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丫鬟端了茶笑吟吟的走过来:“县主久等了,喝一杯茶解解酒吧。奴婢说的不错吧,这里最是松泛的地方。”
郑明珠哪里接她的茶,脸色铁青,双手紧紧的绞着手绢子,几乎没把一块上好湖丝的手绢子扯烂了,直直的看了那丫鬟好半晌,把那丫头看得惴惴不安,才喘出一口气来,说:“乾元阁在哪里?”
那丫鬟后退一步,手里的茶都差点落下去,叮当作响:“县主……县主……”
郑明珠霍的站起来,再问一句:“乾元阁在哪里?”
那丫鬟噗通就跪下了:“县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听了一耳朵,以前真不知道的呀,县主饶命……”
郑明珠道:“和你不相干,你只管带我去,我自然恕了你,若是只一味推脱,说不得立时就把你交了慎刑司,现就打死!”
那丫鬟吓的只是磕头,只会叫饶命。
郑明珠又放缓声音道:“只要你带我去了,这事儿就和你不相干,你服侍的好,我自然赏你!”
那丫鬟只得磕头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就听了两句……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带县主去,只求县主给奴婢一条生路……”
郑明珠缓缓点头:“起来吧。”
那丫鬟吓的手脚发软,差点爬不起来,郑明珠说:“从大道上走,别走小径,叫人看见疑心。”
丫鬟没口子的应了,悄悄的觑一眼郑明珠的脸色,见她面色倒是平静,就是咬着牙,腮帮子都隐约可见鼓起青筋的痕迹来,哪里还敢多看,只深深的低着头,小心的扶着郑明珠往大道上走,嘴里说着:“县主,小心脚下。”
“娘娘,娘娘……”圆脸丫鬟一溜烟的跑去了临华殿,因是有这件事,拿着腰牌就进去了,静妃娘娘和南安侯夫人都坐在一起说话儿,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两人不时往外张望,都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见这圆脸丫鬟进来,南安侯夫人立即问:“可叫她听到了?”
圆脸丫鬟笑着回道:“奴婢照着娘娘的吩咐,拉着红姐姐,做足了全套,从头到尾一点儿差错都没有出,嘉和县主果然听见了,真的就当奴婢是太子妃娘娘打发去看着她的,气的那样儿,脸都发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倒气儿。后来奴婢躲在一边悄悄看了,嘉和县主立逼着红姐姐引她去乾元阁呢。”
南安侯夫人喜笑颜开,对静妃娘娘道:“娘娘瞧如何?我说的没错儿吧,这就是个妒妇,她如何受得了这个呢?必是要去的!”
静妃笑道:“还是妹妹有计谋!前儿派人引她去,这样的毒妇自己心机深沉,自然防备心强,一时竟不上当,幸而妹妹想到这个法子,一句话不说,就叫她自己非去不可呢,这才叫手段!既如此,刚才那一边儿也说人引过去了,我们也该过去了。”
圆脸丫鬟笑回道:“娘娘稍安,奴婢听到嘉和县主为着不引人怀疑,命红姐姐走大道儿,走大道儿还得绕过凝香殿那个大院子呢,一时也到不了,娘娘这里原近些,越发不用急。”
南安侯夫人冷笑道:“娘娘听听,这毒妇心机何等深沉!走大道儿,岂止是不引人怀疑,更是为了名正言顺,谁都瞧见了,嚷出来才能叫人明白,若是自己悄悄儿的去,这又是在宫里,太子妃自然就能压下去了,心思如此歹毒,真是叫人胆寒呢。”
静妃点头称是:“果然如妹妹说的,实在是个有心机的,幸而妹妹技高一筹,待今日拿住了她,她再有心机又能如何呢?必要她知道厉害!”
说了一阵子,见时辰差不多了,三人便从临华殿后的小路绕去乾元阁。
郑明珠一路上走的慢慢的,见了人还特意停下来说话打招呼,话里话外都是说酒上了头,走一走疏散疏散,那丫鬟一额头的冷汗,手脚发凉,见这位厉害的县主走的很慢,她倒巴不得再慢一点,永远别到才好。
或是到了那里,一个人也没了才好。
那个混账九茉没事扯着自己说那样忌讳的话做什么!也怪自己爱听八卦,竟就让她说了,早就该不听的。
这丫鬟胡思乱想,战战兢兢的走着,走到一个岔路口,却见石榴正在路口等着,手里拿着郑明珠的白狐狸毛的斗篷,见了郑明珠便道:“原来少夫人走到这里来了,奴婢只是去拿斗篷给少夫人,回来就没见着少夫人了,叫奴婢好一阵找。”
说着过去给郑明珠批上,郑明珠沉静的说:“你跟着我,见了什么都不许说话,知道吗?”
