君的封诰一下来,两家就能完婚。
听完后,年羹尧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中还不由念一句,“终于来了。”
从一开始,年羹尧就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婚事,倒不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年羹尧只是不迁怒于两个无辜地女子,至于两位妻子身后那犹如巨兽一般的家族,年羹尧既然已经扛过一回,也不在乎扛第二回。
因为年羹尧事先早已知晓,这也就造成他在情绪上,不会有很大的波动。
年遐龄原以为,他这儿子会争辩一番。
“我的意思是,先把人迎进门,至于其他事,等你出了孝再说。”年遐龄和蔼地道。
年羹尧面目沉着,道:“儿子听父亲的。”
年遐龄心里虚,看着儿子那张脸,竟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想必你也累了。”
年羹尧躬身行礼,道:“儿子告退。”
动作声音,都很正常,可年遐龄偏觉得不正常。
年羹尧接下来的态度和行事,更让年遐龄深信,他这儿子在和他生气。
这可真的是冤枉乐年羹尧,他不过是爹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怎么到了他爹眼里,就成了他在生气了?
谁让年羹尧从来没有这样听话过呢?
误会,就这样产生,甚至还愈来愈大。
尴尬,在中秋宴上,达到最高峰值。
中秋佳节,正当庆贺高兴,年遐龄就在这一天晚上,宣布了年羹尧的婚事。
年羹尧始终一脸平淡,他已不是少年,自然没有那种即将成家立业的兴奋之感。
此时还只是淡淡的尴尬。
胡凤翚举杯道:“恭喜亮工,即将迎娶新妇进门。”
年羹尧起身,道:“多谢,但这酒我却不能喝。”
尚在孝期之中,自然不能喝酒。
尴尬渐渐弥漫……
在座该守孝的,可都没遵守孝期里的规矩,没成年的酒虽然不能喝,但肉可没少吃。
年家不是迂腐的人家,虽禁了娱乐,但在吃食上没有更改,孩子正长身子,不吃肉肯定是不行的。
如今是各吃各的,年羹尧茹素,其他人一如往常。
可在这种时候,年羹尧连一杯酒都不喝,实在是也有些说不过去。
“你就以茶代酒,敬女婿一杯。”年遐龄道。
丫鬟立刻上茶。
坐在另一桌的水笙,明显不在状态,脸上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水笙以自己的思维来思考,实在无法理解,如今这种情况。
明明她哥的态度才是正常的,怎么她爹倒是一点儿没觉得不对。
年黛瑶嘀嘀咕咕,道:“二嫂这才去了多久,怎么就给二哥……”
年佳瑶制止道:“你轻点声儿,娘在呢。”
“咳咳……”苏氏拿起茶杯以作掩饰,道:“让她说,省得憋出病来。你们都看着点,这种事可多着呢。”
苏氏似乎话里有话。
年佳瑶起头道:“走,咱们去恭喜恭喜二哥。”
年黛瑶眼神一转,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哪儿有这样的……”
水笙手肘撑在桌子上,上手抵着额头,道:“守孝呢,怎么能成亲啊?”
一时之间,尴尬到了极点。
年家的几个儿女,都不是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格,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
这会儿年黛瑶和水笙提出意见,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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