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沁儿离去,偏殿静的让人心慌。秦泽逸面色难看的将偏殿所有的角落都寻了一遍过来,不得不面对秦子玄真的不在偏殿的事实。深吸一口气,秦泽逸看向呆立的太后:“母后,大皇子呢?”
“皇上这是在质问哀家?”被秦泽逸的声音唤醒,太后绷着脸问道。
“母后,大皇子到底在哪?您应该知道,这事闹大了不仅是您和皇后的矛盾,也不仅是儿臣和皇后的矛盾,是必须向列祖列宗交待,更甚者向朝中大臣还有黎民百姓交待的大事。宫中无子嗣可以再生,可是宫中唯一的子嗣秘密的被处理掉,这种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之所以没有反驳洛沁儿,正是因为秦泽逸比谁都清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唯一的一个皇子都可以被处理掉,朝臣和百姓怎能相信他这个皇上是明君?怎敢相信他这个皇上是明君?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洛沁儿这般说她可以装作没有听见,皇上也这般说,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惹下了弥天大祸。
“您怎么能说您不知道?大皇子在您的寝宫,在您的偏殿,您居然说您不知道?”一直以为太后是故意针对洛沁儿才不肯说,秦泽逸不相信太后会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问了。”太后气急败坏的走出偏殿,正对上宫人将两个上吊自尽的丫头抬出去。心下一惊,脚步顿住,脸色极差。
“母后,您不能只是一句不知道就置身事外。大皇子究竟身在何处,您必须给儿臣一个交代。就是死,也必须让儿臣看到尸身。”跟在太后身后的秦泽逸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着秦泽逸提死,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尸身,太后再也忍不住,急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力的拍上了门。
秦泽逸无法,只好立即着手查探起此事。真正查起来他才知道秦子玄这段时间过得是何种日子。他憎恨自己的漠视,再多的愧疚也只能埋在心底。他必须尽快找到秦子玄。
七日之期,折磨的不仅是焦虑的洛沁儿,抑或愧疚的秦泽逸,更是恐惧的太后。一想到大皇子在她的偏殿消失,一想到两个小丫头在她的偏殿上吊,她简直坐立难安。尽管她已下令封掉偏殿,仍是无法抹杀既存的事实。大皇子的事情不胫而走,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朝臣也开始颇有微词。若不是碍于皇上的七日之期,怕是早已闹起来了。太后真的后悔了,原本只是一个水痘,哪怕大皇子死在偏殿,她也是理直气壮的。可是大皇子竟然失踪了?这简直是荒谬之极。
七日后,洛沁儿再度来到太后寝宫。她始终坚信大皇子是在太后寝宫丢的,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大皇子的去向。要找到大皇子,就必须找太后。
秦泽逸还没有来,太后依然高高在上,坐在主位。洛沁儿怀着身子,不再理会太后的横眉冷眼,自行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皇后想要交代可去找皇上,来哀家这却是为何?”太后的面色再镇定,仍是遮不去她眼中的慌乱。
“为何?难道太后忘了大皇子是在您的寝宫丢的?”洛沁儿的语气带着嘲弄,带着讽刺。
太后被堵的一口气卡在喉咙,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太后可要多多保重才是。大皇子还等着他的皇祖母找回他后精心呵护呢!”洛沁儿身子未动,状若关怀道。
“洛沁儿,你给哀家闭嘴!”太后心中认定大皇子已死,否则那两个小丫头不可能上吊。至于大皇子的尸身在哪,却是一个难解的谜。而洛沁儿这般说,摆明了就是咒她死
“臣妾可以不说,朝臣是否也可不说?百姓是否也可不议论?大皇子出水痘被关偏殿却生死不明的消失,太后以为单凭您一句闭嘴就能了事?这几日宫中人心惶惶,朝中怕是也已处处隐患,太后还是尽早说出大皇子下落为好。否则,众朝臣弹劾太后,这将是宣国开国以来最大的讽刺不是?”不得不说洛沁儿的心中并没有她表面上的淡定。正是因为担心,所以才会失礼,甚至连做出威胁太后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也在所不惜。
“他们敢!”太后的色厉内荏让她的声音偏高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祖母害亲孙,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容不得的祸事。太后身为曾经的一国之母,如今的一国之太后,竟能如此罔顾伦常,心狠手辣。做得说不得吗?那就要看太后有无能耐堵住全天下人的抱打不平!”这七日,洛沁儿压抑着不安、压抑着狂躁、压抑着怒火。所有的压抑在见到太后的不知悔改和毫无愧疚后全部迸发。
“皇后!”秦泽逸一进门就听到洛沁儿的指责,再看到太后脸上的恐惧,出声呵斥道。
“皇上,七日之期已到,臣妾要的交代呢?”没有在意秦泽逸的呵斥,洛沁儿挺直脊背问道。
秦泽逸沉默了。这几日,皇宫被翻了一个遍,大皇子却行踪全无。
“皇上,大皇子到底在哪?”见秦泽逸不说话,洛沁儿心中的不安达到极致。那个小小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秦泽逸又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皇后节哀。”一个不过两岁的孩子消失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院,除了死他想不出其他可能。
心中的不安得到证实,洛沁儿惨然一笑。怪不得两个小丫头选择了上吊,怪不得太后怎么也不肯说出大皇子的下落。
就是太后,在听到秦泽逸这句话时也为之一震。真的死了?因为死了,所以两个小丫头不敢上报,私下处理了?谁给她们的胆子?简直是胆大妄为,该灭九族!