听石榴肃然答是,那丫鬟又是一阵汗出如浆,只在前头带路,丝毫不敢回头看郑明珠,哪里知道石榴早附在郑明珠耳边,说了些话儿。
郑明珠点点头,放下心来。
走了一刻钟时分,遥遥可见绿树掩映着的一角飞翘起来的屋檐,那丫鬟脸色越发白的好像随时要晕倒,发着抖回头道:“县、县主,前面走到底就是乾元阁了,奴婢……奴婢……求县主给奴婢一条生路吧。”
说着就跪下哭着磕头。
郑明珠冷眼旁观了半天,虽觉得这丫鬟把自己引到那亭子中十分可疑,可此时见这丫鬟的确吓的厉害,大约是真的误伤,想来静妃那一点本事,能收买一个太子妃宫中的人已经是顶天了,哪里还能刚好把她的亲信派到自己身边来呢?
大约是凑巧把?
反正自己做戏也做的像了,倒也用不着她什么,便狠狠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去吧,漏了一个字,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那丫鬟大喜过望,又胡乱磕了几个头,忙爬起来走了。
郑明珠深知走到这附近了定会有人在监视,脸上表情越发沉的要滴出水来,咬着牙,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乾元阁只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院子,周围树木高大,安静无比,周围都没有一丝人影,此时院子门虚掩,里头毫无生息。
郑明珠在推开门的时候,手中也有一丝迟疑,如果……石榴不忠,那就是真的圈套了,必然万劫不复。
这样的后果,叫郑明珠这个时候竟然也有了一丝孤注一掷的感觉!
可是石榴是陈颐安选来放在她身边的,想到陈颐安,郑明珠的手稳定了,心跳也慢了下来,轻轻的推开了门。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只短毛的胖猫蜷在石桌子上睡觉。
郑明珠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在迟疑,在举棋不定,静妃和南安侯夫人对看一眼,都是一笑。
成功了!
这个难对付至极的女人上钩了!
只要她到了这个地方,进不进去都无所谓了,到了这里,一切就尘埃落定,郑明珠就是再厉害,也无挽回的余地,只有任她们摆布的份了。
静妃和南安侯夫人缓步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轻轻笑道:“嘉和县主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呢?”
这个时候,郑明珠刚下定决心,走到了院子中间,此时霍然回头,见到静妃和南安侯夫人,一对如花璧人,俏生生的立在门口。
郑明珠的表情从吃惊到不解到渐渐明白到恍然大悟再到愤怒悔恨,变化的十分生动,静妃和南安侯夫人十分得意的欣赏了一番。
郑明珠静了一会儿,镇定的说:“原来静妃娘娘和侯夫人也到这边儿来散步呢,就不打扰了,恕臣妾失陪。”
说着就想走,南安侯夫人笑道:“真不愧是嘉和县主,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如此镇定。只不过县主到这里来会情郎,连面也不见一见就走,也未免太绝情了吧?”
郑明珠道:“侯夫人说什么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南安侯夫人笑道:“县主听得懂听不懂倒是无关紧要,我与娘娘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县主若是敢走出这院子一步,咱们自然还会叫了进宫来的世家夫人们来看个一清二楚,县主不怕,只管走就是了。”
南安侯夫人见郑明珠额上全是汗珠,心中越发得意的厉害,掩嘴笑道:“真不知道县主这件大毛儿披风是什么宝贝呢,这样的天儿,咱们都冷的了不得,县主还出汗呢!”
真是极尽奚落与嘲笑之能事。
郑明珠无心与她斗嘴,咬着牙道:“叫了人来又如何?我行的端坐的正,只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罢了,连屋里有人没人我都不知道,侯夫人张嘴就说里头有什么情郎之类的混帐话,莫非侯夫人倒知道里头是谁了?莫非侯夫人倒是来会情郎的?”
