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轻薄,淡烟散尽,段青茗的身体,仿佛是离了弦的箭一般,朝着地下,飞速地落去。
霎那间,段青茗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死了……在身体直线而下的瞬间,段青茗醒了。
头,依旧是晕的,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段青茗吃力地抬了一下头,身子,全部都是痛的。
她不由地抚了抚额头,刚刚抬起的手肘,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一阵麻痛的感觉传来,她诧异回首,只看到靠在自己身上的炎凌宇,破絮一般地,朝着地下跌去。
段青茗吃了一惊,她连忙伸手,想要扶住炎凌宇跌倒的身体,然而,才只动了一下,她的手,忽然伸不直了,原来,因为过度的用力,她的全身,已经僵了,再也动不了了。
段青茗一边扶起炎凌宇,一边朝四周望去,原来,她还置身在昨晚的山洞里。因为现在是白天的关系,所以,有光,从洞外透了过来,照得整个山洞,都透亮,透亮的。
炎凌宇还靠在段青茗的身上,似乎睡着了,又似乎还没有睡觉,天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完美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段青茗轻轻地移了移身体,然后,将炎凌宇的身体,靠在山洞的墙壁上。原本,她是想活动一下身体的。可是,当手臂恢复了一半的知觉之后,段青茗的心里,却蓦地一惊——原来,此时的炎凌宇的身上,很烫,很烫,烫得仿佛刚刚烧好的山芋一般,段青茗触手之下,立即被吓得缩了回来。
段青茗将手往炎凌宇的额头上一放,然后,她忽然就惊呆了。
原来,炎凌宇的额头,温度非常的高,再看他的脸色,浮现着异常的潮红,似乎喝醉了酒的样子。
可是,炎凌宇哪里有喝酒呢?要知道,从昨天到现在,莫说是酒了,即便是水,也没有进一口啊。
段青茗呆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她要帮炎凌宇降温才行。
可是,这山洞里,气候干燥,不用想,都根本没有半滴的水啊。而且,他们远在高山之巅,又悬在半空,莫说是找水了,即便是脱困,也是难于上天的啊。
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这样等死吧?
段青茗咬着牙,她将炎凌宇扶到一侧比较平坦的地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让炎凌宇躺了下去——虽然,明知道这里不会有水,可是,段青茗还是想试一下自己的运气,帮炎凌宇找些水去。
然而,段青茗才只一动,那个原本昏迷着的人,却猛地拉起了她的手,段青茗以为炎凌宇醒了,她心里一喜,正想说什么,可是,回过头来,却看到那人根本就闭着眼睛,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
所有的喜悦,在瞬间消退,段青茗有些失望地将炎凌宇的手放好,想起身离去,然而,手心里的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段青茗用尽了力气,也掰不开。她没办法,只好蹲下身子,附在炎凌宇的耳边,轻声地说道:“炎凌宇,你休息一下,我去找水。”
然而,那个昏迷着的人,根本就听不清段青茗在说什么,又或者说,即便是听清了,也不准备照做。他的脸,红得可怕,嘴唇,干得可怕。他就那样,拉着段青茗的手,喃喃道:“别走……别走……水!”
说实话,段青茗也不想离开毫无自保能力的炎凌宇。可是,现在的情况,她却是不得不离开一会儿。
因为,现在炎凌宇的情况,非常的糟糕——昏迷,高烧,缺水。这三样东西,来势汹汹,无论其中的任何一样,都会随时要了炎凌宇的命啊。
所以,段青茗要去找水,帮炎凌宇止渴,降温,然后,才有别的法子可想。
段青茗挣脱了炎凌宇的手,想要站起身来离开。
然而,那个昏迷中的人,似乎知道段青茗要做什么一般。他手腕一反,将段青茗往自己的怀里一拉,喃喃道:“别走……冷。”
冷。
山洞之中,气候干燥,可是,因为是初春的关系,再加上炎凌宇本身有病,所以,他才会觉得冷,非常的冷。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反手握住了炎凌宇的手腕,说道:“炎凌宇,你等着我,我要去找水给你喝。”
段青茗的话,似乎引起了炎凌宇心内的某种需要,他动了动干枯的唇,喃喃地说道:“水……水……”
他想喝水。
段青茗狠了狠心,她掰开炎凌宇的手腕,起身就走。
可是,她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只一个踉跄,差一点儿,就要跌倒在地。
段青茗下意识地扶住了一侧的大石,这才堪堪没有跌倒。
正在这时,忽然,手指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令段青茗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段青茗睁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她垂下的手,好巧不巧地按在一第冬眠刚刚苏醒的蛇的身上。