没有放过太后的震惊,秦泽逸却是苦笑不已。大皇子出水痘而死本不是大事,母后选择隐瞒怕是为了遮掩这段日子对大皇子的不管不顾。可是母后此举真的错了。大皇子可以死,但绝不能失踪。否则,皇后不会同意,朝臣不会同意,黎民百姓同样不会同意。
“大皇子可已入皇陵?”洛沁儿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秦泽逸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深吸一口气,道:“是,已入皇陵。”
“真的吗?若是已入皇陵,太后为何隐瞒?”听到秦泽逸的话,洛沁儿质疑道。
“水痘会传染。太后只是不想大皇子死后还被人厌弃。”不管怎样必须先稳住洛沁儿。大皇子是决计回不来了,洛沁儿肚中的孩子绝不能再出事。
“大皇子,是何时去的?”摸着肚子,洛沁儿继续问道。
一个谎言必须用更多的谎言来遮掩。秦泽逸琢磨着洛沁儿的心思,低声道:“不过几日。”
洛沁儿没有再追问,恍惚的眼神在对上太后的失神后变为清明:“都说人死了不会马上离开,不知大皇子是否正站在太后的背后看着太后呢?若真是这样,烦请太后代臣妾跟大皇子问个好。”
太后整个身子吓得一哆嗦,背后开始阴风阵阵:“皇后,你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大皇子最后呆的地方正是太后的寝宫,留恋人世的他定然还未离去。太后可有听到大皇子正在喊您?若是听到了,太后可一定要应一声。大皇子生前就没受到太后的喜爱,生后断断不能再被太后厌弃才好。”洛沁儿的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狠厉。大皇子真的入皇陵了,还是已经被太后处理掉了,大家心知肚明。秦泽逸以为他的几句话就能将大皇子之死遮掩掉?昭告天下又如何?公道自在人心。
似乎真的听到背后有个男孩的凄厉嗓音哭着在喊“皇祖母”,太后吓得面容失色,嘴唇发抖,惊骇的看着秦泽逸:“皇上,让她出去,让她出去。”
“臣妾可以出去,只要太后的良心得安,后半生会很太平的。”不等秦泽逸开口,洛沁儿起身走人。
“母后。”没有阻止洛沁儿的离去,秦泽逸走近太后,伸出手想要安抚一下她。
太后如受惊般的尖叫:“不是我害死他的,真的不是我。”
秦泽逸愣住。看着太后如此受惊的模样,他甚至开始怀疑大皇子真的是死于水痘吗?完全查不到大皇子离宫的任何蛛丝马迹,太后是否另有心腹势力?而这个心腹势力已经大到连他也无法触及的地步?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越来越觉得内有蹊跷。秦泽逸没有再安抚太后,他必须尽快查到太后的隐藏势力。皇宫内可以有心怀叵测的后妃,但不能有不知名却足以威胁皇上的势力。
从这一日开始,秦泽逸和太后母子之间的隔阂突然就生成了,并且越来越大。越是查不出越是生疑,越是生疑越是不安,越是不安越是煎熬,越是煎熬越是……憎恨。
秦泽逸忙着调查潜藏的神秘势力之时,太后却每日都处在担惊受怕,惴惴不安之中。洛沁儿再度开始每日前来请安,从不提及大皇子之事,只是以淡漠的眼神和恭敬的态度提醒着她的存在。
太后完全招架不住,连下几道懿旨免去皇后的请安。洛沁儿却依然故我的继续前往太后寝宫。每一日,她都会在偏殿外小站一会。不说话,只是静站,仿若追忆,仿若告别。洛沁儿的这般举动更加刺激太后的心。明明都已经封了偏殿,皇后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洛沁儿并未想过对谁苦苦相逼,她只是心中无法忘怀她忽视大皇子的芥蒂。记在她的名下,她就应该对这个孩子负责。可她一直想着这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她选择了置身事外,选择了冷眼旁观。明知道这孩子不喜欢太后,却没有阻拦太后将他抱走。明明撞上了他在太后寝宫哭的嘶哑,却在抱走他之后再次任他回到了这里。
