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宫里出来,李氏冻得浑身发抖,几个孩子交由嬷嬷安顿,四爷横抱起李氏,一路进了偏院。四福晋有孕,除夕这晚,四爷顺理成章宿在李氏屋里。
次日大早,四爷便进了宫。李氏往正院给福晋乌拉那拉•月婵请安,同行的还有府里的耿格格、武格格、曼格格和宋格格。月婵怀孕九月,常有胎动,身体不太舒适,她半躺在炕上,笑道:“侧福晋,昨儿让你去宫里服侍,辛苦你了。”李氏道:“福晋说笑了,谈什么辛苦不辛苦,有爷在,事事无需我担心,故而并不辛苦。”
耿格格先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福晋太客气了,有什么辛苦的?又不会让她端茶倒水洗菜做饭,爷的意思是让她看顾几位小主子,当教引嬷嬷罢了。”
当年李氏与耿格格一同入府,明明是耿格格先得恩宠,到如今,反让李氏当了侧福晋,她心里生了刺,处处要与李氏相对。
李氏又有何不明白?但她知道,人前计较没得好处,便一笑置之,不作理会。
福晋贤淑,抚了抚鬓角微松的发髻,笑道:“侧福晋是入了玉谍的主子,粗使活计当然不会让她做。爷让她看顾小主子,亦是因她妥帖,叫人放心。”李氏听了福晋奉承的话,越发得意,起身屈了屈膝,道:“福晋夸奖了。”
从正院出来,行至花园处,李氏拦住耿格格,寒声道:“你敢在福晋跟前不给我脸面,往后有你难堪的时候。”耿格格怒火喧天,道:“脸面?你还要脸面么?去年你干的那些腌臜事,别以为没人知道。”李氏皱了皱眉,道:“胡言乱语,总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
武格格见两人吵架,乐得看戏,立在旁侧默不作声。
宋格格性子懦弱,柔柔劝道:“大过年的,你们别吵了,省得让爷知道了烦心...”李氏声音高了三度,道:“爷知道了才好呢,看爷是帮我,还是帮耿格格。”嘴里说着,心里其实也怕四爷知道,四爷最不喜女人吃醋,不管谁与谁吵架,总是一起冷落。如果李氏与耿格格真的闹到了四爷跟前,结果无非是宋格格、武哥哥和曼格格占便宜。
道理大家都懂,但脾气来了,谁也忍不住呀。
这厢正吵着,那厢有数十的太监一齐涌了进来,大家忙止了嘴。四爷徐徐而入,见几个侍妾都站在花园里,便道:“天儿冷,怎么都在外头吹风?”又望着李氏道:“连披风都未裹,呆会又嚷着头疼。”李氏顺势往四院身边一挤,道:“今天大年初一,才去了福晋屋里请安。”
四爷握了握她的手,道:“守礼是好的,但也要顾着身子。”
李氏娇声一笑,嗔道:“知道了。”耿格格有火难发,又见四爷与李氏恩爱,更觉醋意酸楚,只是强忍着。宋格格、武格格脸上倒没什么变化,请了安,静静默然站着。年纪最小,生了弘历也才二十岁的曼格格问:“爷,听说您要让弘历进宫教养?”
她难得见四爷一面,生怕错过了机会。
四爷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妾,道:“福晋快生了,我怕她照料不过来,便想着交予德主子养几月。”曼格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道:“能不能让弘历跟着奴婢?奴婢是他的生母,想必...”四爷脸上顿时阴云密布,道:“放肆!”
曼格格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跪在雪泥地里,求道:“弘历是奴婢身上掉下的肉,奴婢舍不得他,既然福晋无暇教养,为何不能交由奴婢呢...奴婢求求爷了...”
