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映雪不适的翻了个身,才察觉有条粗壮的手臂压在身上,霸道的圈着她。她一下子醒了,将那条手臂放下去,静静看着旁边的睡颜。
他睡得很安静,犀利的眸子让那排修长的睫毛掩住,鼻梁挺直,薄唇轻抿,只是眉心还皱着,似是有烦心事在梦里扰他,难以纾解。
她没有用指去为他抚平,只是静静看了会,掀被起身。
“去哪里?”闭着眼的他扯住了她,嗓音惺忪嘶哑,原来是醒了。
“喝水。”她拉开他的手,还是起了身,而后在桌边坐着,并未喝茶,“你怎么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这里是我的后宫,你是我的女人。”他坐起身,理所当然的答着,撩开纱帐穿鞋。
他穿着浅黄的中衣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兀自倒了杯茶轻啜,不置一语。
“妩尘可以接回茞若房吗?我想亲自照顾她。”
听罢,他修长的指将茶杯搁下,静静望着她:“母后只是想照顾她一段时日,昨日我去过长宁宫,母后为妩尘找了最好的奶娘照顾,并打算为妩尘补办满月大典,以正妩尘长公主之身。”
“胤轩。”映雪站起身朝他走过来,眸中带着恳求:“让妩尘和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起回莲绱岛好吗?绛霜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大了,会为你生下一个太子,还有其他妃嫔,她们在日后同样会为你诞下皇儿,所以你劝劝母后,放了妩尘……”
“映雪,你在担心什么呢?”连胤轩剑眉紧皱,将她拉近抱着她的腰,“这么些年母后一直盼着我能为她生个孙子抱抱,可是我一直未能如她所愿,现在她喜欢妩尘喜欢得紧,我这个做儿子的又如何伤她的心……”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后会对莲毒的事耿耿于怀?”映雪推开他,试着劝服:“莲毒确实是我带给你的,将心比心,她现在的心情跟我对妩尘的心是一样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后会杀我?”
“映雪!”连胤轩一声厉呵,怒了:“母后不是这样的人,是你想多了!”
“但是那日你母后确实想杀我,不是吗?”映雪也大声起来,“难道你忘了萧太后说的话吗?她提到了湄妃,湄妃当年在宫里做了错事,所以你恨湄妃,那么你母后就不恨吗?”
“映雪!”连胤轩气得脸色发青,霍的站起:“母后不是不分明理是非的人,当年为了我,她受尽萧吟凤屈辱,忍辱负重,深入简出。而当日在我命在旦夕之时她说出那番言辞,确实是因一时之气心急火燎,你要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
“我怎么不明白?”映雪心儿一下子凉了,怒道:“我现在不是以一个娘亲的身份来请求你将妩尘还给我吗?是你不明白做娘亲的心思!”
“女人,你越来越无理取闹了!”他气极,眸子中升起浓浓怒火,冷冷盯着她,“母后永远是我最善良体贴的母后,她不会伤害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对妩尘,她更加不会,因为那是她的亲孙女!”
“那你相信我吗?”映雪只能说出这句,清冷的外表下,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他眉梢微挑,深沉看着她,不语。
她陡然转过身去,很冷很冷道:“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请你满足我这个要求。”
“母后只是想要照顾妩尘一段时间,并没有要抢你的孩子!”他皱眉,脸色一点也没有缓解,而后唤来内侍,沉声道:“替朕更衣,摆驾回鸣鸾殿!”
“恭送皇上。”宫女们在向他欠身,将寝殿里的灯都点上了,不敢怠慢。而映雪没有看他,走到屏风后,坐到了帐子里。
一阵窸窸窣窣后,他走了,留下一室清净以及锦被里残留的余温。
“汀兰!”半晌,映雪隔着帐子淡淡出声:“帮我去杂役房找个叫云伝的人,务必将她寻来!”