因为心中无法介怀,她才会那般强硬的要求太后和秦泽逸给她一个交代。其实就算真的有个交代又能如何?若不是她这段日子窝在皇后寝宫悠哉的过着养胎的日子,忽视了大皇子的存在。大皇子何以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哪怕她多问一句,哪怕她派人过来探望一眼,大皇子至少不会被私下处理掉,大皇子至少可以风风光光的入皇陵。是她欠下了这个孩子……
洛沁儿的愧疚太后自然不会得知。在她眼里,洛沁儿就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她去找过皇上,皇上却一脸无奈的请她多多忍让,说是皇后怀有皇子,不能冒犯。提起皇子就想到大皇子,太后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动作,只得任由洛沁儿在太后寝宫嚣张放肆。
几日后,秦泽逸下了圣旨:大皇子病逝,入皇陵。朝臣们终究还是不满了。大皇子出水痘的消息他们全然不知,突然告知他们大皇子已死,太过突然的消息让他们感觉恐惧。前几日明明听说大皇子是失踪,为何突然就死了?就是死,为何没见到尸身?皇上这是想要偏袒太后,纵容太后谋害皇家子嗣吗?
众怒之下,果真如洛沁儿所说,朝臣们联名弹劾了太后。莫辰远想要制止却被薛奇文拖住了,薛奇文只说了一句话:“大皇子只是一个孩子,不该经受这般命运。”
莫辰远妥协了。如若大皇子是自家孩子,这般悄无声息不明不白的死去,任谁都无法接受。
秦泽逸焦头烂额的将几个心腹兄弟召进了御书房:“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是兄弟就被给兄弟添乱!”
“皇上,大皇子的生母是薛王府的人不是吗?就算再不想承认,大皇子还是要叫微臣一声舅舅的。亲外甥就这样被处理掉了,你让我怎么心服?”第一个开口的是薛奇文。
“那你们几个呢?”薛奇文的话秦泽逸反驳不了,只好转向其他人。
望了一眼秦泽逸,莫辰远的面色很是为难:“表哥,都是做爹的人,你真的无法体会咱们几个的感受吗?”
赵瑞、郑凯和周征同时点点头。他们并不想和秦泽逸做对,却怎么也忽视不了内心对一个孩子的悲悯。哪怕是权位相争,哪怕是宫妃后斗,他们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的是,大皇子死在太后寝宫。太后此种行为,已经超过了他们能接受的底线。所以,他们可以不联名,却不能阻止其他朝臣联名。
“那你们要我怎么办?太后是我的母后,难道你们要我办了她?”已经精疲力竭的秦泽逸无奈的喊道。太后手中不知名的势力他根本查不到,一旦惹怒太后,后宫是否依旧安生?
“太后是皇上的生母,皇上自然不能处置太后。天理伦常,众臣只是希望太后以后不要再插手任何后宫之事。宣国再也容不得下一位皇子出事。此次大皇子之事,皇后功不可没,皇上也应赏罚分明。”说完这些话,薛奇文看向秦泽逸。
秦泽逸面色难辨,淡淡的问道:“这是固伦长公主的意思?”
薛奇文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
秦泽逸苦笑道:“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固伦长公主没有拿出先皇御赐金牌来鞭策我的无能?”
“长公主并不想干涉皇上的任何作为。只是太后这一次,真的太过了。长公主说,如若她再不站出来,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薛奇文也不想将秦泽逸逼到这个地步。先帝的御赐金牌,他本以为长公主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拿出来。谁能想到太后竟会做出这等没有人性之事,入皇陵?说的好听,入皇陵的只是一个牌位,连尸身都找不到。皇上想要护住太后无可厚非,但绝对不能继续纵容太后危害皇家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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