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镇基一看在场两个妙龄女子,面上露出愕然之色,而后却又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般地踱了过来。
先前看到两人出现,谢二小姐谢霓同郡主柴仪曲也都双双起身。
朱镇基先装模作样地向着凤涅行礼:“臣弟见过皇嫂,给皇嫂问安了。”
朱镇基说罢了,凤涅道:“三弟免礼,你来的正好,不知道是否见过平宁王府的柴郡主,同威远侯家的谢二小姐了?”
朱镇基目光一转,才看向两人。
此刻,谢霓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朱镇基一身华服美衣,风度翩翩地,好奇地冲口而出:“你就是三王吧?”
朱镇基一怔,而后悻悻地道:“你能不能把那个‘吧’去掉?”
谢霓发呆:“啊?”
柴仪曲却越发低了头,嘴角微微抿起,掩着一抹笑意。
凤涅反应很快,差点儿噗嗤笑出声来。
朱安靖对两个女人不感兴趣,只是听到朱镇基说去掉“吧”字,便不解道:“皇婶,为什么要去掉?”
凤涅笑着低头,在朱安靖耳畔低低说了句。
那边柴仪曲也微微侧头,在谢霓耳畔轻声解释。
谢霓听了,脸顿时涨红,呐呐道:“啊……对不住,三王……三王爷……噗!”却是自己也撑不住,竟笑出声来。
这边上,朱安靖一呆之后,也笑倒在凤涅怀里,一边笑着一边叫道:“三王八!哈哈哈!三叔你是三……”
朱镇基脸色也微微发红,却哼道:“安靖,你再胡说试试!”
朱安靖浑然不怕:“怎么样,难道你又要打我?哼!我才不怕你,横竖有皇婶在,何况……我都听太后说了,皇叔有意要让皇婶留我在宫里头,你想打也是鞭长莫及了!”
凤涅正在暗地里笑破肚皮,听了朱安靖人小鬼大地说朱镇基,她心里也有几分高兴。
忽然间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惊了一惊,急忙咳嗽了声,问道:“阿靖,你说什么?天子说……”
朱安靖抓着凤涅的袖子,道:“皇婶,我只是听说的……是皇叔跟太后商议,多半是成的,如果不成,你替我求一求皇叔,我不想留在秦王府,想跟着皇婶!”
他自打给凤涅行礼过后,便靠在她的身边起腻。
凤涅怕他失了分寸,表面虽然面带微笑,暗地里在他身上“用力”揪了好几下,示意他安分。
朱安靖虽知道她的用意,却仍不肯离开,竟又说出这话来。
凤涅一时有些满头雾水,来不及接茬。
此刻柴仪曲便柔声道:“靖少王同娘娘的感情很好呢。”
凤涅恢复平静,也道:“少王年纪还小,是有些孩子心性……容易口没遮拦的。”
朱安靖急忙插嘴道:“小王很听皇婶的话,皇婶自然也疼小王了……”双手握着凤涅的袖子,抬头眼巴巴地看她。
凤涅望着这张稚嫩的小脸,便也只好微笑。
他们在这里说话,那边上柴仪曲却又似看非看地对着朱镇基,此刻低声对朱镇基道:“三王爷一向可好吗?”
朱镇基正在觑着凤涅,闻言不以为然道:“劳郡主相问,还好。”
柴仪曲顿了顿,面上露出一抹略带羞色的笑,半垂着头道:“听闻前些日子三王爷病重,如今亲眼看到三王爷精神尚好,妾便放心了。”
朱镇基听到这里,才多看了柴仪曲两眼。
此刻凤涅也听到了,就也看向这里,心里想到朱玄澹在懿太后寿宴上说的那句,不由一笑,道:“郡主很是关心三王爷呢。”
柴仪曲温声道:“小时候跟三哥……跟三王爷是有些熟稔的,后来出了京,便疏远了。”
笑意虽然仍旧端庄,眉眼里却不免多了一丝黯然。
谢霓同柴仪曲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朱镇基看柴仪曲临去之前又看自己一眼,他便装作没留心地将目光转开。
朱安靖见人都走了,便更来了精神,缠着凤涅道:“皇婶,皇婶,不如你跟皇叔求一求,让我留在你宫里吧!”
朱镇基道:“怎么你在我府里头我很亏待你么?”
