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家这头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接连着传出喜讯,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算起来,沈家这两个女儿的婚姻之路还是极为波折了:刚一出嫁,当天就死了母亲。眼看着要出孝了,圣人又死了。足足折腾了一年半,这才能成功圆房。
不过,从圆房开始算的话,却也算得上是快了。前前后后的,都没几个月就传出了消息。
一时间,别人倒是对沈家艳羡了,又有些家族懊悔当初没能娶到沈家的姑娘:毕竟,在这个年代,能生孩子,才是最人最大的用处不是?谁家娶媳妇,不指望着三年抱两?
不过,沈家两个女儿的待遇,却是又悬殊极大。
沈玉阑可谓是苦尽甘来,如今处处顺遂,夫君将她看得跟宝珠似的,婆婆也不曾为难。曾经的一群极品亲戚,也都蹦跶不起来了。家里又是自己做主,如何不算是泡在蜜里?
而沈玉珊么……自然就不上这个姐姐了。且不说九王爷如今的落拓,只说王府里复杂的形势。以及九王爷对侧妃的偏疼,以及一干小妾的闹腾。就让沈玉珊处处不顺心,觉得有苦难言了。
最主要的是,沈玉珊刚传出怀孕,那头侧妃也怀上了,前前后后的,相差也就一个月的功夫。
这下,沈玉珊气坏了。险些没厥过去,只觉得自己命苦得厉害。如今父亲也不见她了,夫君又对她没个好声气,这好不容易怀孕了吧,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就差了一个月,万一对方早产些日子,那谁是长子就说不清楚了。
可是纵然沈玉珊算计了无数回,想的法子再万全,却也无法实施。没办法找到机会是一回事儿,在王府里没有根基又是一回事儿。再有就是,万一事发了,以后九王爷会怎么样?
基于种种原因,沈玉珊纵然再怎么想动手,也只能掂量掂量。
基于两个孕妇截然不同的心态,所以自然而然的孕相也不同。
沈玉阑……吃嘛嘛香,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所以自然而然的,圆润了一大圈。肌肤温润,加上神情温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母性的光辉,倒是更好看了几分。
而沈玉珊,怀孕之后刚第三个月,就开始了漫长的孕吐过程。吃嘛,嘛不香。于是整个人飞快的消瘦下去,只一个肚子越发硕大明显。这样的情况下,面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加上她心中阴郁,隐隐的有几分戾气,看着越发的阴沉可怖。
这些情况沈玉阑本也是不知道的,还是李氏过来的时候,说给她听的。
沈玉阑自然也不会往心里去,当然,要说不幸灾乐祸也不可能。毕竟人性使然不是?她又不是圣母。本来没报仇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如今自然也不会真觉得沈玉珊多可怜。
要说沈玉珊的遭遇,沈玉阑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归功于沈玉珊没积德的缘故。
李氏还说,沈玉珊这样下去,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沈玉阑想:沈玉珊一定会拼命的保住这个孩子的。这个孩子,是她以后生活的唯一保障和筹码。
不过相比这些,沈玉阑自然还是更为关心自己的生产情况。好在本来她就学过妇产方面的东西,加上常家那头,倒是不太担心。常敏早早的就说了,到时候来替她接生。又写了一个小册子,专门安排饮食,活动。每日沈玉阑只需要按照册子上的安排来就行。当然,就是她自己想偷懒,家里也是不允许的。
一转眼就晃到了预产期。沈玉阑多少有些紧张,不过也还算镇定。倒是齐宇舟,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倒是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要进产房生孩子的是他。
最后三天的时候,齐宇舟就迫不及待的告了假:他这样的状态,说实话也不适合去衙门办事。
沈峻之也不顾规矩,亲自过来住下了。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外孙,激动是肯定的。
于是,一家大子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沈玉阑的肚子,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发动了。
沈玉阑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倒是不停的和肚子里的宝宝商量:“要不,你快出来吧?再这么耗下去,他们说不定就急坏了。”
可是事情总是这样,越是心急的时候,似乎就越是不能心想事成。
预产期过了两天之后,沈玉阑依旧没有要发动的迹象。
所有人都急了。可请了大夫来,也说不出什么。倒是沈玉阑自己苦笑:“预产期就是大概估算个时间,前一点后一点也很正常,别急。”
当然,她心里也多少有点发急。纵然再怎么知道肯定是没什么要紧的,可是心理这一关,多少还是有点无法战胜。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怀孕生孩子!那和看着别人生完全是我不一样的!
