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晚棠默默的念了一句,片刻后眯着眼,似笑非笑道:
“夫君艳福不浅。”
才不过一日罢了,就多了一个友人的妹妹。而且这友人还为了他妹妹伤了他?这事倒着实有趣的紧,莫不是他的流言方歇,就有人上赶着要打他的主意了?
裴蓠看着裘晚棠暗藏危胁的神情,心里一突,忙撇清了关系道:
“不是甚么旁的,我发誓。我真的与他妹妹没有任何牵扯。”
裘晚棠抚了抚鬓边落下的发丝,凤眸轻扬,自成一股清韵风情:
“哦,是吗?”
这个短短的字句中包含了多少言外之意,恐怕裴蓠一时也品不完全。然而他觉察到了她此刻的心情,必定是不解释不罢休的。况且,他又如何舍得她生气。
裴蓠前后顾虑了一番往后的幸福日子,最后咬咬牙,决定坦白从宽。
“伤我的人是太傅家的二子,他是最近才来了我们这儿。原本,他的妹妹算是个大家闺秀,偶尔我们一起商议的时候,也会送些糕点来。”
他说着瞟了一眼裘晚棠的脸色,随即补充道:“七皇子也同我们一起,而且那糕点是丫鬟送来的,我先前也不知道是她自个儿做的。我不喜那些甜腻腻的东西,你是知道的。我可一块都没吃。”
嗯,还算听话。
裘晚棠脸色微缓。
裴蓠见有了效果,便接着道:
“我只当没这人。只是不知她甚么时候来偷偷瞧了我们,天我们离开的路上,居然恰好和她撞在了一起。她那时的马车失控了,就往我们这儿撞来。我先行躲开,七皇子一时刹不住,就上前去制住了那匹马。她在里头不知怎的就摔了出来,把面纱弄掉了。”
裘晚棠闻言,不由问道:
“她样貌如何?”
裴蓠立刻回道:
“不及你三分。”
裘晚棠虽心头笑开了,面上仍是一片沉静,只浅浅淡淡的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裴蓠便道:
“她摔在我脚边,弄得颇为狼狈。我是不愿意去碰她的。后来,还是七皇子吩咐了使女去搀扶她起来。想是他也怕沾上了甚么不该沾的祸事。毕竟世上哪有那般凑巧的,明明马都停了,人还能摔出来。况且又刚好把那面纱甩脱了,早知道,那面纱都是扣的紧的,哪会这般轻松就给掉了。”
裘晚棠斜斜晲他一眼,道:
“说不得人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专门就为了你来呢。”
裴蓠暗道不好,就又凑到她身边,缠着那纤掌十指相扣:
“她好端端的世族不嫁,偏要在我这做甚。况且我还不愿多看她,要我说来,只要娘子一个便足够了。”
这是摆明了的糖衣炮弹。裘晚棠抿了抿唇,没说话,却也没阻止他。
裴蓠轻抒了一口气,握着手中的柔软,继续道:
“后来七皇子命人送了她回去,老实说,我从头到尾就没掺和进去。只是不知她后来是如何和别人说的,竟是说我为了救她怎么怎么,话里话外像有甚么似的。我听那人说了以后,只觉荒谬至极。单不说太傅会如何作想。便是她空口白牙,我就要赶着去凑份吗?她莫不成当自个儿是什么珠玉,值得人人争抢。”
裘晚棠挑了挑眉道:
“身为太傅之女,的确是少见的——胆大。”
不知羞耻这词,到底还是让裘晚棠委婉的换了去。
裴蓠皱了皱鼻尖,眸中全是不耐之色:
“何必说的那么好听。我觉着,我是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叫她痴缠。甚至不顾身份,我怕是有甚么不对之处,你可知李氏便是太傅之女?那女子,是她的妹妹。”
裘晚棠一愣,旋即道:
“李氏的妹妹?”
裴蓠颌首,“是以我才觉得奇怪,她该是听说了许多的,怎么还会有这个念头。”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生怕她便这样赖着了。所以一听这事,我便拉了七皇子赶去他们府上,让那些个在场的都澄清一遍。我更是去撇干净那关系,免得白惹祸端。”
他语罢,就直勾勾的望向裘晚棠,眼里满满的可怜委屈:
“我当真与她无关。一点也没有。”
裘晚棠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又没说甚,你急什么?”
