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段誉仰头,望了望天色,说道:“姐,我们只要等到天黑就好了。”
段青茗看了一眼山下,那里,仍旧丽日绿野,一眼千里,可是,谁又能保证那里的一派平静不是和这里一样,只是表面的假象呢?
晚上,晚上又会有什么转机么?难道说,段誉是想趁着晚上的时候,带她离开这里么?可是,距离晚上最起码还有四个多时辰,再加上对方那么多的人,能不能捱到晚上都未可知。更何况,到了晚上,他们真的就能逃脱么?
段青茗看了看天色,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誉儿,我只想你安全离开这里。”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眼神却有些奇怪:“姐姐,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总之一句话,你在我在,我在你在,你不要枉想着出什么歪主意保全我牺牲你之类的。因为,你在想牺牲你自己的同时,一定抢先牺牲了我。”
段青茗只这一个念头,也被段誉看穿了。她望着一脸坚定的段誉,忽然就呆了一下。
逃?要怎么逃?他们两个,论脚力不是人家的对手,论功夫更不是人家的对手,现在,山上山下都是人家的人,这山虽高,草虽深,可终究会搜到这里来的,到时,两个人一起落人对方手中,肯定不如先由一人脱险了!
可是,看段誉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买段誉的帐,那么,段誉是不是要另设他法了呢?
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段誉,有着和炎凌宇一样倔强的脾气,硬来是肯定不行的,看来,得想个点子,让他乖乖的先行离开才行啊。
总之一句话,段青茗是绝对不会留下段誉在这里涉险,她更加不会置段誉于危险的境地而不管的。想到这里,段青茗长长地吁了口气。
忽然,身后传来马匹长长的哀鸣。听那声音,似乎被什么伤到了,发出疼痛的怒吼。
段青茗回头一看,只见那匹刚刚冲下了山梁的马忽然调转了方向,掉头,哀嘶着朝着山的那边冲去。
这匹马,方才的时候,是被人驱赶而来,目的是想引出程叙潜伏的地方的,可是,那马现在却调转了马头?是程叙已经被发现了?还是?
段青茗一瞬之间,念头已经转了百转。她再定睛一看,那马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箭矢的身影,看来,这匹马并不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伤的,而是程叙自己伤的。
原因很简单,程序害怕这匹马会跑到自己隐身的地方,从而将那些追踪的人带来。所以,他就伤了自己的马,让这马朝相反的方向跑,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饶是这样,程叙潜伏的地方还是被人发现了。
只见半空中箭矢如雨而下,片刻之后,那箭矢没入那片草地,便再也没有了踪影。
段青茗心下一惊,不由握紧了段誉的小手。
段誉也紧张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然而,和他们想像不同的是,那里,除了没地的箭矢之外,居然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看到有人受伤,也没有听到有人哀号,看来,这个程叙也不是个吃素的,早在袭击了自己的马之后,就已经离开了原处,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山梁之上,一片寂静,只是,这寂静却总让觉得不安,就连这一闪而过的风里,都带来了说不出的杀气。
然后,忽如东风夜来时的轻闪,只见寂静的山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排手持箭矢的黑衣男子。
那些男子,全部以黑巾蒙面,手搭长弦,指尖握弓。看那样子,似乎是做好了任何一样的准备,无论是谁,想和他们抗衡的话,那结果,就只有两个,变成刺猬,或者万箭穿心。
正午的阳光,照在那些人的身上,可是,那些冷光闪烁的眸子,还有近乎铁灰的颜色,只会令人想到午夜的星痕的黯光,还有死神杀戮的手。
阳光下的黑幕,阳光下的杀气。箭尖闪烁,黑衣如墨,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转身逃跑。
望着那些黑衣的箭士们,段青茗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看起来如此可怕?”
段誉望着那些黑衣箭士,口里淡淡地答道:“这些是他国的御前箭队。”
微微顿了顿,段誉说道:“跟在这些人身后的,应该是他们的御前内侍。”
御前内侍和御前侍卫不同,前者是专属的他国国主直接管辖的卫队,后者,则是负责外围安全的卫兵。一字之差,已经注定了他们的身手不可同日而语。
说话间,手持长剑的黑衣卫士们都冲了上来。
那些人,都身着黑衣,肩膀、领口处都绣着金色的雄鹰。那是御前内侍专属的服饰,代表着他们与众不同的地位。
段誉的眼里,闪过一抹说不出的黯光——连这些人都出动了,那么,炎凌宇所说的那个人,又是否来了呢?
