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蓠与她都和老太君撕破了脸,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太君这回该是要棋差一着了,裴丞相此刻,说不得已经开始安排分家事宜了。
因为她扶着老太君出来时,撇到了裴丞相面上复杂的神色。
既有坚决,又有愧疚。
老太君算了一辈子,不惜陷害自己的儿子,孙子。苍天有知,也不会放过她的。因果报应,不是靠着命来的。
她日,她终归会失去所有,自食其果。
裘晚棠默默的想道。便是苍天不来罚她,那就让她自己来。老太君的立场已是很明确了,再多的劝说,也入不得她的耳。
“老太君,仔细些罢。”
裘晚棠忽然看向老太君的脚下,顺带扯了她一把,把她的胳膊勒的紧紧的。
“这路上有石子,真是个粗心的,不知是谁吩咐的清扫,这样敷衍。”
她边说边把那石子隔到一边,继而抬头笑道:
“老太君,石子没了,我们接着走罢。”
裴老太君忍不住有些迷惑,她不解裘晚棠是何意,来耍弄这一出。但她显然不曾放在心上,低低的应了一声,就抿了嘴角,迈过那处。
然而——
“扑通。”
伴随着肉体落地的声音,只见裴老太君一个趔趄,竟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她上了年纪,这一下了不得了,疼的面色发白。
裘晚棠和几个婆子赶忙去扶她,裘晚棠搀着她的手,替她掸去衣裳上的尘土。一边状似不经意道:
“真是没想到,那挡路的石子原是来提醒老太君的。这么大的一滩水渍,也不知是谁倒下的。真该狠狠的罚一通。”
她语罢,就扬起了眸子,望向老太君道:
“老太君,你说是不是?”
裘晚棠的笑容意味深长。
裴老太君听到了那句挡路的石子,又跌了那么一大跤,便有些恍惚了。恰逢裘晚棠问她这话,她脑子一个激灵,顿时反应了过来。
……。踢开挡路的石子……
那不是说二房哪儿吗?
裴老太君的双颊越发苍白了。
裘晚棠的话,其中所含之意她听的清楚明白。这可不是在暗指她吗?没成想这个孙媳不容小觑,竟然拐着弯的来教训她。
方才那滩水,她只怕早就看见了罢!
裴老太君顿觉嘴里不是滋味,忽然间,她周围的人,仿佛一个个都不把她放在心上了。没有尊敬的眼神,没有谄媚的话语。她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以往的荣贵了。
可是老太君并未从中醒悟过来,相反的,她甚至因此想重新找回以往。她想借着裴珩,更上一步。从很久之前她便在想了,她过这一生,裴老相爷待她不好。生了几个儿子,又是个顶个的反叛。那她还要这些儿子有何用?
连个嫁妆都不愿分,想来,这儿子们也不会孝顺到哪儿去。
只有钱财,才是最可靠的。也只有钱财,才不会背叛于她。
老太君早将一切都算的真真的,她便是不靠他们,自个儿也能过得好好的。相反的,如今他们还碍了她的路。
不得不说,裘晚棠的警告还是失了效用,老太君虽然明白了个中含义。却往岔路上想了去,这样子来,她就越加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即便,裘晚棠原本只是想提醒她。莫要将真心待她的亲人当了挡路石,否则日后她会吃到更大的苦头。
老人家骨头脆,但老太君身子强壮,一时除了疼些,倒也没甚大毛病。这会儿她已不管裘晚棠如何了,只任由她跟随。对于那些明里暗里的话,她一概充耳不闻。
裘晚棠颇为无奈,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总归该说的她都说了,如此一来,就是老太君日后出了甚么事,也再怪不到他们头上了。
裘晚棠有片刻的踌躇。但待在瞧到老太君身边的嬷嬷从前厅回来后,她便轻轻一笑,心知好戏已经开始了。从今日起,恐怕再难见她了。
大约,裴丞相已分完家了罢。
裘晚棠冷眼凝着那嬷嬷紧张的神情,暗暗想到。
半个时辰前,前厅
裴丞相等到老太君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之后,这才回过头来,对着在场的几人道:
“母亲这会儿也走了,我想着不再旁生枝节,就现在把家分了罢。”
他颇为感慨道,原来他也没想过,这分家会来的这般快。
裴三爷自然是连声应是的,裴霖裴蓠也没有意见。但是一边的刘氏就老大不愿意了,老太君不在,就分了家。那那些个嫁妆岂不是边儿都碰不着,她怎能做这等亏本的事儿。是以她低头想了想,便立时回道:
“二哥这话就越了头了,这会儿婆母缓不过神。哪能就这样着急,还是等了婆母回来罢。”
刘氏的意思很明显,一切都得老太君做主,裴丞相想简简单单就分了。不可能!
