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贺府,连着几天贺瑛都心不在焉,吃睡不好。史仪听得信儿,忙请了大夫来瞧,却没瞧出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肠胃儿弱,吃的滞了,清淡养着几日就是。谁知将将半个月,贺瑛吃的越法少,日渐憔悴起来。史仪没法子,只得上庙里为她求了护身符,又寻那出名的大夫来瞧,俱是瞧不出什么病来。
贺圆听得贺瑛恹恹不欲吃饭,又瞧不出是什么病,一时暗吃一惊,想起贺瑛那天见着沈愿之的情形来。只是这事儿关系贺瑛的名声,实在不能乱说,更加不能透出半丝儿风声。有那陈府里姑娘的例子活生生现摆着。那陈姑娘先时爱慕自己的爹爹贺年,传的人尽皆知,后来爹爹带了老娘等人回京时,那陈姑娘方才死心。只她年岁了大了些,又听着她先时爱慕过人的,有那大户人家便不肯迎她过门当正室,后来却是当了一个小官儿的继室了。现下贺瑛的情形却似那陈姑娘,若是传出她爱慕沈愿之致病等事,于婚事上头却不利。自己小女孩,又不能跑去劝她,现下除了希望她自己醒悟过来,实在没法子的。
这一天史仪问得贺瑛还是吃的不多,不由在房里发愁。贺琪听得姐姐吃不下饭,倒是亲自下厨房做了几式点心送去。因过来史仪房里请安,不经意道:“姐姐这样子倒像是有了心事,长嗟短叹的,跟戏里演的那些害了单相思的小姐一个样儿。”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史仪一听疑心大起,想着贺瑛和贺琪姐妹情厚,两个爱在一起嘀咕些事情,不由拉了问道:“你姐姐这病来的怪,只恹恹的,别的又没什么,看着就是心堵。你要知道个为什么,倒是要告诉我,好寻法子的。”
“娘,我就打个比方儿,倒不知道什么的。”贺琪见史仪着急,也有点犯疑,却不敢明说,悄悄道:“要说知道姐姐事儿的,当然是跟着姐姐的丫头们了。娘不若叫了来细问个端详。”
史仪皱了眉头思忖半晌,嘱贺琪刚才的话不要再说出去,这才悄悄令人叫了贺瑛的贴身丫头石榴过去细问,究竟问不出什么来,一时急的咬牙道:“这都是你们素日服侍不经心,才引的生了这个恹恹之症。如今你一问三不知,还留着你作什么?”
石榴一听哭了伏在地下道:“姑娘平素都有说有笑的,就是那日从沈府回来之后,夜里睡不好,连着几天闷闷的,后来便这样了。”
“从沈府回来?”史仪心里打个突,细细问了那日见过何人,说过何话。
“至那状元郎沈愿之合嫁妆箱盖时,我们这些人都在正屋的耳房候着,也瞧不着是何情形。后来就见着姑娘回正屋时,脸蛋儿略有些绯红。当时是跟圆姑娘一路说着话进去的。敏姑娘却跟了老太太进去见沈老夫人,一时也不在正屋。”石榴细细回想那天的事,见史仪着她站起来回话,这才稍稍定了心,抹了泪道:“那会有位马夫人不懂礼数儿,缠着陈夫人问些状元郎沈愿之的事,姑娘倒似留心听着。其它的就没什么了。”
史仪寻思半天,便叫丫头请贺圆来说话。贺圆听得史仪叫自己过去说话儿,以为是关于刺绣的,倒没甚在意,带了小丫头杏仁就过去了。到了史仪屋里,史仪却让杏仁下去候着,笑让贺圆坐在旁边。
贺圆见屋里只有贺瑛的贴身丫头石榴在,此时又脸有泪痕,不由想起贺瑛到沈府之事,当时丫头们全在里边,却是自己陪着贺瑛看沈愿之合嫁妆箱盖的。莫不成这事儿捅开了,这会寻自己来问?果然史仪问的正是那日之事,贺圆看看石榴,见石榴知机先退下了,这才老老实实把贺瑛见到沈愿之当时那入迷的情况说了。听的史仪咬了牙,原来如此,若是闹出什么话来,可要怎生收场?当下只能快些把贺瑛许人了。因细细嘱贺圆此事万不可再对其它人说。又拉了手道:“你心里藏了这个事儿没告诉人去,伯娘是感激你的。素日就知道你是一个机灵孩子,这回瑛儿的事亏得你帮助掩着。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事,异日你瑛姐姐心里有事,伯娘还要麻烦你帮着去劝的。”
贺家几房虽时有争斗,但只涉及大人,却没波及下一辈的小孩子们。且贺词和贺圆小时候可爱,史仪等人更加喜欢逗了他们玩。因此贺圆虽知道史仪略看轻自己的老娘,对她却也谈不上敌对,这会听得她放低姿态求自己这个小孩子,为的又是贺瑛,倒有些感叹,忙应道:“伯娘放心,这个我晓得的。况且瑛姐姐待我们又好,自然不能让她有个什么。”
其实二房也不容易啊,因为贺潜木是庶出的,在贺老太太跟前说不上话,再加上贺老太太不喜欢二太太,二房凡事就争不过大房去。史仪作为二房的大媳妇,带了两个女儿在贺老太太跟前奉承,偏二太太还不满意她,只说她放着正经婆婆不服侍,只去服侍太婆婆,史仪也有苦难言。因贺瑛出落的好,本来还指望着贺瑛嫁个好人家给自己争一口气,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嗓子眼里就像被堵上了一样难受。
过得几日,贺府倒借着由头请了几家府里的太太们相聚,顺道请了顾太太。顾太太却是年初托人来贺府求过亲的莫太太的弟妇。
顾太太接到贺家下的帖子,请她来府赴宴时,马上就找了嫂子莫太太去说话,莫太太一听道:“这当下不年不节的,却请了你去赴宴,自然是跟婚事有关了。因上回为柏儿求娶她府里的瑛姑娘,却没下文。本以为此事没指望了。这回只怕有眉目呢,你只管去,把话放开来说。若是有眉目,咱们自然再着人上门去求亲。”
顾太太点点头道:“贺府素有家教,姑娘都教得好的,若能娶了当媳妇,带出去也有面子。只是上回既是没有下文,为何这回又上赶着请我过去?莫不成是瑛姑娘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会却没有找到更好的人家,只能让咱们拣个便宜?”