足等到第四天的夜里,刚吃完宵夜,沈玉阑饱足的拍了拍肚子:“吃饱了!”
话音刚落,只觉得身下一暖,顿时她就僵住了。
作为一名专业人士,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了。当下大喊一声:“快,送我进产房,羊水破了!”
于是屋子里顿时忙成了一团,齐宇舟也不敢耽搁,一把横抱起来,风风火火就给送进了早布置好的产房里。
常敏风风火火的赶过来,急得不行;“怎么羊水先破了?!”
一般生产的过程,都是先阵痛,然后差不多才会破羊水。有羊水的润滑,孩子也更容易出来不是?
可是现在,沈玉阑的羊水先破了……常敏不急就怪了。
沈玉阑嗫嚅一下:“之前有疼过,我觉得疼得不厉害,就没吱声。”
常敏顿时哭笑不得,钻进被子里亲自看了一眼产道开的情况,倒是放心了:“应该很快就会生了。”
沈玉阑眉笑颜开:“我也觉得——按说第一次都该折腾很久,没想到我这么轻松。”
常敏狠狠一指头戳过去;“难道我的努力都是白费的不成?”
这会子还不算太疼,沈玉阑还能说笑几句,等到真疼狠了,虽然不至于惨叫,可还是满头的冷汗,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即便是有常敏的帮助,可是沈玉阑到底是第一次生产,足足还是疼了一个时辰才算将孩子顺利产出。不过她还算好的,也没有精疲力尽立刻睡过去,还抱了抱孩子。
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看着儿子皱巴巴的脸,沈玉阑忽然觉得生产的痛苦真的不算什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涨满出来的怜惜。这样巴掌大个孩子,瞬间就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
而外头的齐宇舟母子,以及沈峻之得了这个消息,也是高兴得不行:一举得男,怎么能让人不高兴?
光武侯夫人当下就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齐宇舟也是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不过好歹克制住了没大笑出声,还问了一句:“玉阑怎么样了?”
得了母子均安的消息后,自然齐宇舟也就彻底的放心了。
产婆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瞧了一圈,最后塞进了齐宇舟的怀里。
齐宇舟僵硬又小心的捧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只觉得也是其妙非凡。当然,他的感受也和沈玉阑差不多。这个小东西,很快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怜惜和疼爱,几乎让他挪不开目光了。就在这一刻,他觉得,以前所有经历过的,印刻在自己心里的那些伤害和阴影,都被这个红彤彤的小不点儿给治愈了。
沈峻之出了齐家之后,想了想,到底还是派人去给沈玉珊报了信。同时附上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沈峻之不得不开始相信命运的神奇了。当然也越发的忏悔起来。不过这些都是不打紧的事情,因为不管怎么后悔,事情都过去了,都无法再挽回了。
而至于沈玉珊怎么想的,谁也不会去关心。
不过谁也没想到,孩子洗三的时候,沈玉珊这个正儿八经的姨妈,倒是派人送了重重的礼物过来。
示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底下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禀告了沈玉阑。沈玉阑想了想,到底还是收下了。经历了生产之后,她真心的觉得,她生活的重心以后无法再从孩子身上挪开了。至于以前的恩怨,她权当忘记了就是了。如今再报复,她也有些下不去手,许是因为她做了母亲的缘故。做母亲的人,心都是软的。
另外就是,她不想沈峻之为难。
既然决定不报复了,那么沈玉珊愿意贴上来,她也不会给对方难看。不温不火的就是了。横竖亲近不到哪里去,但是也不至于比陌生人生疏就是了。这也是为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毕竟,也是亲姐妹不是?太过了,人家也会议论的。
别人说她可以不管,可是她现在是孩子娘了,她可不想让自己孩子觉得自己是个狠辣的。
沈玉珊送了礼物过来,金荷同样也送了礼物。而且礼物很有意思,是一件百家衣。百家衣这种东西,是很难做的。首先布料就不好收集。粗布肯定是不行的,锦缎也不合适,最好还是都要细棉布才好。
再则就是碎布头拼凑出来的衣裳,接头太多了,怕穿着不舒服。而且巴掌大那么一件衣服,还得用碎布头拼凑,也委实太难了。
沈玉阑自己都不愿意费这个事。
没想到金荷倒是有耐心。而且做得极好,光洁工整,沈玉阑摸了一遍,一点接缝都没摸到。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让人仔细洗了又煮了,还是让孩子穿上了。回头,又让人送给了金荷一份回礼。
沈玉珊她都能原谅了,金荷也不必再那么冷着呢。虽不说恢复以往,当成普通远方亲戚走动就是了。
在沈玉阑月子期间,常俞也成亲了。等到她出了月子,倒是听说夫妻两个过得不错。
满月酒的时候,常俞和公主亲自吃酒,倒是让沈玉阑有些惊讶,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是公主不是?