裴蓠暗道,可不就怕你误会了吗。
“罢了,你便说说看,莫非是因为你急着去澄清,那人反倒不愿,积了怨来寻了机会刺伤你?”
裴蓠应道: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人像是要把妹妹往我身上推似的,不要他反倒不高兴。存了心来找事,还说甚么辜负之流的话。我看,他妹妹的脸面定是不要了,都被这兄妹两个败坏完了。”
裘晚棠瞧他愤愤的样子,弯了唇问道:
“你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他总不会白白刺伤了你罢。”
裴蓠闻言,便冷笑道:
“那是自然,划了我一刀,哪有这般好过。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他如今已是个废人了。下半辈子,就别想再往我身上使那些阴谋诡计,他那匕首,可是真真正正的朝着心口来的。”
裘晚棠胸前一窒,当前也顾不得别的了。她连忙附身,手忙脚乱的查看:
“他是起了杀心?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你快些让我看看,可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
裴蓠对她此刻的担忧很是受用,他制住她慌乱的手,笑道:
“我岂是那么好杀的,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裘晚棠被他压着手,不好用力挣脱,就狠狠剜了他一眼道:
“你还说这些个没用的。再有,他毕竟是太傅之子,你这样若是那太傅不肯罢休该如何?”
裴蓠把她拉到床边躺下,自然他是没什么气力的。裘晚棠怕碰着他伤处,自个儿顺着他躺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轻啄一口那两片薄软的玫瑰粉唇,道:
“这件事却是不用担心的,且不说七皇子会保我,上边那位,也是会替我顶下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裘晚棠迷惑的神情,解释道:
“他伤人在先,这事不能明着来。只能暗的处理,毕竟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李太傅为人太过八面玲珑,四处不吃亏,近来,却是与宁王走的太近了。”
裴蓠叹了一声,又道:
“而我,只要做一员会闯祸,容易冲动的武将便够了。若是我聪明过头,就是一个死字。”
裘晚棠这才明白过来,她揉了揉裴蓠的脸颊,以示安慰。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是最为忌讳的。虽然裴蓠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有些苗头隐隐探了芽。正是因为他懂得审时度势,所以,才要陪那位演这一场戏。
他的表态很明显,他是有缺点把柄捏在了那位手上。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位安心。否则,他越文武双全,聪慧过人,便越容易丢那一条命,是以,他选择了成为一个只知杀人的猛将,足矣。
裘晚棠知道了他的难做之处,当下便不再攀扯这些,一略而过。
之后又是休养了几天,果然如裴蓠所说,那太傅上了奏章,却是白白压了箱底。不管说几遍,那位总是打着马虎眼。日子一久,那太傅就因为一些风闻被那位训斥了几回,显然是特意为了敲打他。次数多了,那太傅自个儿也明白了,只得打掉牙和血吞,自认倒霉了。
裴蓠倒是过得相当滋润,裘晚棠一直忙前忙后的伺候他的身子。不假他人手,便是沐浴,也叫他硬是拖了她来。虽然她顾念着伤口之事不肯遂了他的愿,但在他实在难忍的情况下,她也帮着他解决了几回。至于是用五指姑娘还是嘴巴,就留给大家自行想象。
这日,又到了吃药的时辰。若说换药是享受,那吃药便是找罪受了。他是无论如何不肯妥协,要裘晚棠差点拿了碗硬灌这才肯苦着脸抿几口。眼看着伤到了关键时刻,这药又怎能不喝。裘晚棠撑着他的下巴,无论如何叫他咽下去。
没成想裴蓠的抵抗情绪挺严重,说什么也是不愿,紧咬牙关,誓死顽抗。
裘晚棠不由怒道:
“你喝是不喝?”
裴蓠立即摇头,固执道:
“决不喝这玩意儿。”
裘晚棠听他的话,余光瞟了一眼这“玩意儿”,嘴角一抽道:
“管你,你只消喝下去就行了。”
裴蓠立刻捂住嘴,拼命摇头道:
“不要,不要。”
裘晚棠无奈,她是没想到裴蓠这般孩子气,全在病后显现了出来。
只是这药到底是不能不喝的,裘晚棠稍一踌躇,便果断的端起那药碗。喝了一口,含在嘴中,对着裴蓠的唇就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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