那条蛇的颜色,和石子的颜色差不多,若不是段青茗的手指间,有冰凉的触感,她还真不知道,手里握着的,不是石子,而是一条可怕的蛇。
现在,刚刚进入春天,冬眠的动物,正在逐渐醒来,山洞里的温度,原本就比较低。而这条蛇,看那样子,似乎懒洋洋的,根本就不愿意抬头。这才令一下子按到他身上的段青茗,逃过了一劫。
乍来的重压,令那长蛇动了一下。他角度弯曲得几乎诡异的身体,在段青茗的手下游走着,宛如一条畸形的藤条。
段青茗屏住呼吸,小心地将手掌撤了开来,那条蛇,睁开灰褐色的眼珠,淡淡地望了段青茗一眼。
段青茗的身上,已经汗水湿了衣背。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下,并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生命的分界线,只要一不小心之下,就会越线而过,将自己的一条小命都枉送了。
段青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条蛇,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一寸一寸收了回来。
所幸的是,那条蛇,似乎还没有从冬眠之中完全醒来,所以,当段青茗撤手的时候,它根本理就不理。
段青茗小心地后退,然后,一直退回到炎凌宇的身边。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还好,她还没事。
段青茗望着仍旧昏迷的炎凌宇,不由地抹了一把汗水。
看来,这个看似平静的山洞,都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相信若是段青茗离开的话,那第蛇游近了炎凌宇,那么,毫无防备的炎凌宇,岂不是这样,就枉送了生命?
这样想了一下,段青茗不敢走了。她小心翼翼地将炎凌宇的身体,移得远了一些,生怕,那条冬眠将尽的蛇,会突然跳起来,咬自己,或者是炎凌宇一口。
所幸的是,那条蛇,并未在那里停留过多的时间,它又呆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游走了。
段青茗望着那条蛇,在布满碎石的山洞里慢慢地爬行,直到它完全没有了踪影,她这才放下心来。
炎凌宇还是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他对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毫无知觉。
面对一点防备力都没有的炎凌宇,段青茗只觉得头痛。平日里,那样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段青茗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小心地撕下自己的内衫柔软的布条,帮炎凌宇轻轻地擦拭额头。
可是,还是没有水。
高烧的炎凌宇,已经渐渐陷入了昏迷的境界,他一下子,握着段青茗手,不让她走,再一下子,就握着她的手,说是要水。
可是,哪里来的水呢?
段青茗朝着四周环视之下,只看到石块满目,干燥得裂纹都可以看到,可见,这里,根本就没有水的踪迹。
天上,也没有下雨,太阳,从山洞的洞口,斜斜地照了过来,照在离炎凌宇不远的地面上,宽恕一块宽宽的帕子,带着柔和的亮眼色调。
可是,段青茗看了几遍,也还是没有看到水。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到处巡游,最后,忽然看到山崖的边上,有伸出来的数支野藤,正在春天的阳光下,散发着嫩绿的光泽。
那些小小的藤类,显然的,还没有长出多少日子,嫩嫩的,黄黄的,尖尖的脑袋瓜子轻俏地伸着,犹如单纯调皮的孩子,正在偷偷地窥探什么。
段青茗眼睛一亮,她快步走上前去,先是拔了一棵在包在衣片里,然后,仔细地分辩——那是苦心藤,一种山崖上常见的蕨类,虽然并不是食用的最佳植物,可是,最起码的是,它的体内有极少量的水分,而且,它的本身,并没有毒。
段青茗小心地将可以折到的嫩藤全部都折了回来,然后,她半跪在炎凌宇的身边,将细小的藤小心地抹去了上面的灰尘,再小心地将其中的水分,一点一点地挤出,然后,再一点一滴地滴到炎凌宇的口里。
苦涩的滋味,使昏迷中的人,微微地蹙了蹙眉。似乎,他不习惯这样的苦味儿,然而,段青茗心中一喜,还是将抗拒着的头扳了过来,又将剩下的藤法,小心地挤进了炎凌宇的口里。
极度的缺水,使炎凌宇开始大口大品地吞咽。然而,如此稚嫩的藤条,又长年极度缺水的崖壁之上,哪里有许多的水分呢?段青茗忙乎了半天,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
段青茗将挤干了水分的藤条放在嘴里,慢慢地咬着,吞到了饥肠辘辘的肚子里。当苦涩的滋味儿,在口中蔓延的时候,她蓦地觉得,她眼前的人生,犹如这苦藤一般,苦涩得根本令人看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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