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在彭山县暂时还没收到十三被关的消息, 不过因为春喜带来的那句话琢磨了一阵。
要说福晋最是会捯饬吃的, 不应该打这么老远就为了带两罐辣酱, 真要说为了一口吃的这么巴巴的, 还是在怀弘旭的时候, 那时候嘴刁的厉害, 真想一个东西的时候, 半夜都要爬起来吃上。现在这又是闹哪样……
四爷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福晋就跟你说了这么一句。”又再问了一遍春喜。
“回爷的话,福晋当时还特别交代了, 是这些日子突然喜欢上了蜀地的各种辣椒藤椒,希望能给带两罐回去解解馋。”
这肯定是有喜了,四爷就乐了起来, 他是再没想到才过几个月福晋就又怀上了,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当即二话不说,把里外所有人都赏了。
直郡王同几个兄弟上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万年大黑脸竟然在傻笑, 还特么大方的打赏下人?
他们这是做了同一个梦吗?也忒不真实了。
又看了一旁家来的太监以及地上放的行李箱, 就都了然了, 老四这是中了一种叫福晋的du了。
大家似乎都懒得同情他了, 被一个女人这样辖制, 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真是给皇子团丢脸。
“四弟啊。”直郡王咳了声,叫醒了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四爷, 也让兄弟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川普戏法。
那可真是上一眼满面春风, 下一眼债主上门。
“大哥三哥八弟十四弟你们都来了,里边坐。”蜀地的气候一点不比京城暖和,可这彭山县衙就这么大,衙属后面就一个两进的小院,都是凤子龙孙的,别人都不愿意住,四爷也只能勉为其难的住进去了。然而每次要商议事情的时候,又不得不回到县衙来,所以四爷也省的跑腿了,好像也没亏。
等坐定后,直郡王就先挑头了,“既然县志对照实地都勘察过了,那咱们也不用浪费时间了,直接做最后的决定。岷江江口这一段分了三个流域,依我看,张献忠的宝藏最有可能沉没在中游这段虎行弯。”说着,手指指向了案上摆放的羊皮地图。
三爷抱手望着地图,沉吟道:“我倒是觉得在下游滩涂那段更有可能。”
要说他们相互间在私下里收集的信息肯定都不少的,而这也意味着,谁都有自己的主意。
四爷不急着下定论,而是反问道:“就彭山县目前能调集到的人力有多少。”想要分开单干,也得看看有没这个条件。
十四爷道:“衙役兵丁满打满算不到一百人。至于各地驻军,除非有总兵的调令。”后面这话等于没说,又非战时需求,州府在各地的驻军还真不是一个皇阿哥能轻易调的动的,要是真调动了,皇上就该睡不着了。
“老十四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江口镇作为岷江流域进入蜀地的重要关隘,那里曾经驻有五千兵力。王县令,是不是有这回事。”直郡王说着,看向候在一旁的王县令问去。
王县令躬身道:“回直郡王,确有此事,如今那儿的驻军已经被年将军接管了。”
三爷一拍手,“那就好办了,去把年羹尧叫来。”
十四爷就摸了摸鼻子,以此来掩饰得意。
那五千兵力由年羹尧接手一事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不说能隐瞒多久,起码让他可以有个部署的间隙。现在这样一来,真是越来越被动了。
又看了看不言语的八爷,忽然有种压错宝的错觉。
“说是五千兵力,其实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大概是三千左右,另两千人不是老就是弱,奴才正准备上报给岳将军,将那二千裁撤了,重新补充。”
“作为先头部队,三千足矣。”三爷指着年羹尧笑道:“那我们就等着看你的配合了。”
“虽说现在进入旱期,可这截流的事一般不都是从那浅滩下手,没错吧。”十四爷又提醒道:“要赶在雨季来前完成截流改道,弟弟觉得,从下游开始比较合适,一个它可在短时间内完成,二一个也可以节省不必要的开销。”说完看向八爷,“你说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八哥。”
大家这才把视线都转向了进来到现在就没言语过的八爷,合着这是老八的意思!难怪了,就老十四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明白过。
八爷暼了眼十四,唇角弯起,“弟弟倒是同十四弟探讨过此事的可能性。”说着就一脸歉意,“因为水土不服给闹的,这几天还没缓过劲儿来,几位哥哥别怪弟弟躲懒,你们做决定就是,弟弟断没有意见。”
几人交换了眼神,心里都有谱了。不管老八原来是什么打算,不过看现在这样事事委从,一准没憋好事。只说将来差事要是办好了,功劳肯定跑不掉。可要是办砸了,推脱的理由这不就是现成的。
