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慎王府,若是真的着了道,郑明珠这个名字就将沦为笑柄,还如何出门应酬?如何在外立足?
那样的话,又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郑明珠此时真是后怕,如今细细推敲,陈颐安插手了慎王府这件事是必然的了,于是外书房就自然知情,而那正好是她剥夺了宣纹外书房之权的时候,宣纹愤怒之下,临时便借此做了安排,虽不知她具体如何策划安排,但就自己的情况来看,当时自己是听到唐家的事,太过悲愤才走了出来,并不是被春杏引出来的,是以大概在时机上就与她的计划不符,待走到蔚雪亭前的时候,那位侍卫首领应该正在与那位表小姐,连同慎王府某人,和陈颐安在那处偏僻地方说话儿。
春杏见时间还早,若是郑明珠先到亭子里,那位侍卫自然不敢再来,是以春杏小心的引着郑明珠去看那异花,应该是想拖延时间。
却没想到听到那样几句话,又有陈颐安的声音,郑明珠吓到了,春杏又何尝没吓到呢?
于是这一次计划便夭折了,但却引出另外一个误会。
大约这对宣纹来说,虽不顺利,却又不见得完全失败,主母听到大爷这样的阴私事,从而引发出什么样的后果,她虽然不能预料,但搅混池水,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过如果自己的猜测接近事实真相,那么绝对不是春杏一个人做得到的,慎王府里应该还有人要帮忙才行。
这个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切入口查一查。
这一件并没有真正发生的事,和这一次无意听到的八卦实实在在的给她敲了一个警钟。
她原本以为这些姨娘们只要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呆在后院里,就不用怎么理她们,如今看来,这简直是妄想。
或许是当初发现这郑明珠的生活漏洞太多,亟需处理的事也太多,又有陈夫人亲自出面处置了方姨娘,一时间就并没有多少精力分出来考虑姨娘们的事。
今后可要打起精神来才是!
郑明珠原本觉得,护住了唐家,自己的责任就已经结束了,可以平平静静的过几天安稳日子了,一直过到上苍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个漏洞,收回这一切的时候。
可是,如今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安稳日子大约永远也不会来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
而至于那无意中发现的真相,郑明珠这个时候觉得,这其实并不怎么要紧,现在这个状态很好,她无意改变。
她现在觉得,当初第一眼看到陈颐安的爱慕,那完全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一时的迷惑而已,面对一个这样的天之骄子那种突然的震撼,陈颐安风采卓绝,突然的惊艳和迷恋大约是值得原谅的吧?
郑明珠自嘲的笑了一笑。
她越是在这高门大宅里生存,越是融入这个身份,便越是觉得,保持现在这种心态实在是一件好事,她信任陈颐安,她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陈颐安当自己的老板和合伙人,反而更轻松,更好相处。
她信任陈颐安,有陈颐安在身后,不管做什么事,她都觉得安心,觉得放心。
相反倒是她自己,还需要更加努力的融入这个身份,这个家庭,追的上陈颐安的脚步,让陈颐安也能够这样信任她。
做了三个月的高门贵女,郑明珠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许多,知道有些东西其实过于奢侈,过于飘渺,并不需要去追求。
握住手里原本有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陈颐安心中没有别的女人,依然是一件好事,郑明珠虽然十分的想得通,可是现在依然如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的轻松,陈颐安要是真的和太子妃有点什么,她难免有一点难堪和尴尬。
现在这样,刚刚好。
陈颐安见她吃着饭都似有点神思恍惚,脸上却带着轻柔的笑意,不由奇道:“你今儿进宫吃了什么好的了,回来就这样儿。”
瞧这人说的话!
不克制一点真得被他气死。
郑明珠拉回神思,笑道:“今儿进宫,听到一个喜信儿呢。”
陈颐安夹了一筷子白油笋丝,漫不经心的说:“不就是太子妃有喜了么,又不是你有喜了,也值得欢喜成这样?”
郑明珠登时红了脸,陈颐安抬头笑道:“说起来,咱们真得好生努力了,昨儿母亲才问了我一句,我说我这阵子都歇在这儿,后头一回也没去,母亲才没说话了。”
这儿一屋子丫头,他说这个!
郑明珠郁结,白他一眼:“谁拦着你不成?”
