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听了段青茗的话,脸色骤变。她仰天大笑两声,说道:“段青茗,这里又没有别的人存在,你又何苦惺惺作态呢?你恨兰儿比你得宠,你恨我占据了段府女主人的位置,你恨你的父亲心里只有我们娘俩而没有你……他从小就忽略了你,段青茗,你敢说你不恨么?”
段青茗望着刘蓉,眼神悲悯而且淡漠,她说道:“刘姨娘,你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妹妹和我还有誉儿,都是父亲的孩子,兰妹妹年纪比我小,誉儿又是男孩儿,娇不得惯不得的,父亲疼爱多一些幼女,我这个做长女的,难道会说什么么?若是父亲真的不疼爱兰妹妹了,怕我还要真的着急吧……刘姨娘,我不知道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只想告诉你的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姐妹之间,血脉相通,哪里有那么多的龌龊事呢?”
微微地顿了顿,段青茗又说道:“倒是你……刘姨娘,你占据了父亲的心已经许多年了,杜姨妈以生病之躯在我段府,你为什么要下如此狠手,去害她呢?要知道,她一个病人,是妨碍不到你什么的啊……刘姨娘,你还真是忍心。”
段青茗一边说,一边摇头,看她那样子,还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可就是这样的眼神,彻底地激怒了刘蓉——你段青茗算什么东西?你杜青鸾算什么东西?这个段府都是我的,老爷也是我的……你们凭什么要来怜悯我?凭什么?
刘蓉眼睛血红,双眸欲裂。她举起右手,用力朝着半空一挥,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段青茗,你什么意思你?啊?我为什么不能害死杜青鸾那个贱人?为什么?……莫说杜青鸾要死了,就是她真的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
刘蓉的声音,在这个荒废的院落里久久地回荡。不知是不是段青茗的话,似乎彻底地激起了刘蓉的火气,那声音,嘶哑,愤懑,似乎潜藏在心里多年的不甘,在此刻统统都要发泄出来。
看到那样的刘蓉,段青茗不由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她似乎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躲开刘蓉的伤害。
刘蓉面色潮红,脸庞扭曲,随着她的声音渐大,人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杜青鸾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为什么就不能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要回来京城,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段府?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争夺老爷,争夺这正室之位呢?哼哼那被子里的水蛭是我放的,是我想要了杜青鸾的命,我就是想她死,死吧,死吧,就好象丁柔一样,死了,就干干净净的了”
段青茗似乎疑惑地后退一步,身后有什么一挡,原来,她已经退到了木槿花树前,那树树原本就柔韧,此时被段青茗一撞,枝叶颤动,花瓣零落。顿时落了段青茗满头,满脸。
段青茗倚着树干站定。她望着刘蓉的眼睛,忽然轻声问道:“刘姨娘,你说的,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杜姨妈呢……你若不喜欢她做父亲的正室,可以告诉父亲,将她赶走的啊,你何苦要做下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刘蓉血红着眸子,望着段青茗,她的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那把火,烧到了她的心里,烧到了她的肺里,烧到了她的头顶,然后,用力地烧灼着刘蓉的五脏六腑,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要倾吐的恨意,从刘蓉的心里弥漫出来,渐渐地变成逐渐强烈的愿意,渐渐地,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可是,那潜藏在内心的恨意,却犹如洪水一般,迅急地倾泄出来,势不可挡。
刘蓉望着段青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告诉了你的父亲……你父亲就会听么……以前是丁柔,现在是杜青鸾……我用了十年的功夫,好不容易让这些都消失了,让老爷的心里有了我,可是,杜青鸾这一回来,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这种痛,这种绝望,你知道么?”