“上回沈夫人嫁女点嫁妆时,有品级的夫人们都过府去观礼,听得夫人们都带了自家姑娘一起去,那会儿倒有几个赞瑛姑娘温文有礼的,只是几家府上的哥儿不是娶了亲,就是只剩了庶出儿子,度着贺奶奶挑不到合适人选,瑛姑娘又等不得了,这会又想起我们柏儿来罢!”顾太太同陈夫人却是手帕交,早听得陈夫人细说了那日沈夫人点嫁妆时,各府里去的是那位夫人那位姑娘,因说起贺瑛在姑娘们当中是一个出挑的,却悄悄嘀咕过年初求的亲,这便没有下文了。本待年下为儿子莫文柏另说一头婚事的,这会听得史仪请弟妇顾太太去赴宴,却重生起希望来,细细嘱了好多话。
却说史仪见贺瑛虽还是恹恹的,每日还照常做针线请安等,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日请客,一时听人报顾太太来了,忙迎了出去。几位太太一时进府,因都是相熟的,倒不太拘礼,一时大家喝茶说话,因大家说起沈夫人嫁女的盛事,又说起那天点嫁妆时见到各府里的姑娘,都赞贺瑛那天穿戴的好,倒显了一头。
宴席开时,顾太太同史仪坐一处去,悄悄道:“年初我嫂子倒着人上门来求亲,听得贺奶奶说那时分不大吉利,一时没下文。嫂子还说道这回待要再择个吉日来求亲,就怕贺奶奶再次借机推了呢,现下可没敢轻举妄动。”
史仪要的正是这句话,自有一番话应对。顾太太得了话,回去时便同莫太太透了口风。莫太太一时大喜,忙忙着人又上贺府去求亲。这回史仪极爽快的应下了婚事。
听得母亲要把自己许给莫府三房的大少爷莫文柏,贺瑛一时在房内哭了,“年初才拒绝了人家,这会又上赶着要许了他家,难不成真怕我嫁不出去了?”
石榴那一日被史仪叫去问话,她也是一个伶俐的,上下一联系,就知道了自家姑娘的心思,候着夜间无人,悄悄道:“姑娘,我听得夫人们背后说,那状元郎沈愿之却有意中人,只是那意中人带发修行了,他便苦苦等着那意中人还俗。听得先前发了愿,除了那意中人,谁也不娶的。”
贺瑛听得石榴的话,“啐”了她一口道:“你跟我说这些作什么?”
“我还不是怕姑娘……。”石榴见贺瑛黑了脸,一急道:“奶奶急着把姑娘许出去,还不是听到……”
“听到什么了?”贺瑛一时疑心大起,见石榴慌慌闭了嘴,冷笑道:“枉我平日相信你,如今有了事儿,你倒先瞒了我,却叫我怎么想?”
“姑娘!”石榴见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得把那日史仪叫了自己去问话,及后又请了贺圆过去房里的事说了。
贺瑛一听拉了帐子,倒在床上直哭了一夜。第二日却请了贺圆去说话。
“圆姐儿,上回在沈府的事既然是你告诉我娘的,我也没甚话说了。本来就是我痴心妄想而已。只是如今急匆匆把我许了莫家少爷,连面也没见过的,我却心有不甘。”贺瑛抬眼看贺圆道:“明儿我娘要上莫府去,你跟了我娘一起去,找个机会帮我看看莫家少爷品性相貌如何。”
呃,为什么找我去看?贺圆放下茶杯,却马上明白了过来,贺琪也十三岁了,自然不能去看未来姐夫。贺敏贺宜等人不知道这些来龙去脉,自也不会找她们去。自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才八岁,若是跟着大人过府,自能见到莫文柏的。
“你看了回来,只实话跟我说就是。”贺瑛咬牙道:“我娘急着把我嫁人,怕是不顾那莫文柏人品相貌了。”
“好!”贺圆也有些可怜贺瑛,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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