倒是齐宇舟嗤笑了一声她的没出息:“公主再高贵也是嫁给了常俞,纵然比一般做人媳妇的要好过许多,可也不可能再像是做公主那样了。”言下之意,颇有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思。
沈玉阑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是坦然了几分。当然心里还是感激的:人家公主肯来,也是给面子不是?人么,要懂得感恩不是?
她在后宅待客,自然也没见到常俞。不过公主是她亲自接待的。
见了面,行了礼后,沈玉阑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神,和满脸的笑意,然后得出一个结论:看上去有些单纯,性格也应该不错。
相处了一阵子,沈玉阑就彻底的摸清楚了这位公主的性格:单纯得可怕,人也有些天真活泼。
沈玉阑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公主和常俞的相处模式,然后表示:好像有点儿不搭?
可是从公主的反应看来,却又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提起常俞,这位公主表现出来的形象完全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于是沈玉阑也放心了:反正不管搭配不搭配,两人过得好不就行了?她也没那么多的要求不是?再说了,其实她也管不着。只不过是出于朋友的一种关心才会这样放在心上罢了。
常俞这头让她放了心之后,沈玉阑又抽空关心了一下秦玉娘的婚后生活,让人打听了,说是过得也不错,便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几个和她有过牵扯的故人,倒是都过得不错,还有什么可操心的?所以自那之后,她便是甚少再关心外界了,一门心思的在家里开始养儿子。
结果倒是不知不觉的,莫名其妙就得了个贤妻的称号。
这个她自己知道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回:她只是懒怠罢了。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贤妻?用齐宇舟的话说,她又小气又脾气不好,对夫君也不算温柔。根本连个贤妻的边儿都没挨上嘛。
笑完,自顾自的抱着自家的儿子一阵逗弄,然后等到齐宇舟回家之后,两人又就着这个事情笑话了一回。当然,两人都觉得外头的人挺逗的。之前传她是个蛮横大小姐,如今倒是又说她是贤妻了。真挺好笑。
贤妻的名头出来没多久,又被推翻了。因为有人想送齐宇舟两个妾侍,沈玉阑直接面色难看的拒绝了。而且放了话,绝不许齐宇舟纳妾。
于是,她又得了个醋坛子母夜叉的称号。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笑过也就算了,谁也不当真。
为了避嫌,在哥儿两岁的时候,齐宇舟将手里的兵权彻底交了干净。圣人高兴之余,便自然是更放心了几回。反而齐宇舟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不仅悠闲,还不必担心上位者的猜忌,每天早早回家逗孩子,疼妻子,倒是不亦乐乎。
而沈峻之,也是同样卸了职位。却是换来一个爵位,封了个诚毅伯。如此一来,竞哥儿以后也不必担心了,倒是很让人欢喜。
唯一一件不好的事情,就是沈玉珊刚生下一个瘦弱的哥儿之后,九王爷就死了。死因是在小妾房里服用丹药,结果……
这个不怎么光鲜的死法,自然就捂死了,对外只是宣称突发疾病暴毙。
九王爷这么一死,皇家立刻就点了沈玉珊的儿子袭爵。虽然降了一等,但是也不差了。至少衣食无忧。
沈玉阑其实心里清楚,皇家就等着这几个王爷后继有人呢。说是意外死的,可是她却并不相信——但是也不觉得不好。九王爷一死,以后沈玉珊的日子就好过了。皇家也不会忌惮孤儿寡母了。当然,封了沈玉珊的孩子,也是看在沈峻之和齐宇舟二人的份上。毕竟,都是姻亲。
沈玉珊又惊又喜,从此倒是信佛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沈玉阑也不关心。
沈玉阑关心的,还是日子如何平淡又幸福安稳的过下去,关心的,是自家儿子如何健康快乐的成长。唔,还有就是,是不是考虑给儿子甜个兄弟或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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