四爷一直记着钮钴禄•小曼的身份,当年因为太医院药材亏空一案,钮钴禄氏和自己攀关系,才让家中小妹入府伺候,此事他早已后悔。他厉声道:“弘历是皇孙,你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你有什么资格教养他?”稍顿,缓和了语气道:“你若真为弘历着想,就不要做他的绊脚石。”说罢,背着手一径去了,留下满面泪痕跪在泥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小曼。
李氏知道四爷要去自己屋里,忙随之而去。
武格格向来不管闲事,也去了。倒是一惯骄纵的耿格格扶了小曼一把,宽慰道:“爷说得有道理,弘历由德主子教养过,往后在几个孩子里头也算抬了身份。”又看了眼李氏的背影,道:“你还年轻,比我和侧福晋小了四五岁,爷的恩宠啊,总有一日会轮到你身上。”
宋格格陪着小曼落了泪,道:“只要弘历好好儿活着,谁教养有何干系?”又想起自己两个未足月便死去的女儿,越发伤心难过。身侧丫头劝道:“格格,你别哭了,迎着风落泪,等老了眼睛会疼的。”宋格格却是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的流。
小曼起了身,看宋格格羸弱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没了,遂反过来劝道:“宋姐姐,爷是喜欢你的,往后肯定还会有很多孩子。”
三个女人在风里相偎相依,又约好晚上一起打牌烤火。
钮钴禄•小曼回到自己屋里,冷冰冰的,虽然烧了地龙却没有多少温度。府里做事的奴才都是一个德性,见风使舵。当年她刚进府时,也风光过,屋里从早到晚都烧得暖烘烘的,跟夏天似的。可一旦失宠,连呛鼻的黑炭都会克扣。
她不得不一进屋就窝在炕上,锦被里放了两个开水葫芦,可以暖手脚。丫头将火盆端到炕边上,道:“等全烧透了,就没烟了,格格您忍着点。”
小曼点点头,往炕桌上端茶喝。
自嫁到四爷府后,钮钴禄•小曼吃了很多苦楚,早已不是闺中那个机灵贵气的四小姐,神情间多了几分深沉与忍耐。
四爷进了屋,李氏忙侍奉他换衣喝茶吃点心。等填完肚子,李氏便给四爷宽衣,服侍他歇下。四爷的作息很规律,三四点起床入宫,早饭有时是几个馒头,有时在阿哥所吃。一般情况午时会回府一趟,吃饭午歇,下午仍旧入宫,到晚上九十点回来,或者更晚。因今儿是初一,宫里事少,他也回得早,李氏估摸着他要睡了觉再起身吃晚膳。
李氏靠在炕边绣荷包,时而给四爷腋腋被子。
坐了半个时辰,四爷醒了,睁眼看见李氏坐在身边绣花儿,便怔怔看了一会,才动了动身子。李氏一听声响,忙撂开手中活计,笑道:“爷,您醒啦。”
四爷坐起身,看了眼西洋钟,道:“该用膳了吧。”
下人拿了衣衫来,李氏替四爷穿好,又跪在踏板上给他穿鞋,道:“早预备好了。”四爷嗯了一声,拿起李氏没做完的荷包,见上面用金丝线绣了五色云,知道是给自己做的,心里软了软,道:“天色暗了,你总做针线活计,仔细弄坏了眼睛。”
李氏粲然一笑,道:“你睡着,我没敢点灯。”
用完膳,四爷还是进了宫,明明没什么事儿,但他心里就是容不得自己懈怠。左右把户部工部的账目查了一遍,七八点钟才回府。先去看过福晋,然后径直往李氏屋里走。到了侧院门口,忽的看见弘历提着灯笼站在庭中,偶尔还咳嗽几声。
四爷洪声问:“谁在那?”
弘历连忙转过身,抱拳道:“阿玛吉祥。”四爷望了望弘历面朝的方向,正是曼格格的屋子,心中了然,想起自己当年由孝懿仁皇后教养,每每经过永和宫门口,都要傻傻站一会。
四爷没有多问,只道:“天晚了,回去吧。”
弘历乖巧道:“是。”说罢,领着一众的奴仆退下。
才四五岁的年纪,行事却偏偏像个大人。
苏培盛小心翼翼问:“爷,侧福晋传话来,说她睡下了,不等爷了。”
四爷嗯了一声,并未生气,抬步往曼格格屋里走。苏培盛猜到些许,给底下人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快步去传话。四爷至门前时,小曼披着一件斗篷走出来,她没来得及穿衣,被冷风一扑,浑身颤栗。四爷生了怜惜之情,牵着她进了屋,发现屋里竟没得一丝暖意,不由生了怒,道:“怎么没烧炭?”丫头嘴快,道:“启禀爷,一天就半斤黑炭,哪里够用啊?”
小曼眼神一瞟,道:“属你话多。”
四爷道:“苏培盛!”苏培盛躬身走上前,道:“奴才已经吩咐人去拿银炭了,火龙也要烧热些。”四爷扬扬手,苏培盛忙领着众人退下。屋中逼仄,连放凳子地都没有,四爷只能坐在炕上。小曼才从被窝钻出,只穿了件寝衣,外头用斗篷裹着,立在炕前冷得打颤。
四爷上下审视一番,道:“你过来。”
小曼有些紧张,她虽然为四爷生过孩子,但从怀孕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两人再未有过欢好,四爷就像把她忘记了一般,扔在偏院里,不闻不问。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重,她含胸垂脸,身体里透出一股无以言说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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