南安侯夫人越发笑的得意了:“我要会情郎还用来这里?我去的地方,说出来倒只怕吓着你了,县主虽然伶牙俐齿,推的一干二净,奈何县主却是太大意了些,怎么连贴身物件也掉在里头了呢?是以我才说,县主只要不怕,只管走就是了。”
说到后来,只是娇笑,笑的花枝乱颤。
郑明珠微微闭了闭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厉声道:“便是我得罪过你们卫家,你们也无需用这等下作手段来害我,无中生有害人性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南安侯夫人娇笑道:“这会子没人救得了你,便指望天上打雷了吗?哈哈,你只管瞧着有没有!且我瞧着,县主也未免自视太高了吧,不过倒也算不得古怪,县主一向不就自以为自己比别人强么?不过一个县主,就觉着自个儿比天皇老子还大了,宫里宫外,内外命妇竟也不放在眼里。只可惜今儿这事,县主只怕要失望了,那里面那位才是要紧的,县主不过是个添头罢了,哈哈哈。单是县主,哪里值得咱们这样费心费力呢。”
南安侯夫人觉得畅意无比,身份贵重如何?得封县主如何?我也不见得瞧的上你,便是设计了你,把你整的狼狈无比,身败名裂,你竟也不是重点。
郑明珠脸上颜色一变,这一回是真的变了,她原本以为这是静妃与南安侯夫人为她设的局,可如今听来,竟完全不是那回事,她似乎无意中又撞进了什么了不得的阴谋里去了?
静妃与南安侯夫人此时都是笑意莹然,见了郑明珠这样狼狈绝望的样子,一再受打击,似乎话都说不出来了,如何不快活。
静妃冷冷笑道:“县主也有今天?比当初耀武扬威的时候如何?”
郑明珠似乎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你们要做什么?里头的人是谁?”
南安侯夫人道:“里头不是县主的情郎吗?每旬都上武安侯府给县主请脉,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自然就勾搭上了,如今私会都会到宫里来了,也难怪,这一位也是时时进宫为东宫的太子、太子妃、郡王爷请脉的,宫里如此熟稔,安排一处私会倒是不难。县主这样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
郑明珠心中大震:“苏、苏大人?”
请脉、东宫……郑明珠隐约想到了些什么,直是不可思议,这、这静妃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郑明珠都震惊的结巴起来了。
静妃与南安侯夫人倒是挺欣赏她的震惊的,郑明珠震惊的说:“你们……要苏大人做什么?”
静妃道:“这倒是与你无关,如今只需你与苏大人写下悔过书交给我也就是了,苏大人,听够了吗?也该现身了吧。”
过了一会儿,门缓缓的推开来,小苏太医果然走了出来,清秀的脸上一脸冷峻,倒叫郑明珠很不习惯。
苏太医道:“娘娘的意思,微臣也懂了,谁叫如今东宫有事只传微臣呢,别的人都插不上手,娘娘如此劳心劳力做了这样的事,要微臣与县主写下悔过书,县主就算得罪过娘娘,微臣却一向恭敬侍上,并无得罪之处,那无非就是要拿捏住微臣,在给东宫太子爷、太子妃娘娘、小郡王疗疾之时按照娘娘的意思添点什么罢了,东宫深信微臣,自然容易得手,就算……没得手,也与娘娘无关了,甚至就算得了手,也与娘娘无关,静妃娘娘,微臣猜的可对?”
静妃微微一笑:“还是苏大人聪慧通达,一语中的,竟省了本宫许多唇舌。”
南安侯夫人在一边轻轻鼓掌:“和聪明人说话真正是容易的多,这位嘉和县主,看起来聪明,没承想居然如此愚笨,说了这半日,还不如苏大人立时就明白了。”
郑明珠一脑门子官司,这计策可是真够歹毒的。
若是自己真的信了‘偷听’来的那些言语,一步一步走过来,还真是万劫不复,身败名裂的下场了。
甚至不得不说,这位南安侯夫人对女人的心理也是把握的很好的。
只可惜她碰到了郑明珠,只可惜她做出了和宣纹一模一样的场景,只可惜她不知道郑明珠深信陈颐安,毫无怀疑。
苏太医笑着摇摇头:“娘娘不是要微臣与县主的悔过书么?这个容易,请进来,娘娘说怎么写,微臣就怎么写。”
静妃志得意满,昂首就随苏太医往里走,郑明珠看到,静妃刚一只脚跨过门槛,整个人就凝固不动了,她甚至觉得,静妃连背影都透出惊骇和不可置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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