“是的,娘娘。”名叫汀兰的贴身宫婢不敢马虎,立即提了宫灯,带着两个小婢疾步往寝殿外走。只是不到半柱香时间她又急匆匆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禀报道:“娘娘,不好了,那个老妇投井自尽了……”
“自尽了?”映雪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带本宫去看看!”而后利索穿衣梳发,只带了汀兰一人前往杂役房。
此刻正值人静夜深,杂役房的下等宫婢们大多都歇下了,等映雪到达,只见得井边躺了一具泡得浮肿认不出面目的死尸,两个侍卫立在旁边,阻止其他见到的人太过声张。
“这是怎么回事?”映雪认出那具死尸额头上的一道蜈蚣般扭曲的疤痕,心头暗暗一惊。她才与这个老妇见过一次面,这个老妇就投井自尽了,有那么巧吗?
“回禀娘娘,奴才也是刚刚将这具尸体打捞上来的,已泡了两日之久。”
“那她生前最后接触过的人呢?”
“这个老妇负责的工作是给天牢里的囚犯送饭,平日并无接触其他人,比较孤僻。”
“她果真是跳井自尽吗?身上可有其他伤口?”望着那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映雪胃中直翻涌。她记得伝姨说过她是湄妃的贴身女婢,甚至是从丞相府陪送过来的丫鬟,而且还接生了她。也就是说这个伝姨知晓很多湄妃的事,难道……
“没有其他伤口,确实是投井自尽。”
她听罢,心下一沉,轻道:“将她火化后,骨灰不要撒入枯井,将它交给我吧。”
“是。”
“走吧。”最后望一眼那无辜的老妇,映雪带着汀兰转身踏出杂役房,如果她没有猜错,伝姨是遭人陷害的,而且矛头直指向她。
曲廊在眼前曲曲折折,高低起伏,她穿着白裘爬上那最高处,对这个地方远远眺望。陌生的,无奈的,不被人理解的,今日她与他在一起了,两人的心却隔得更远了,这是为什么呢?
她现在肯与妹妹共侍一夫,是因为她盼着有离去的一天,可是为什么在经历那样一场生死后,一切都变了呢?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他从来是君,她独醉,迷恋山林花草又如何,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如果改变不了,就绝地逢生吧。
“娘娘,您听,有人在吹萧。”身后的汀兰张望起来,急急朝台阶下走,“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她望望宫婢手指的那个方向,静心去听,而后眼角带笑,快步往那个方向走。这是西门大哥在景亲王府为她作的那首曲子呢,西门大哥在召唤她。
只是,萧声的尽头是地牢方向。
她踟蹰了一下,将手上戴的那只玉镯子取下来,以昭仪的身份走到了那些月筝以前疏通好了的狱卒面前,“本宫想进去看看。”
“好说好说。”那个狱卒看了她一眼,笑笑,熟练的将玉镯子塞进腰包里,带着她和汀兰走进了地牢。
她一走进去,西门的笛声就嘎然而止了,似是就等着她来。
“小女鬼,你终于肯来看我了。”西门盘腿坐在那堆干草上,换了白色囚衣,俊脸风趣,依旧不失他的风流倜傥。
“西门大哥。”映雪看着他那模样,只觉他不是来坐牢的,而是来享受的。她轻轻走到他面前,以确定他是真的安然无恙。
“将门打开。”西门示意狱卒,而后从草堆上爬起身,潇洒的拍拍身上沾上的草屑,朗声道:“小女鬼你能来看西门哥哥,西门哥哥真高兴。”
“嗯。”映雪将身后的汀兰打发到外头,自己走进来,一脸担忧:“西门大哥,银面呢?现在外面天快亮了,何以这个时候出现的不是他?”
“哦,这个啊……”西门依旧在笑,将手中的竹笛在指尖转着玩,坐回到那堆干草上:“说起这个,我可对银面那小子有意见了,犯错的是他,凭什么关押的人是我?我都代他吃了一个多月的牢饭了,他小子还不来替换我!”
“他如何替换你?”映雪随他坐到那堆干草上,为他的话感到奇怪。她知道西门喜欢四两拨千斤,说话半真半假。但这句抱怨的话,却是真的。
“小女鬼。”西门突然认认真真看向她,邪魅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玩笑:“右肩王死了,银面从我的身体里分离了出去,你相信吗?”
