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茗象是终于心软了。她伸了手去,轻轻地拍了拍张姨娘的背,真挚地说道:“姨娘可不能这样想,无论姨娘肚子里的是弟弟,抑或是妹妹,可都是我段府的一员啊,我段府的公子、小姐,又哪里有为奴为婢的道理呢?”
张姨娘第一次感觉到,段青茗的小手里,竟然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只用力一下,就将几乎瘫软的她扶了起来……段青茗曾经是一位母亲,所以,最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哪怕是将自己的心儿,肝儿,全部都挖出来了,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有哪怕是一点的闪失。
张姨娘一听,立时止住了哭泣,朝段青茗可怜兮兮地说道:“有大小姐的这句话,这孩子将一生忠于大小姐。”
段青茗终于蹙了蹙眉,斥道:“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东西,姨娘切勿再说忠心之类的话!”
看到张姨娘的眸子里,又再浮出惶惑的眼神,段青茗重申道:“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是我的妹妹或者是弟弟,姨娘放心好了,我会象对待誉儿一般对待她他的。”
张姨娘一听,顿时感动得涕泪双流,她想笑,眼泪却不停地流下,她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这悲喜交织之下,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要知道,若说段正是这个段府之中最具权势的人,刘蓉就是这个段府里最阴险狠毒的人。可是,这二人,若比之睿智冷酷,若比之刚烈强悍,远远都比不上段青茗。
张姨娘身边一个旁观者,用她的观念来说,段誉才是这个府里未来的主子,而段青茗,则是这个主子未来最上心的人。如果说,一个庶子或者庶女未来在府里的位置,取决于这个府里的主人的话,那么,张姨娘孩子的未来,则是握在段青茗的手里。
可以说,只要得了段青茗的这句保证,只要她的孩子不做出什么忤逆段府的事情出来,那么,无论是男是女,他她的这一生,都有了足够的保障。而张姨娘要的,正是这份保障。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对张姨娘这种又哭又笑的情绪相当的无语了。她招了招手,令秋宁绞了帕子让张姨娘擦脸。然后,又拿出粉来,帮张姨娘将红肿的眼睛全部都遮盖干净。
要知道,得体的妆容,是一个女子的全部。若是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地跑出家门,会被人们喻为失德的。而张姨娘今日失魂落魄地跑来段青茗这里,而且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想来已经被有心的人看在眼里,若是再如此形容狼狈地走出去的话,相信更有不少的人,在暗中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了。
秋宁已经开始帮张姨娘绾发、画眉。清晰的铜镜里,倒映着一个张姨娘逐渐恢复生气的脸,段青茗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不得不说,虽然已经过了数年的幽闭生活,可是,张姨娘原本的底子,却是极好的。现在,在秋宁的巧手打扮之下,一个秀丽端庄,美丽的女子,正神情款款地出现在段青茗的面前。
眼看着张姨娘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段青茗这才点头,微微笑道:“姨娘须记住我的话,你有了段府的骨肉,这原本就是喜事啊,所以,姨娘不要老是哭,老是哭的啊。应该开开心心,挺直胸膛做人,让别人都能感受到你的骄傲和喜悦才是。现在,姨娘去吧,去告诉爹爹这件天大的喜事,我在这里等着姨娘的好消息了!”
原本,段青茗可以利用这个孩子,达到让刘蓉万劫不复的结果。可是,她却想都没有想的放弃了。因为,段青茗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所以知道,若利用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的心来进行报复的话,那么,就是这世间,最丧尽天良的事情。虽然,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别人常做常有,可是,段青茗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张姨娘听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连忙用手擦干了,然后,挺直腰杆说道:“大小姐放心,现在,婢妾就去告诉老爷……”
张姨娘经了段青茗的开导,似乎非常的心急,可是,在迈步的时候,她还是顿顿住了脚步,轻声说道:“大小姐放心好了,即便有了这个孩子,婢妾对于大少爷还有小姐的心,都是不会变的……”
说完,还不忘记朝段青茗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就一溜烟地去了!
