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隐隐,随风传来,眼前繁花似锦,身边美人如玉。
暖风从八角亭内穿过,凤涅同朱镇基,两人相隔一人距离,双双站在栏杆之前,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观赏庭外花开般悠闲自在。
而凤涅说完之后,朱镇基望一眼她,嘴角略一抽搐,却又露出笑容:“好吧,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瞧起来你是颇为高兴的,我算是白担了心事了。”
凤涅并不转头,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斜眼望着他:“哦?你担什么心事?我若是过得不好,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朱镇基闻言便抬手,指着亭外那一朵迎风摇曳的红色月季,嘴里道:“怎么,我在你心里是那么无良的人吗?”
凤涅看向那一朵花,笑着点了点头,嘴角挑起道:“一直都是啊,难道你以为你在我心里是天使?”
朱镇基叹了声,手顺势落在栏杆上,轻轻一握:“好吧,不要斗嘴了,能见上一次很不容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留在这里?”
凤涅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镇基垂眸,微微看了一眼身后的朱安靖,却见他趴在石桌上,双手捂着耳朵,他便又低声道:“……正如你所说,我实在、不是很习惯现在这身子……虽然说并不是十分难看,但……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自己比较多一些,简凤妮,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是否甘于现状?倘若你喜欢的话,那么……这些话就当我没有提过,我自己想法儿就是了。”
凤涅道:“你说的想法儿……又是什么?”
朱镇基道:“自然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原来……”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伸手摸了摸臀,叹道,“比起这个,我更习惯原来……”
凤涅看着他嘟嘴皱眉,委屈之态,那眉眼里流露出几分娇媚,配合那张男人脸,真是说不出的妖异违和……
凤涅双眉一蹙,咳嗽了声:“我说,你能不能敬业一些,这种表情……让我有些不舒服,类似……恶心什么的。”
朱镇基斜睨她:“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轻易说不恶心想吐,会让人误解的,——你不会是有了我皇兄的宝宝吧?听说他……可是宠你宠的很呢。”
凤涅歪头看向他:“怎么你的口吻听起来,倒像是酸酸地,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吃醋……”
“醋什么?哼……”朱镇基眨眨眼,转开脸去:“我只跟你说正经的,你实话跟我说,想不想回去?”
凤涅道:“想是想的,你有什么法子?”
朱镇基点点头,放眼看一看周遭:“那天晚上你落水的时候,我……咳,我一不小心也掉了下去,稀里糊涂就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凤涅道:“说起来,……那天晚上,好像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才落水的。”她说着这句,便细看朱镇基的脸。
朱镇基面上露出惊诧神色:“你说真的?怪道……”
“怪道什么?”
“我那天听到异动去而复返,曾经看到有个影子在你原先站着的方向一闪而过,我以为是有人受了惊吓,可是你这么说的话……”
“林见放,”凤涅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假装之意,便道,“当时我掉下船的时候,你就算是想救我,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朱镇基怔了怔,而后问道:“你的意思是?”
凤涅道:“既然已经来不及救我了,又怎么会跟我一样落了水?当时我落水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上面有噗通一声,想来就是你了。……你方才说你不小心,是怎么才能不小心地从船上翻下来,总不会是有人也推了你一把吧。”
八角亭内一阵沉默,而后,朱镇基缓缓道:“我如果说,我是想要救你,……才掉进海里的,你信不信?”
他的神色略见几分严肃,凤涅看了会儿,终于笑道:“说实话,不怎么信。”
朱镇基叹了口气,脸上又露出那种类似轻佻的笑,淡淡说道:“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
凤涅心头一动:“你……”
朱镇基道:“算啦……对了,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凤涅犹豫片刻,心中掠过朱玄澹一双锐利深沉眸子,只道:“不知。
朱镇基道:“我听闻这前身是落了水,才换了我的,所以我一直琢磨着,是不是再落一次水……就可以回去,只不过我还没那个勇气尝试,曾经在脸盆里小小地试了几次而已。”
凤涅噗嗤一笑:“脸盆啊……”
朱镇基道:“你又不信么?”
凤涅道:“不,我是信的,只不过……这法子不能随意用,毕竟命只有一条,万一回不去,反而彻底死了,那就没法子了,所以等闲还是不要做先驱的好。”
朱镇基叹道:“我也是这么想。”
两人说到这里,凤涅回身,走到桌边上,看朱安靖已经耐不住寂寞,自动跑到八角亭下,在花树底下钻来钻去,似很快活,不时地起身冲凤涅打招呼。
朱镇基轻声道:“这小家伙可真听你的话。”
凤涅一笑,朱镇基坐了下来:“其实,单看现在的话,你我倒还混的可以,你是皇兄最宠爱的人,我又是他的亲弟弟,身份可是尊贵,……唉……如果真的想不到法子,这样混下去,也未尝不可,你说呢?”
凤涅道:“一口一个皇兄,你对他的感情倒也颇为深厚,他的字是见清,你又叫见放,难道你们两个真是冥冥中的缘分?八百年前的弟兄?”