“相信。”映雪坚定道,心头有股激动在流转,如临梦境,“那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西门仔细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轻道:“前些日子胤轩将我关进来,就是为将我们两个分离做准备……银面说过,只要右肩王死了,他的魂魄就会自动解脱出去,重新做人……不过银面惹怒了他也是真的,他现在视银面为眼中钉,是以情敌的身份,但绝对不会意气用事。现在重生后的银面是茫茫人海中最平凡的一个人,如果你想见他,就要靠你们的缘分……”
“没有人能告诉我吗?”听到这里,映雪眸中已是水光荡漾,抓住了西门的袖子,“寻找寄体,连胤轩应该知道的吧,一切不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天地如此之大,如何寻找银面,他们明明是故意的!
“小女鬼。”西门知她激动了,忙用袖子去轻拭她的眼角,心疼道:“寄体是银面自己去寻找的,这个我们没有办法知道,重生后的他可能有记忆,也可能没有记忆……如果他想见你,他会自己找来的……”
“西门大哥,我现在就要知道!”天,都是她不好,她不该当着连胤轩的面将银面拉出来做她的救生浮木,是她害了银面。
“你冷静些。”西门很无奈,抓住她的双肩,让她冷静:“现在要代他上断头台的人可是西门大哥我,小女鬼你就不为西门大哥心疼一下吗?再者,银面这样解脱出去对他来说又何尝不好?他重生了,没有夏侯的重担,没有带罪之身……”
“西门大哥。”映雪听进去了,望着那张宠溺的容颜,心又疼了一分:“他真的要斩你吗?”
“他在考虑中。”西门无所谓的撇撇嘴,自侃起来:“他斩不斩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孑然一身,来去如风,不过我的心倒是被某个人伤了,在滴血呢,因为我死到临头她还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西门大哥。”映雪知他是在说她,红唇一抿,望向前方:“他不会杀你的,西门大哥你是他最好的师弟,事事为我和他着想……呵,只是映雪现在已是残破之躯,配不上任何人……”
“映雪?”西门用笛子将她的下巴挑过来,面向他,严肃道:“你在说什么呢?你是这个世上最冰清玉洁的小女鬼,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胤轩?西门哥哥这就找他说理去!”
说着,果然站起身朝门口走。
“西门大哥!”映雪忙拉住他,浅浅笑道:“不关他的事,是映雪喜欢胡思乱想,自怜自艾,可能日子久了闷出来的,刚才对西门大哥说出来就好了……不过西门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出狱?”
西门转身,眉头微微锁起:“分离之术成功了,明日……哦,不对,应该说是今日我就可以出去,不过小女鬼,你果真没事吗?”
“没事。”映雪摇摇头,站起身:“既然西门大哥要出狱了,那映雪这就出去准备准备,为西门大哥接风洗尘。”
西门望着她的背影,眸中不安:“别为银面的事担心,那小子现在过得不知比西门大哥我快活多少倍,且,分离之术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不关任何人的事。”
“西门大哥,我知道。”映雪站在门口回眸一笑,让他宽心,而后挺直肩背,走出了他的视线。
他说的何尝又不对呢,银面重生了,会过得比现在好,这样很好。
等走回茞若房,天已经大亮了,她脱了白裘,净脸,重新梳发整理容妆,扑了点点胭脂,让脸色看起来好一点,而后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带着汀兰走到长宁宫的正殿,连胤轩已携绛霜在那里请过安了,正待告辞,突见她进来,看了她一眼:“昨夜下半夜你去了哪里?”