正思索间,山梁之上,出现了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
那个身影,颀长,雄壮,高大,挺拔。
那个人,逆日光而立,背苍穹而立。所有的光线,都似乎绕他的身形而过,只留下一个深深的轮廓。那人,甚至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所能看清的,就只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限威仪,还有那种令人压抑,令人窒息的王者之气。
正午的日光,照在他的黑色盔甲之上,折射着令人心惊的清辉。而他的黑甲,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在阳光之下,居然没有反射出任何的光芒,宛如太阳边缘的一团黑雾,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存在。
那个人一站上山梁,就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身边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那个人越过山梁,朝下走了几步,日的冠冕在他的头顶浮出渐渐的轮廓,亦步亦趋。
段青茗只看了一眼,就低呼道:“这个人是谁?”
段誉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冷冷地说道:“他国的塔图可汗。”
塔图可汗?
段青茗咀嚼着段誉的话,总觉得这件事的不寻常——程叙偷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要找程叙要债,这听起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你若再仔细一想,就会感觉到全部都是漏洞——首先,程叙偷了人家的东西,回到了京城,那些人若要寻访他们的东西,一是可以和大夏的国主索求,让他们出现,逼程叙归还。二则,他们可以拿程叙开刀,直接索回他们的东西。可是,无论怎样,那些人也不应该地既派了黑衣箭士,又派出黑衣骑士,又要花这么些功夫来围追堵截甚至将他们这些无辜的人都牵涉在内啊?
因为,若段青茗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可是大夏的京郊,这里可是一国的国都,这些人如何敢倾巢而出,明目张胆地设伏?难道说,这些人就不怕大夏的禁军,就不怕大夏的国主问责么?
不得不说,这正是段青茗思之不得的地方。
段青茗回头,看了一眼段誉,说道:“誉儿,这些人是怎么潜入我大夏的?”
段誉冷笑道:“这些人一半是潜入的,另外一半是大张旗鼓而来的。”
大张旗鼓?
段青茗眨眨眼,怎么最近这一段时间,可没有听说有什么使者来啊?怎么这些人还能明目张胆而来呢?
段誉看了段青茗一眼,有些话他不想说,可是,到了此时,不说似乎行不通了。段誉微微吸了口气,说道:“姐姐,你可还记得清铎和玉萝公主么?”
前一段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的清铎和玉萝公主么?他们两个,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既没有和段青茗打过任何的招呼,也没有带过任何的书信,仿佛,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可现在,段誉怎么就提起了他们呢?
段青茗不由大吃一惊,她失声道:“清铎和玉萝怎么了?”
这两个人怎么了?
段誉不由一声冷笑:“他们好得好呢……”
看到段青茗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段誉摇了摇头,强自将最关键的那两句话咽了下去。他说道:“姐姐一会儿就能看到他们了。”
段青茗望着那个叫塔图的可汗,不由眨眨眼,说道:“誉儿,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塔图就是玉萝和清铎的父亲吧?”
段誉点了点头。
这下,段青茗开始风中零乱了——怎么回事?这个程叙居然偷了玉萝和清铎父亲的东西?再加上清铎和玉萝公主的一夜之间消失,这不得不令段青茗联想到,这个塔图,就是为了他的一双儿女而来,是为了程叙而来。
可段誉说,玉萝公主和清铎就要出现了,那么,他们可是出现在塔图的身边么?
可按照道理来说,段青茗和玉萝公主和清铎都曾经是朋友啊,是朋友,就不应该伤害他们才是啊?可现在,段青茗忽然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段青茗不由地问道:“誉儿,清铎和玉萝和他爹在一起么?”
段誉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清铎和玉萝都是他爹派来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自然要回他爹爹的身边了!”
段青茗望着段誉,知道他还是没有说出关键的一句。
段誉知道,段青茗不是一般的人,有些事,你即便现在那瞒着她,可是,却不能瞒上一世。所以,若是现在和她说清楚的话,那么,到时,就还有转弯的余地!
想到这里,段誉拉着段青茗的手,说道:“姐姐,我下面的话,你不要打断,可是,听了之后,要象根本没有听过一样,既不能影响你的判断,更加不能影响你的情绪……你能做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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