刘蓉恨恨地望着段青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又知道什么……”
看到刘蓉的神色如此骇人,段青茗被吓得脸色惨白。她忽然有些后悔了,人都没带一个的,如此面对刘蓉。
眼前的刘蓉,哪里还有平日里沉稳的样子,看着她的神情,分明是疯了,疯了……段青茗想着,心中更觉得害怕,她不由地绕着木槿花树再后退半步,似乎想要躲开刘蓉的威逼。
刘蓉朝着半空挥舞着双手,语气愤懑而且悲壮,她说道:“凭什么,凭什么嘛……我从小就认得老爷,发誓非他不嫁,可是,杜青鸾出现了,夺走了老爷在我身上全部的注意力……好吧,老爷爱杜青鸾,我就拆散她们……可是,这杜青鸾刚刚拆散,又来了个圣上赐婚……圣上赐婚,我自然没法子拆散,于是,我就设计进了段府,然后,将那个所谓的段夫人一点一点地从老爷的心里消失……最后,正室夫人死了,老爷的眼里,也只有我一个了,我和兰儿,就是老爷生命里最重要的,只要我生下老爷的儿子,只要你和段誉消失了,我就是这段府里最尊贵的女人,我的儿女,就是段府里的嫡子嫡女……哈哈……最尊贵的女人啊……”
刘蓉曾经的愿望非常的简单,她就想做段正生命里唯一的女人,她就想做段府里的女主人,她就想着,自己的孩子们可以成为段府的嫡子嫡女……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无论她想什么,都一样都没有得到,到了最后,半生倥偬,却一无所有。
刘蓉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入尘埃。她的语气也变得低沉,眼神更加地狠戾,似乎不甘,似乎不忿:“可是,段青茗,你为什么还不死……你在老宅里的时候,为什么不死?你被挟持的时候,为什么不死?你被追杀的时候,为什么还不死……还有段誉,为什么被挟持了,他还能活着回来,为什么明明落水了,他还能生还?为什么啊?”
段青茗眸光闪动,一脸的恐惧顿时化成了悲愤,她箭步上前,一抓住刘蓉的手臂,声嘶力竭地问道:“刘蓉,你不会告诉我,我在庄子里出事,我被人追杀,我被人挟持……还有誉儿……他……”
下面的话,似乎没有办法说下去了,段青茗的眸子里,有泪水不断的滑落,她微微闭了闭眼睛,说道:“刘蓉,你不会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做的吧……都是你买凶,想要杀害我们姐弟?刘蓉,你的心好狠啊……”
院子里的风,带着身躯的烟尘气息拂面而来,将段青茗的发丝吹乱。她回头,望着刘蓉,眼睛里,居然有不顾一切的冷酷:“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刘蓉静静地望着段青茗,一脸的讥讽。看到段青茗落泪,她忽然诡异地一笑:“当然是我啊……是我花了大价钱,收买了那些人,因为我想要你们的命啊……”
刘蓉的话,低如耳语,可是,却带着毁灭一般的绝望:“对了,段青茗,我还要告诉你,那些银子,全部都是你娘陪嫁的店铺里赚出来的……哈哈,段青茗,你娘是那么爱你,爱得不惜用她的嫁妆挣来的钱,来夺自己儿女的性命……”
段青茗一听,顿时就懵了。
什么什么?刘蓉在说什么?
原来,害自己的誉儿的银子,全部都是那些丁柔的嫁妆所赚来的银子么?
呵呵,多么讽刺啊,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最终变成了别人残害自己儿女的厉器?
段青茗想笑,眼泪却倒灌入喉咙。她想哭,却觉得哭都哭不出来。她只觉得浑身颤抖,不停地颤抖,她只觉得浑身哆嗦,哆嗦得牙齿都在打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绝望犹如潮水,瞬间弥漫了段青茗的心。她想哭,她想笑,她想杀了刘蓉,这些念头如火,在她的心里盘旋,似乎要将她的整个人都生生地焚烧殆尽。
刘蓉就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段青茗。刘蓉的眸子里,交织着狠毒的、狂热的、解恨的、以及痛快的光芒——哈哈,段青茗,你还想和她斗,你可知道,和她斗的结果,就只能是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过了许久,段青茗才缓过气来。她遥遥伸手指着刘蓉,颤抖着声音说道:“刘蓉,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敢动我母亲的嫁妆……你居然敢害我段府的嫡子嫡女……刘蓉,我不会饶过你的……我要告诉父亲,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的父亲……”
是的,段正若是知道了这事的话,一定会为段青茗作主了的,一定会为段誉做主的——段府的府的嫡子嫡女啊,怎么到头来,却落得被一个姨娘玩弄于鼓掌之中?
对的,段正一定不会置之不理,是的,段正是绝对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的……段青茗这样想着,掉头就走。然而,一个极度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急啊,段青茗,我既然说出来了,肯定不怕你告诉你的父亲……当然了,前提是,你得听我将话说完!”
是啊,刘蓉怎么会将无疑于灭顶之灾的话,一次性就说完呢?她怎么会让段青茗一次痛到底,就伤到底呢?
不,自然是不会的。
刘蓉站在那里,满脸讥诮地望着段青茗——段青茗,只希望你听完了我的话,还有勇气去找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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