三爷就笑道:“八弟自然是保重身体要紧,要卖力气的事儿交给十四就行了,你只需同我们在决议册上签字就行了。”空口无凭,有白纸黑字才有真相。管你想玩什么花样,大家伙先绑一起再说。
直郡王就赞赏了眼三爷。他们这些兄弟里面,要说这肚子里弯弯绕绕最多的那还真就属老三了。除非他自己犯浑,你要想抓他把柄,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爷就在心里冷笑,他的这些兄弟就没有蠢的,比玩心眼,那他倒要好好看看老八要怎么玩的。
等年羹尧的人悉数到位后,直郡王带着几位阿哥在河边先祭起了河神,祈求一切顺利。
然而就在这时,一群群扛着锄头举着镰刀的百姓从山坡小道上涌了下来。
年羹尧带的士兵大多数在江口驻扎多年,说是半个江口人都不为过。眼前这些蛮夫他们是再熟悉不过,本能的不想难为他们,还劝解道:“乡亲们,朝廷正在办大事,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都回去吧。”
有个老汉走出来,往地上重重砸了砸手里的锄头,很是说了一通话。
十四爷顿时就抓瞎了。“这,叽里呱啦的说的什么玩意儿啊这,你听懂了吗八哥。”
八爷却一点也不奇怪,“应该是当地的俚语。”
四爷也意味深长的看向八爷,他什么也没说,这事且轮不到他做主,所以还好整以暇的看着。
没一会儿就有个小兵来解释了这些地方百姓的来意,那就是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听说官府要截了江口的流水,这才慌的一窝蜂扎了过来,希望官老爷高台贵手,截流改道这是要了他们这些庄稼户的命啊,不说改道途经地会淹了大片农田,截流后下游的用水又该怎么办?
直郡王就瞪了年羹尧,“这就是你说的安置妥当?”心里却想着这小子果然不是好鸟。
年羹尧忙抱拳赔罪,“奴才也是没想到,之前的确是说好的。”
直郡王就开始头疼,来前皇上可是特意叮嘱,与民要做到秋毫无犯。看向身后几个弟弟,“你们还有什么好法子,眼下不能再耽搁了。”雨季一来,就什么也别做了。
“现在这样还真是棘手。”三爷来回踱步,“要不先回去合计合计再做打算。”耗在这里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这些人看着憨厚,却一点也不散乱,摆明了是有备而来的。
十四爷有点不理解,不就二三百号平头百姓还真敢跟官府干起来不成。可这眼见四哥八哥都没说话,他也学乖了,跟在这两位后面总是没错的。
这事办的的确不漂亮,原本安排的是截流改道后会由工部会同当地熟悉地势的相关人等进行进一步的修渠引流工程,这样一来就可以大大改善那些距离江边较远的田地灌溉需求。
这分明是一项利民工程,看那些百姓的样子,显然是这其中的消息传达不到位?
再被有心人一利用,局面就很有可能控制不住。
十四爷看着一个个哥哥都沉思着不言语,不得已只能先挑头,总比将死在这里强。“如果只是他们不了解咱们的意图,那不好办吗,再派人去说清楚不就完了。”至于一个个的苦大仇深的嘛。
直郡王眄了眼十四,都懒得说他,又去看地图去了。
十四爷意识到自己的智商受到藐视,这就有点受不了了。他是闲的才要挑这个头嘛,还不是因为在这里面自己最小,哥哥们都不愿意提,他不是为了想体现一下自己善解人意,这怎么也不招人待见了?
“不是大哥,我这样说有错嘛,这事本来就简单,唉你们非要整的这么复杂干嘛呢。”
直郡王还是不搭理十四爷,三爷就带着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老十四啊,你说的没错,这事他的确是简单,要不你亲自去给那帮人解释清楚,这样咱们也好早日开工。”
十四爷当然知道这是年羹尧从中作梗的关系,可要是他堂堂一个皇子阿哥去游说,态度友好点,未必办不好。这便带着这种自负去了。
四爷反而不觉得十四在这件事上犯蠢,这事第一次说成的可能性最大,现在再说,反而有哄骗嫌疑。
所以他们都不说,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没必要再去白费口舌,这摆明就是老八下的棒子,给这件事制造阻力,办砸了最好,这样在皇上那里最难交差的人就是四爷自己。
可明知道没希望,十四却还是去了,办不好是情理之中,可要是办好了,是不是就能说明,十四他办事还是有一套的,起码不像看起来那么不靠谱。
再说京城的近况,自从十三爷被关进宗人府,整个京城都冷了下来,不仅是天气,更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好比太子的门人趁着直郡王等几位皇阿哥离京,私底下的动作就多了起来。什么今天踩踩直郡王的人,明天诬陷诬陷八爷举荐的官员,极尽排除异己之能是。
这个时候出了十三爷的事,或许皇上要的不过是一个震慑的效果,要不太子的风头再这么肆意的刮下去,早晚要飞起来。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四贝勒府上的大阿哥悄悄去看望了十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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