朱镇基眼睛一亮道:“你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见了他,当真是格外的亲切……心中又有种敬畏爱慕之意……”
“哈,”凤涅轻蔑一笑,“恐怕在你林见放的眼里,但凡是个面目俊美点的男人,你都觉得格外亲切爱慕。”
“这个不同,他是我皇兄。”朱镇基肃然道。
凤涅望着他的眸子:“那假如你穿的是一具女身,你可还当他是你皇兄吗?”
朱镇基目瞪口呆:“这个……”想到朱玄澹那模样气质,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浑身热血沸腾地。
凤涅啐道:“哼,瞧你的模样我就知道,如果你穿为女子,此刻怕是要跟我斗得你死我活了吧……”
朱镇基手拢着唇,低低咳嗽数声:“这些事不过是你随意猜测罢了……”
凤涅望着他,道:“说起来,前些日子范梅仙跳的那芭蕾,是不是也是你的杰作?”
朱镇基面上露出讪讪之色:“那个……我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
“这招声东击西好得很,”凤涅越发蔑视地看他:“我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糊,还以为自己猜错了,范梅仙才是真的你,不过……哼,我看,你不是心血来潮,怕是你想看看我的反应吧。”
朱镇基摸了摸脸,叹道:“那你还不是早就看出了我是谁?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凤涅翻了个白眼:“打从冷宫见你,我就觉得你……走路姿势怪怪的。”
朱镇基撅嘴道:“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但是我虽然演过女扮男装的角色,但那是电视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别急,……除此之外,当看着你时候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爽,像看到毒蛇之类的。”凤涅恶毒地望着他。
“演技我可以尽力提高,”朱镇基却已经刀枪不入,笑道:“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
凤涅哼了声,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得有些可笑:各自都顶着陌生的皮囊,灵魂却仍旧是故旧认识的那个。
八角亭内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朱镇基悠悠然道:“是了,我刚刚想起来,上一回那件事,在那么危急的关头,你那一巴掌,好像不是必须的吧……”
凤涅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啊,那是我即兴自己加的,打得我的手疼死了。”
她说着,便故意抬起手腕,轻轻地晃了下腕子。
朱镇基望着她白嫩纤细的小手,羡慕之极,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佯怒道:“那么危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一救我,反而落井下石的,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恐怕就会被处死了,你可真忍心啊。”
“你是他最疼爱的亲弟弟,怎么会呢,”凤涅轻轻笑着,“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拉了你一把,你往床底下一钻的话,才会必死无疑呢。”
朱镇基道:“那不过是我一时手足无措……接下来我的表现还可以吧?”
凤涅道:“勉强及格。”
朱镇基不服道:“什么!我觉得在那种情形下,能及时作出那种反应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如果能打分,我给十分满分。”
凤涅慢悠悠道:“对你来说的确是不容易,可以给十分,不过我跟你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你懂得。”
朱镇基牙痒痒地:“你是不损我浑身难受?”
凤涅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的人就是比较不被待见的。”
朱镇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算了,不生气不生气……要想想好的事……”喃喃了两声,才又看向凤涅。
凤涅叹道:“你这种自我催眠的法子倒是挺简单的,可是……有效吗?”
朱镇基磨了磨牙:“只要你别再用这种笑这种讥讽的口吻对我,就会有效……”
凤涅笑容甜美:“哪种笑?这身体就是这样啦……没有法子,虽然不如我原来的样子漂亮,但是胜在年轻。”
朱镇基又羡又妒地看她,听了最后一句,却又哼道:“简凤妮的容貌虽然很美了,但范悯的样子也很不比你差,公平来说,算是各有千秋。”
凤涅不以为然道:“那也成,怎么都要比你美上一点就是了。”
朱镇基本想反驳,忽然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虽然保养极好,也算得上“白皙”,但绝对是男人的手,对比之下,凤涅的小手便更显得可爱。
朱镇基悲哀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凤涅的手,忍不住探出手指碰了她的手指一下:“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
“遗憾你没有变成女人?”耳畔声音轻轻道。
这真是“她”的心声了,朱镇基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如果是女人,就可以怎么样?”
朱镇基眼睛一亮:“那当然是……”
“勾引男人?”那声音继续如梦似幻地引诱。
朱镇基眼前桃花盛开,正在陶醉,忽然反应过来,一转头正对上凤涅笑吟吟地眸子,顿时身子震了震,叫道:“胡说什么!”
凤涅望着面前男人的脸,这俊美漂亮的脸上还泛着淡淡微红……她却似又看到昔日那个妖娆风骚的林见放。
凤涅缓缓收敛了笑,冷冷道:“不能做你自己擅长的事儿……所以觉得很痛苦很遗憾,才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吧?”
“简……”朱镇基怔住,而后慢吞吞道:“你……仍是记恨我抢了马珂?”
“谈不上什么记恨,”凤涅淡淡道,“那种贱男人,没有你,也会是别人,迟早我都会扔了不要。”
朱镇基挑了挑眉,而后一笑:“这才是你简凤妮的性子,不然我还以为你多爱他呢。”
“爱?”凤涅眸子一垂,嘴角挑了挑,“那种东西,你还相信吗?我不过只是想找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罢了……真可惜……”
“简凤妮……”朱镇基望着她,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容颜,脸上却露出一种跟年龄极不相称的苍凉忧伤之色,“其实我……”他迟疑着,不知要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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