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蓠喃喃念道,他只觉得脑中似乎在瞬间一闪而过了甚么事,让他没来得及抓住。等到他想要再回想一番时,帐外忽然有了动静。
他的思路到底是被打断了,只听得外头一阵女子的低泣声,哀哀戚戚好不忧伤。他正想走出去看个究竟,那帐门微微一动,一名面孔有些生的士兵就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容,手里还拖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子。只是穿着有些凉薄,雪白纤细的胳膊透过轻纱,看的清楚。
裴蓠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士兵想要做甚。他最为厌恶这样,尤其是当裘晚棠远在乡下的庄子里,他担忧她安危之时。
除了裘晚棠,别的女子,他是连多瞧一眼都不愿的。
他一把揪住那士兵,想要让他带了那女子滚。孰料那士兵身手却意外的敏捷,裴蓠竟是没抓住,让他跑了出去。
临走前,那人还探进头来笑道:
“元帅,您好好享用。”
裴蓠真是恨不得杀了这人了,他想揪了那女子丢出去。一触及那女子的手臂,却又觉得的滑腻冰冷,仿佛蛇的信子,莫名让他有些恶心。
他四下找了找,最后抽了铺在地上的兽皮,劈头盖脸的就扔在了女子头上。那女子本该是军中的军妓,然而她是南狄大家的千金,今日才受俘过来。她模样娇媚,身段婀娜,让不少人都动了心思。但由于裴蓠的到来,她理所当然的成为军中士兵讨好裴蓠的玩物。
陆妍还当唯一的贞洁就要送给一个糟老头子,再被人肆意玩弄。她是存了自尽的心的,然而方才争执中,她瞧见了裴蓠的样貌。刹那间,饶是再多的恐惧也掩不住那一丝羞怯。
这样年轻的元帅,还生的,生的如此俊美。真叫人……。
不过她还是有闺阁千金的矜持在,南狄虽民风稍开明些,对于宗世中人,还是恪守礼教的。所以陆妍定了定心,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裴蓠得逞。
裴蓠又哪知她想的这样荒谬,他等陆妍自个儿披好了兽皮,就极为不耐的指着外头道:
“滚。”
陆妍不想他竟是厌恶她的,当下咬了唇,眼眶不觉有些湿润。她现在就算出去了也逃不出变做玩物的下场,倒还不若在这儿安全。
她鼓起勇气望向裴蓠,道:
“我不走,除非,除非你让那些人不许再靠近我。”
裴蓠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怕是听错了罢?”裴蓠嗤笑了一声,面色微微有些冷沉,“你还当自个儿是甚么人?竟敢来与我说道这些?我让你滚,你还能留不成?”
这个女子当真是不识好歹,哪怕她被俘前身份再尊贵。如今,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的奴隶罢了,他可不会怜香惜玉,还特意去护着她。
陆妍闻言,两弯月眉不由拧了起来:
“你可知我是——”
裴蓠见她想要说出身份,心底厌恶之余便打断了她的言语。现在的南狄天子可是狠辣的人物,除非这女子关乎他的皇位。否则,哪怕是亲儿他也不会多瞧一眼。那这人自以为的身份又有何用?再说她通身看上去,除了被宠出来的娇横,可不见半点清贵。
“你是谁与我何干?”裴蓠毫不留情道,“你休想赖在这儿,若是你识相也罢,若然你不肯,我就叫了人来拖你下去。”
裴蓠语落,就预备张口唤人进来。陆妍眼看他这般不近人情,又不管她的安危,恼怒至极时就忍不住开口威胁道:
“你不帮我也可以,既然都是要被糟蹋了。那我不如借了你的光,说不得他们还会因着这源头留手放我一回!”
裴蓠双目一凝,冷声道:
“借光?”
陆妍不知这会儿他已动了真怒,还当他是怕了自个儿名声受损。这般想着,一时也就有了些底气,她扬起头,得意道:
“你如果不肯,那我不如就撕了衣服,说你已要了我的身子——”
她的话未说完,裴蓠就忽的上前。扯下了她那张兽皮。陆妍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寒意略过,她的肌肤上就起了细小的疙瘩。
饶是她在迟钝,也知道大事不好。是以她喉间微动,方才的勇气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她退了几步。双手环抱住肩膀,十分没底的颤声道:
“你,你要做甚么?!”