陈颐安笑起来,便是隔了这么久,郑明珠依然有当初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感叹,他一笑起来,连屋里的灯火都似乎亮了一亮似的。
郑明珠决定撇开这个不怎么适合当众谈的话题,给陈颐安夹了一块花雕火腿,笑道:“太子妃娘娘说话极爽利,我今儿都听呆了。”
陈颐安笑道:“你以前没有品级,本来见的就少,就算是见了,也是在人多的场合,想必是第一回随着母亲单独见太子妃吧?”
郑明珠当然不知道以前的情形,见陈颐安这样说,便顺杆下的点头:“可不是,以往见太子妃,只觉大方高贵,没想到私下里这样随和,我真是受宠若惊。”
陈颐安就笑出声来:“是呆若木**。太子妃性子爽朗,为人宽厚大方,你学一学她也是好事,平日里母亲事多,也难得进宫,你如今是县主,若是闲了,就递牌子去陪她说说话儿也好。”
郑明珠便应是。又笑道:“太子妃与母亲是极亲热的,听说以前太子妃在咱们家住了一阵子?”
陈颐安吃完了,丢了碗,翡翠便端了茶来服侍他漱口,郑明珠的心思哪里在吃饭上,也就不吃了,跟着他坐到炕上去。
陈颐安才说:“姑母自生了表姐之后,身子骨儿就一直不好,一年里倒有八九个月在外头别院住着,母亲当时也刚嫁过来,每次姑母不在,母亲就把表姐接过来玩,直到表姐赐婚太子,这么些年下来,这情分也就不比亲母女差了。”
郑明珠点点头,斟酌了一下才说:“今儿还听太子妃说了个事儿,原是那日在慎王府,我不大舒服,便走的早些,没想到有那样的事儿,倒是今日太子妃说起才知道。慎王府的表小姐竟然嫁了慎王府的侍卫?”
陈颐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丫头也都是不出门儿的,如今你管着外书房的事儿了,青果忍冬都是耳朵长的,你有事问问他们也好。”
陈颐安果然长着十七八个心眼子!只提一句八卦,就能知道她的潜台词了。
郑明珠顺势就说:“那蔚雪亭那事,我竟今天才知道。”
陈颐安点头道:“你手里没人,有些事原怪不得你。
郑明珠便笑道:“你既这样说,我就真问了啊。到时候,你的丫鬟没脸可怪不得我。”
陈颐安笑道:“什么有脸没脸的,那难道就不是你的丫头?你问就是,我瞧着你问。”
郑明珠心中就有数了,自己猜的没有错,且陈颐安心中更有数。于是就吩咐:“来人,把青果叫来我有话问她。”
翡翠答应了一声,打发小丫鬟去外书房叫青果去了。
郑明珠笑道:“趁这会子青果没来,你告诉我那个事儿怎么回事吧。”
陈颐安笑道:“你索性一块儿就问了,倒要我说。”
郑明珠说:“你说来有趣儿些,来我替你倒一杯茶你喝了好说。”
说着话,翡翠把新泡的茶端上来,郑明珠亲手递一碗给陈颐安,陈颐安笑道:“那事儿也简单,慎王府那位表小姐乃是慎王妃娘家的远房侄女儿,家道中落,生的颇有几分颜色,慎王妃把她接进府里来,也就是预备着塞给世子做妾,做她的耳目,可这位表小姐却并不愿意做妾,倒是与慎王府那位侍卫不知怎么的,竟就生了情,那日表小姐大着胆子去求了世子,中间到底有些什么话我不大清楚,只是世子答应帮她,我瞧着,大约也是免得自己麻烦。慎王世子托我安排,我便替他们排了这场戏罢了。”
郑明珠抿嘴笑道:“慎王世子真真是杀鸡用牛刀,咱们大爷这样的人才,替他办这样的小事。”
陈颐安笑道:“这种小事,不过是顺手送世子一个人情罢了,又不是十分要紧难办,自有十个八个法子替他办了。”
郑明珠笑道:“这位表小姐倒是胆子不小,也颇有智谋,竟能说服慎王世子。”
“也是双方都有好处,单是让那位慎王妃鸡飞蛋打一场,就足够说服慎王世子出手了。”陈颐安毫不以为意。
说到这里,只见青果掀帘子进来,笑道:“少夫人有什么要吩咐奴婢?”
郑明珠看了陈颐安一眼,见他只靠着大引枕喝茶,并不打算说话,知道他这是有意看自己怎么问话,便对青果说:“是有一件事问你,前儿慎王府大爷晋封世子爷的宴请之后,慎王府有没有打发掉丫鬟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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