朱安靖道:“总之我喜欢跟着皇婶!”
凤涅扫一眼朱镇基乱转的桃花眼,咳嗽了声道:“此事我说了不算,得万岁爷说的算,他让你留在宫内才行。”
朱安靖道:“阿靖想跟着皇婶!”不屈不挠地,恨不得满地打滚似的。
朱镇基见状,在一旁笑的面绽桃花,凤涅正想呵斥朱安靖两句,殿内喵喵两声,却是那只小猫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朱安靖一看,才跳下地,捉着小猫玩去了。
朱镇基便不停打量凤涅,凤涅道:“王爷看什么呢?本宫脸上有花吗?”
朱镇基摇头道:“哪里哪里,臣弟只是觉得……皇嫂真是……人见人爱,臣弟真是、真是……望尘莫及却又心生钦佩。”
凤涅觑着他:“怎么王爷这话,本宫不是很明白。”
朱镇基道:“没什么,没什么……臣弟只是觉得,皇兄对皇嫂宠爱有加不说,连安靖也如此喜欢皇嫂,相反……皇兄一见到臣弟,不是呵斥就是横眉怒眼,安靖好像也不喜欢呆在王府……臣弟一想,就觉得悲从中来。”
凤涅笑道:“瞧王爷这话说的,本宫是个女人,王爷却是个堂堂男儿,怎么竟跟本宫比起这些有的没的来了,难道王爷心里头巴不得自己也是个女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略带带笑的眉眼里头,多了一份轻描淡写地狡黠之意。
朱镇基的脸色,好像被人戳了一枪,眨了眨眼道:“臣弟一片……赞颂皇嫂之意,皇嫂怎么竟拿臣弟打趣呢?”
凤涅欣赏着他的脸色,微笑道:“本宫也只是随口打趣罢了,看王爷这一幅被踩到尾巴的样儿……还请王爷莫怪本宫一时口没遮拦才好。”
朱镇基憋了一会儿,望着旁边朱安靖抱着小猫玩得起劲,他便眼珠一转,道:“说起来,柴王府的郡主同谢家的那位二小姐,看起来都是上上之选,嗯……臣弟在外头,听了许多传闻,都在说皇兄可能会纳两个妃子,后宫的事,皇嫂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听说妃位如今可是空着呢,而且皇兄一直都没子嗣,好些个大臣在朝堂上抓住这个大做文章……”
凤涅听他一件件说到此,便道:“是么……后宫不可干政,因此朝堂上说些什么本宫倒是不知,不过,如果万岁要纳妃子,本宫当然也是求之不得。”
朱镇基叹了口气,道:“皇嫂真是大度,果然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凤涅斜睨着他,朱镇基装模作样道:“先前臣弟还听说皇嫂如何……如何的……自从见了,却发现全然不是那样,竟是贤德淑良的很,身居后位,能做到如此,皇嫂大为不易,可见是不能听那些流言的,也怪道皇兄格外宠爱。”
他哪里会这么好心夸人?无非是想让她闹心罢了。
凤涅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多谢王爷美言。”
朱镇基啰嗦说罢,便起身告退,又拉了朱安靖一块儿离开,临去时候朱安靖还拽着凤涅不放,百般哀求。
好歹等两人走了,凤涅怔怔出了会儿神,忽然觉得少见了一人,便道:“嬷嬷,怎么不见子规?”
康嬷嬷道:“子规早上告了病,奴婢也没见过他。”
凤涅皱眉:“病?什么病?好端端地怎么就……”欲言又止,问道,“那么请太医来看过了不曾?”
康嬷嬷道:“好像没有太医来过。”
凤涅道:“如此,去看看,若无他事,叫他来。”
悦儿抱了猫过来,凤涅搂在怀中梳理它的毛,片刻功夫康嬷嬷回来,身后子规垂头进门,上前跪倒在地:“参见娘娘。”
凤涅扫他一眼:“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子规道:“奴婢贱躯,哪里值得娘娘相问……也不碍事。”
凤涅正逗那猫儿,闻言手势一停,略一挥手,两边宫女退下,凤涅才道:“你抬起头来。”
子规迟疑了会儿,果真抬起头来,仍旧是眉清目秀的脸,只不过脸色略白。
凤涅眯起眼,凑近了细看。
子规急忙垂下眸子,避开她的目光。凤涅哼了声,道:“这病,该不会是心病吧,——是怪我昨晚上那样对你吗?”