她微微欠身,将脸低下去:“臣妾听说桂兰坊昨夜有昙花一现,所以特意去看了。”
“那昙花美吗?”连胤轩紧紧盯着她的脸,已没了昨夜的怒气。
“美,据说今夜还会有两盆昙花盛开,皇上何不亲自去看看呢。”她依旧低着头。
“绾青说的可是真的?那哀家今夜也要看看去。”凤座上的宁太后轻声笑出,对旁边的宫婢招招手,“快去把小公主抱出来,让她的娘亲瞧瞧。”
又对下面道:“这孩子可乖巧了,才两个多月大,一双大眼睛已骨碌碌的转,和胤轩小时候还真有几分像……”
映雪与连胤轩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伸手去接咬自己手指头的妩尘。只见妩尘小脸圆圆的,全身散发着奶香,明显是刚吃饱懒洋洋的模样。小家伙几日不见,小脸蛋又长胖了一些,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又大又圆,正在咧嘴对她笑。
“你看哀家将她照顾得如何?”宁太后对着母女俩轻轻一笑,示意宫婢将妩尘抱进寝殿睡觉,“应该不再像一个刚满月的婴孩了吧,你看那小胳膊小腿多结实……呵呵,哀家实在喜欢得紧,想留这孩子多住几天,绾青你没意见吧?”
“多谢母后对妩尘的厚爱。”映雪不得不颔首轻声道。她对旁边的这个男人已没了任何期待,一个是他最亲最想尽孝道的母后,一个是他的女儿,都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又如何取舍?舍的,不过是她罢了,就跟当初舍了她一样。
“母后,既然请过安了,那么儿臣退下了。”一旁的连胤轩适时出声,深深看她一眼,“跟我去鸣鸾殿。”
“好,你们跪安吧。”宁太后再轻轻一笑,雍容起身,让旁边的苏嬷嬷掺着走进了寝殿。
“有什么事皇上可以在这里说。”映雪不肯随他走出去。
“母后只是想让妩尘陪陪她老家人,你看到了吗?”见她如此,连胤轩也不再强迫她跟他回去,索性站在原地,静静盯着她。
“看到了。”映雪淡淡的答,看着他旁边的连绛霜道:“我现在该去凤鸾殿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你不必向她请安。”连胤轩的胸口怒气愈发郁结,沉着脸道:“这一项我早已给你免去了,你何以执意如此?”
“昭仪理该为皇后娘娘请安,这是宫规,难不成皇上想让臣妾藐视宫规?”她就是要反唇相讥。
他剑眉一挑,看出来了,冷冷一笑,与她对上了:“好,既然你执意要请安,那朕也不拦你,每日卯时你就去凤鸾殿一趟,一刻不得耽误!”
“你!”她气极,看到他眸里闪着浓浓的火焰与鹰隼,心口的怒气陡然一泄,不想再与他争:“臣妾遵旨,臣妾会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驯服,愣了一下,“为母后请安的事,能免则免,不要强求!”然后不等她再说话,瞬息拂袖离去。
旋即,殿里只剩下她和绛霜了,两人各站一方,静静对望。她腹部微微挺起,蒙着面纱,不能说话,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有千言万语。
这是她的妹妹,本该沉海的莲绱旁女,怀了她心爱男人的孩子。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望着,没有人说一句话,半晌——
“娘娘,为您治脸的先生来了,正在鸣鸾殿正殿等。”连绛霜殿里的宫女陡然急匆匆跑过来向她禀报,打破了殿里的静默,“娘娘,奴婢这就掺您过去吧。”
连绛霜这才收回目光,微微颔首,让宫女掺着她往外走。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那个宫女又急匆匆跑过来,对映雪道:“皇后娘娘请昭仪娘娘一同前往凤鸾殿。”
映雪微微惊讶,轻道:“好。”
等过去连绛霜的凤鸾殿,才发现独孤北冀也在,正在与先生说话,忙里忙外的。而连绛霜则让人给她备了茶水,而后丝毫不忌讳的在她面前将脸上的面纱取了,躺在软榻上让先生给她用了麻醉,开始缝针。
这先生的手艺非常细微别致,能将一块一块的皮肤缝合起来,而不留一丝针脚。映雪这才看明白先生是用缝的方式将人皮一小块一小块缝在连绛霜脸上,从脖子到额头,一块一块的缝,而那缝好的脖子接合处竟然看不出一丝痕迹。她坐在旁边看得直暗暗惊叹,却又不懂连绛霜为什么要她看到这一幕。
等缝了一半,坐在她旁边的独孤北冀开口道:“这个世上果真是什么样的能人异士都有的,如果能寻到能让皇后娘娘重新开口说话的人不知有多好。”