段青茗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喝着茶,却没有说话。窗外的暮色,渐渐地深了,深了,深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可是,她还在静静地看着,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段青茗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用手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暗淡的光和影下,那个一身淡白衣衫的女孩儿,一脸的淡泊表情,犹如覆盖在窗棂上的雪堆一般,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凉薄……今日,段青茗放弃了一个绝佳的、利用张姨娘的孩子报复刘蓉的机会。可是,段青茗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刘蓉是绝对不会允许张姨娘在自己刚刚失去孩子之后,挺着一个大肚子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的。所以,她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张姨娘进行迫害,甚至是陷害。而段青茗所要做的,只是要把握好机会,朝着刘蓉迎头一击,就能让刘蓉从此再无翻身之境。
张姨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院门之外,秋宁关了院门,又走了回来,她乍一打开门口,将屋外凛冽的寒气,全部都带了进来,虽然屋子里,生着熊熊炉火,可段青茗还是感觉到一阵透骨的冷意!
段青茗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喝着盏里的茶,忽然静静地问了一句:“誉儿呢?”
秋宁笑道:“月葭那丫头啊,倒是喂大少爷吃饱了一顿桂花糕,又帮大少爷装在盒子里一些,然后,送了大少爷回去!”
段青茗仍然低着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秋宁想了想,又笑道:“奴婢看着,这大少爷身上的袄子,似乎薄了一些,所以,顺便交待月葭,叫她去告诉大少爷的奶娘,帮大少爷再做多件厚的袄子。再说了,这年关马上就要到了,按例,小姐和大少爷的新衣,就要开始做了。”
段青茗的眼皮终于抬了一下,她看了秋宁一眼,静静地说道:“你明个儿把我存着的那两匹紫锻和透红的锦锻送些去张姨娘的院里。”
秋宁赶忙应了一声。
段青茗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上次誉儿做衣衫剩下的那匹锻子,是青天白日蓝的,也送一并拿去张姨娘吧!”
秋宁又应了一声,顿了顿,这才谨慎地说道:“是不是等明日里张姨娘的喜事传出来之后,才送去呢?”
段青茗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是的,张姨娘今日下午来了自己这里,紧接着,就传出了有喜的消息,旁人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自己做下的好事,所以,这东西,若是在消息散布出来之前就送了,还能落得个人情,若是在散布之后再送了,反倒成了人之话柄了。
秋宁听了,顿时明白了段青茗心里的计较。她点了点头,用心地记下了。
段青茗还在静静地喝茶,秋宁还在静静地收拾东西。段青茗有个习惯,那就是,若是她一人独处的时候,是不会多说话的。而秋宁,轻手轻脚地忙着,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许久,段青茗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夏草儿的伤怎么样了?”
秋宁答道:“没有伤着骨头,现在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只是还走不得路。”
段青茗微微弯了弯唇,却没有出声。
秋宁看了段青茗一眼,又轻声说道:“听说三皇子殿下差人送来了袪伤疤的药膏,很是灵验。夏草儿已经在用了。”
炎凌宇送来的?
段青茗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既然是他送的,就让夏草儿用着吧!”
这个炎凌宇,还算有些良心,知道夏草儿的伤全是因为他,现在,还知道送些药膏过来?
秋宁快手快脚地把屋子收拾停当了,看到段青茗还在发呆,她顺着段青茗的视线望去,看到对方望着的,正是张姨娘离去的方向,秋宁一惊,嘴里却笑道:“其实,刘姨娘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刘姨娘了,真不知道,这张姨娘在担心什么!”
段青茗淡淡地看了秋宁一眼,微微地叹了口气:“所谓关心则乱,张姨娘这是被刘蓉吓怕了啊!”
秋宁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听了段青茗的话,只微微一怔,跟着笑道:“可是,张姨娘还算聪明,知道来找小姐来庇佑她的孩子。”
说到这里,秋宁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她停住了收拾东西的手,然后,轻声问道:“小姐,奴婢其实也一样心里忐忑的……张姨娘的这个孩子,您是真的不介意么?”
段青茗转过头去,望向了天色阴暗的窗外,她的眼神很是飘忽,她的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我为什么要介意呢……每一个孩子,都是带着母亲的祝福来到这个世界的啊,这与身份的贵贱无关,与身份也无关……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有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的啊!”
秋宁忽然就怔住了。
她忽然发现,此时的段青茗,再不是她平日里熟悉的那个干练、睿智,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而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对于生活和亲情,有着深深的感悟的、以及厌憎的复杂情绪的成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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