子规忙俯身:“奴婢哪里敢?”
凤涅凝视着他,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本宫素来不愿意跟人解释,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只不过,本宫记得自己说过,在这宫里头,本宫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就只有你同康嬷嬷两人了……冷宫之中,护佑之情,”她停了停,道,“我从未忘,也不会忘。”
子规伏着身子:“娘娘!”
“那夜,同那人所说的‘我本有心向明月’一句,你该听到,休要让我再说出同样的话来,”凤涅慢慢道:“你若是还不懂,也无妨,只不过白瞎了本宫一片心意罢了。”
她说完之后,连康嬷嬷也一并跪下:“娘娘,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个?是不是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对?”
凤涅不言语。
子规沉默片刻,道:“奴婢明白……请娘娘,不必为了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自己无用!”
殿内一片寂静,康嬷嬷从旁看过去,却见子规的眼圈微微泛红,她呆呆地,似懂非懂。
过了一会儿,凤涅道:“你若是明白本宫的心意,本宫又怎会不明白你的。”
子规深吸一口气:“多谢娘娘。”
“嗯,”凤涅仍旧垂头看着怀里的猫,道:“……如果你无事了,就去前头转转,看圣上此刻在做什么,稍后要打算做什么……”
子规道:“奴婢遵命。”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康嬷嬷也起了身:“娘娘……为何奴婢不懂……”
凤涅笑道:“子规恼我踢了他一脚呢,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康嬷嬷眨巴着眼:“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子规不会恼娘娘的,子规跟奴婢一样,对娘娘是一等的忠心,娘娘打他骂他,也是应得的,何况吃两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以后还是要忠心伺候娘娘。”
凤涅点点头:“嬷嬷……”想了会儿,颇有感触道,“难为你们了。”
康嬷嬷眉开眼笑:“做奴婢的,就是要好好地伺候主子,有娘娘这样的主子,更是奴婢们天大的福分,有什么难为的。”
凤涅硬是给她说的笑了起来:“好啦,本宫知道了……趁着子规没回来,先去给太后请安吧。”
康嬷嬷陪着,便去给两位太后请安,懿太后心情不是很好,也是,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是惠太后喜欢的,若是天子一喜之下留在宫中,便是敌对势力。
懿太后有了新的忧虑,便不怎么为难凤涅。
凤涅坐了片刻出来,又去给惠太后请安。
伺候太后的嬷嬷出来,说是太后此刻静修,让皇后先回。
凤涅回到凤仪殿,子规已经等了许久,侯她落座,便道:“奴婢打听着,陛下自下早朝,一直在正安殿,先前接见了威远侯同平宁王两处来人,此刻用午膳,午膳过后……听闻要到勤政殿同几个大臣议事。”
凤涅道:“晚间还没信儿说要去哪么?”
子规道:“季公公说,万岁爷一入勤政殿,见那几位大臣,那就是不到掌灯不罢休,按照以往的惯例……见了大臣后便要批折子,恐怕晚上也不会到后宫的。”
凤涅见他打听的十分全面,便道:“挺好。”想了想,道,“日头热,不过还要你再走一遭。”
子规道:“请娘娘吩咐。”
凤涅道:“你去御膳房看看,让他们晚膳准备的精致些。”
康嬷嬷喜道:“莫非是娘娘想吃什么?”
凤涅一笑,道:“本宫吃什么不打紧,关键是圣上喜欢吃什么……对了,上回他说什么栗子糕的?备上点儿。”
康嬷嬷惊喜交加:“娘娘的意思莫非是……晚上要请陛下前来?”
凤涅一笑歪头,若有所思道:“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来?”
康嬷嬷笃定道:“那万岁爷肯定要来的!”
凤涅道:“这么肯定?”
康嬷嬷的头点的铿锵有力。
凤涅却又看向子规:“子规觉得呢?”
子规沉默片刻,道:“这个,奴婢猜不透圣上的心思。”
凤涅笑道:“你这狡猾的,你分明是不敢说,你是觉得他不会来、说了本宫会不开心是不是?”
子规咳嗽了声:“娘娘……”
凤涅却道:“放心吧,本宫要他来,他一定会来的……”半是怅然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伴君如伴虎这话是谁先说的,真他妈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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