但裴三爷却是看不过去了,从方才到现在,他的忍耐已经到了限度。刘氏这样作态,叫他一而再的丢了脸面,他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借着这事再生风波。
裴三爷狠了狠心,就给那几个婆子挥手示意。
她们都是聪慧的,哪能不知裴三爷的意思。只是刘氏毕竟是三房的夫人,她们只怕那么做,多不合适,但是裴丞相没有表示,裴蓠也没有。除开一无所知的裴霖,似乎这几位才最不能得罪。
那几个婆子对看一眼,就搓了搓手,上前就捂住了刘氏的嘴。
裴霖一惊:
“母亲!——”
他正想去喝止那婆子,冷不防一只手横在了他面前,硬是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许多管。”
裴三爷懦弱了大半辈子,今日,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脊背也挺直了不少。
裴霖这下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虽然不想刘氏受苦,却也明白这不是他能多做的。是以他面容一顿,随即,嘴角带着苦涩的沉默了。
刘氏瞪大了眼,就要去抓挠那婆子。那婆子皮糙肉厚,那不痛不痒的几下,就跟痒痒似的。等到这婆子制住了刘氏,另外几个就一并上前,按住了她。
“带回房里去,好好看着她。”
裴三爷道,那几个婆子答应下来,就半拉半拽的带走了刘氏。走之前,刘氏还不停的反抗着,顺便用怨毒的视线远远望向几人。
她一走,就清净了不少。
剩下的人都是清楚明白的,裴丞相不用多说,他们也有个底。
裴丞相扫了几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
“那便开始罢。”
各房的院子按着原本的一一分了,公中的银子的确少了些,裴丞相从里头分出了今年过年的用度,剩下的,就按照老太君所说,全算了她的。
三房每年各处两千两,算作老太君的。至于裴蓠裘晚棠那一辈,为了日后,裴丞相决定也一并分了。裴蓠和裘晚棠如今还不准备出府自立门户,毕竟明面儿上,裴蓠还没有一官半职。那相比来说还是丞相府安全的多,要知道,他们二人周围多的是人要谋害他们。
裴丞相也不曾想过让裴蓠继承家业,这偌大的府邸这会儿也分的分,散了散了。说不伤感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了日后少一点闹心事,裴丞相也只得狠下心了。
老太君的嬷嬷站在一边听完了整个过程。戚氏又取来老太君的那一份,装在匣子里交给了她。那嬷嬷心中万分忐忑。这与老太君的预计相去甚远,到时老太君听了,只怕又要大发雷霆。那受罪的还不是她吗?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战战兢兢的接过了匣子。伛偻着身子预备退下,在她经过裴蓠身边时,裴蓠却伸手拦住了她。
那老嬷嬷生生被唬了一跳,心中暗道要糟,自己何时惹上这个魔神了。
裴蓠不去看她惨白的脸色,勾着唇笑道:
“你一会儿和祖母说事时,只管仔仔细细,不差一个字的说清楚。千万别漏了一点两点,也不要多了些没用的废话。”
裴蓠说这话,便是为了让老太君给气个好歹。若是当她知道自己费劲力气想得到的东西,不仅没有到手,反而少了那许多,指不定会有怎样精彩的脸色。
老嬷嬷连忙点点头,暗自抒了一口气。
等到老嬷嬷走出厅外,裴三爷这才转过头,对着裴丞相道:
“二哥,我便先走了。那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
裴丞相颌首同意了,裴三爷便带着裴霖,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蓠见该走的人也走了,就想着去老太君哪儿接了裘晚棠回来。他可不放心的很,那老太君是个脑子糊涂,万一一个不慎疯魔了,岂不会再扯出别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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