裴蓠将那兽皮丢出帐外,末了还不忘嫌恶的擦了擦手。好似她是甚么秽物一样,陆妍虽心中有气,但此情此景,她又不禁胡思乱想:
莫非这人,这人要弄假成真?
陆妍也不知这会儿是甚么滋味,惧怕自然是有的。然而不知怎的,想起与其被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夺取了贞洁,她倒宁愿委身与这个人。
不过她肯给,也得看裴蓠肯不肯要。任凭陆妍想的再多,她也没料到裴蓠竟是抓住了她两只手臂,那滚烫的热度传递到周身,让她的脸颊泛了胭霞。然后裴蓠将她拉了过去,稍稍使力,就——把她投出了帐外。
砰的一声闷响,陆妍只觉身子落到了草堆上。虽不疼,却让她觉得莫名羞辱。
裴蓠站在帐子里头,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端着水的小厮。裴蓠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边不忘用湿帕擦拭手掌。
“将她关了,若是有所妄动,就随别人处置。”
陆妍听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淡漠的目光不兴波澜。那到了嘴边的呵斥不知怎的也说不出口,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她哆嗦着蜷成一团,抿紧了双唇。
那小厮瞧着她的眼神也是鄙夷的,裴蓠没再多留,就转身回了帐子。陆妍虽说逃过了一劫,但往后的日子,却未必好过。
谁让那小厮,正是极为忠心自家少奶奶的裴磬呢?如若不是怕裴蓠不习惯他人的伺候,裴磬也不会看到这一幕了。要知道临走前,墨韵特意交待过他,看好那些想攀上爷的女子,这不,立时就让他逮着了一个。
他瞟了瞟陆妍身上单薄的衣衫,又把视线投向地上那张兽皮。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用来押人的地方了没甚被褥取暖。数九寒天的,这风若是刮在身上……。啧啧。
裴磬咂巴咂巴嘴,一脚把那兽皮踢的老远。转而从一旁的杂物中取了件带着霉味儿的破旧衣衫,随意的扔给了陆妍。
“喏,自个儿裹着罢。一会儿冻着了可别怪我。”
陆妍不想一个小厮也敢欺她至此,她咬咬牙,却依旧把衣衫给披上了。这会儿没叫人当成暖床的已是万幸,再惹怒了裴蓠,只怕后果越加万劫不复。但今日之耻,她断断是不会忘得。哪怕有一丝机会,她也要让裴蓠后悔。
就这样,陆妍在饥寒交迫中过了一夜,第二日难免头重脚轻。但是救她的机会来的却快,欧阳弘回来时,带了一个着了黑衣斗篷的女子。正是她要了陆妍,算是让她脱离了苦海。
那女子的身份除了欧阳弘,便是裴蓠也不知晓。原本裴蓠还怕有诈,可欧阳弘极力保证,裴蓠也就没再提起。只是心中还有些半信半疑。
那女子除了要陆妍之外,还特意请了欧阳弘一事,并嘱咐他万万不可声张。尤其是裴蓠那头,更是得等人来了才行。
那便是,将裘晚棠带来骞远。
整个军中,也只有欧阳弘与裴磬得知了。裴磬原本还不肯,然而当那女子拿出了一半南狄兵力部署的残图,并声称除非裘晚棠到了,她才能交出剩下的一半时,裴磬也只得妥协了。
他禀告裴蓠,只说去探查消息。裴蓠不疑有他,欣然应允。
当然,裴磬还是放心不下陆妍,怕她折腾出甚么幺蛾子。到时若是裘晚棠到了,见到陆妍此人,心里自然不会痛快。可他一时半会儿动不得陆妍,无法,他只能暗暗拜托了欧阳苓,千万盯紧了那对裴蓠有企图的女子。
欧阳苓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再说他从来都将裴磬当兄弟看,自然同意。只是这么一来,他就越发好奇裴磬口中的元帅夫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了。
让裴磬能打心眼里承认的女子,可真是不容易。
四月初,裴磬离开。彼时士兵的训练已经进展了些日子,练兵场里皆是一片鬼哭狼嚎。可惜前有欧阳兄弟坐阵,后有裴蓠监察。那群士兵们除了把血泪咽下,也没得半点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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