映雪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接他的话茬。
只听得又道:“这位先生是皇上花了万金从齐梁山请来的,能治世间所有坏死的皮肤,昭仪娘娘你瞧,先生的手艺精湛到惟妙惟肖了,远远望去,真瞧不出是接上去的皮肤,呵……”
“那皇后娘娘可有想过换成什么模样?”映雪终于轻启檀口,望着连绛霜的侧影。
“昭仪娘娘,老朽只懂缝织皮肤,并不懂易容,所以皇后娘娘应该是原来的模样。”先生在重新取线的当会为她禀明道,而后声一落,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正事中。
“多久能好?”时间悄悄的过去,茶水凉了宫女再沏,沏了又凉。
“大概还需要些时辰,昭仪娘娘,我们出去走走吧。”独孤北冀站起身请她,并十分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她先走,“娘娘请。”
她没有拒绝,让汀兰掺着,走到了外头的凉亭里坐着。
“皇后娘娘应该还需几日才能完全复原,这几日麻药消退,可能会很痛,但是北冀相信皇后娘娘能挺过去的……”
映雪淡淡挑起眉梢,陡然问道:“独孤冰芝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她疯了,并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独孤北冀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脸上的神采一击而碎,道:“她已让我带出了宫,虽然疯癫,但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我可以见见她吗?”映雪轻啜一口茶。
“见她?”独孤北冀这下吃惊不小,反问道:“冰芝昔日为爱蒙蔽双眼,陷你和绛霜于不义,难道你不恨她吗?”
“北冀,我只是想看看她,并不是要报复她。”映雪浅笑道,望向别处:“她只是一个为爱不择手段而被人利用的女子,我即便要寻仇,也要去找那个幕后主使者。而独孤北冀你……”
她又朝他看过来,眸中清冷:“你一直守在绛霜身边,难道仅仅是为冰芝赎罪吗?你三番四次暗示胤轩与她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呢?呵,你只是想要你爱的女子幸福?”
独孤北冀让她说的一语中的,脸色微变,坦然道:“因为你执意要走,所以我才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希望绛霜得到连胤轩的爱吗?他们两人早先就是相爱的,而绛霜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又好不容易怀上他的孩子,他身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弃绛霜于不顾?”
映雪听着,手一抖,把桌上的茶杯碰翻了,冷道:“你这样一心一意为她,是不会有回报的,因为她的心只会在胤轩身上,再也没有缝隙。”
“这个我知道。”独孤北冀看着石桌上流淌的那滩茶水,语重心长道:“其实你刚才问冰芝的事,是因为察觉到了当日给你下七日绝命的主使者对不对?你和绛霜都察觉到了这个人,这个人一心想致你们姐妹二人于死地,又偏偏最会擅长伪装……而你见冰芝,是想确定你心中的猜测,但是冰芝给不了你答案,因为她已经疯了,是让人给逼疯的……”
“我想向冰芝问清楚所有事情的原委,当年她掠走绛霜,到底是她的主意,还是那个主使者的意思?如果从那一步开始这个主使者就已步步为营,就说明一切的始末都源于这个主使者!”
“这一点冰芝没有说,我只是猜测冰芝是被人利用了,因为冰芝锋芒太露。而冰芝被逼疯,也有我这个大哥参与了一份。”
映雪听着,抿唇不语。
“那日你被下了七日绝命,我才知道冰芝已无药可救,所以在她大婚当日,我明知是连胤轩给她设的局,却非但不阻止反而用楚幕连教的方法,揭穿了她的假面皮。我以为只有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才能让她醒悟,却不料,这一举措却是让我和冰芝同时陷入绝地。那日后,冰芝因怀有身孕才免去死罪,被关了起来,而我回凤雷山后,陡然遭人追杀,被关入了暗黑的屋子里。如果不得绛霜所救,我只怕早已命归黄泉。”
“冰芝既然怀孕了,为何会疯?”
“因为冰芝怀的不是连胤轩的孩子,如果她真的怀的是连胤轩的孩子,那么她还可以有一个侧妃做。”
“那冰芝有没有亲口说这个主使者是谁?”
“昭仪娘娘。”独孤北冀不答她,陡然反问道:“你为何认定七日绝命不是冰芝下的?”
“因为有人告诉了我是谁找她讨要了七日绝命。”映雪站起身。
“既然已经知道了,何以还要问冰芝?”
“呵。”映雪冷冷一笑,回首道:“我只是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也想害绛霜,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一开始就不肯放过我们姐妹二人。”
“原来娘娘心中是有数的。”北冀跟着站起身,走过来,望着殿内,“皇后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太子,性命也只怕随时岌岌可危。所以你们姐妹二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同心携手一同对敌,而后同侍一夫,助你们夫君平天下。”
映雪听得黛眉轻抬,没再理他,轻步走出凉亭。
恰好先生已帮绛霜缝针完毕,正遣了宫女来向他们禀报,说皇后娘娘已没有危险,正在歇息。
她眉心舒展一些,静静跟宫女走进去,看到先生缝针完毕正垂首一边,而降霜已让人扶进帐子里,闭眼浅眠。
自然是看不到她的模样的,缠了一脸的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却是眼角带笑的。
映雪静静站在她的帐子外,淡淡的笑了。
稍后,宫女也将刚下早朝的连胤轩请来了,连胤轩一见到她就将她往外面拖:“你怎么来了这里?”
映雪瞧着他那一身来不及换下的明黄蟒袍,冷笑道:“臣妾如何来不得这里,臣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他放开她的手,望了内室一眼,再对她道:“今夜陪我去赏昙花,不准再去天牢!”
噢,原来他早知道了,刚才还在长宁宫明知故问。
她不笑了,淡道:“臣妾身子不适,今夜不想赏昙花,臣妾这就告退,不妨碍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只是想起西门大哥来了,她还没准备好西门大哥爱喝的秋露白呢。
“朕说让你走了吗?”男人对她的背影厉声起来,以朕自居,拿出了他的威严来,“过来!”
“那皇上还有什么事?”她不得不转身,微微颔首:“臣妾刚刚看过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的脸恢复得很好,皇上应该好好赏赐先生。”
“草民不敢。”一旁的先生闻着浓浓的火药味,生怕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哪敢还邀功,已是吓得双腿直打哆嗦,“等会你下去领赏便是。”连胤轩这才发现旁边站了个人,眉一挑,示意他别紧张,再对映雪怒目道:“怄气怄够了吗?昨夜你也有不对,是不是也该反省反省!过来!”
这次他直接伸手过来拉她,再往内室里带:“我们一起去看绛霜!”
“皇上,皇后娘娘醒了!”从里头跑出来的小宫婢差点与两人撞了个正着,急道:“皇后娘娘听到皇上的声音了,想见皇上……”
“醒了?”连胤轩眉一挑,放开映雪的手,大步往内室走,“这麻醉对身子会有影响吗?皇后怀了孩子……”
“回禀皇上,麻醉量并不多,对娘娘凤体和胎儿不会有影响。不过娘娘这几日不能有情绪波动,不然脸上会生褶皱。”
“那就好,你退下吧。”连胤轩这才挥手遣退那先生,坐在床沿握着绛霜的手,“脸上还疼不疼?”
连绛霜微微摇头,眸中同样激动,想开口说话,却无能为力。
连胤轩看着心疼,哑声道:“绛霜你不要担心,既然我能寻得回颜先生,那我也定能寻得第二个妙手回春,我一定能让你开口说话的……”
“我可以帮皇后娘娘恢复声音。”站在他身后的映雪蓦然道,惊得连胤轩轻轻放开绛霜的手,不可置信站起身看着她:“映雪?”
映雪朝他们走近,不看连胤轩,看着躺在床上的连绛霜,“苗回春生前曾将她的所学倾囊相授,所以我有把握帮你恢复你的声音。”
连绛霜的睫毛眨了一下,随即看向连胤轩。
喜欢虐妃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虐妃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