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磨磨蹭蹭地吃着那块肉,旁边的傅清明看似平静如水不动如山,心中却如擂鼓似的,越发觉得那一堆火太热了,烤的他浑身发热,几乎要出汗,同时他越来越觉得让阿绯留下来是个错误。
阿绯啃了半天,终于慢吞吞地把那块肉啃掉,傅清明松了口气,绷着脸说:“你肉也吃完了,该走了吧。”
阿绯吓了一跳,忙说:“我、我没吃饱……还想吃!”
傅清明愣了愣,嘴角隐隐地又是一扯,扭开头说:“这肉很难消化,吃多了不好。改天再吃吧。”忽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原来不知不觉里阿绯已经凑到他的身旁来,正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傅清明镇定了一下:“怎么了?”
阿绯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已经吃多了,很难受。”
傅清明对上她的双眼,心跳越发加速,他的目光往下,阿绯穿着的是安吉利大婶的长裙,这种裙子下摆宽大,重重叠叠,腰线却收的很好,女人们穿起来就像是花枝似的,虢北女人又多穿靴子,走起路来极快,裙摆飞扬,更是好看,但是此刻,那极敷贴的腰部,却有些鼓鼓地,傅清明吃了一惊:“你……”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太过关切了些,就生生地又刹住话语,仍旧冷淡地说,“不能吃为什么还要吃?”
阿绯拉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傅清明,你看看我嘛,我真的很难受……”。
傅清明转头看向旁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要看向阿绯,一对上她的眼睛,就好像整个人都会身不由己似的……原本在他的设想里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让她靠近过来的,本来可以更坚决一些……
毕竟她曾经那么对他……现在她却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故意做出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我不看,你走。”他冷冷地说。
身后的人沉默了会儿,手却依旧握着他的胳膊:“傅清明,我真的……很难受……”
他察觉阿绯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他心头犹豫,可是却仍没动。
隔了会儿,身后阿绯缓缓地站起来:“那好,我走了……”她小声说,慢慢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傅清明再也忍不住,蓦地站起身来,望着她走到门口,忽然之间感觉她像是要回身,于是他急忙又回头看火,火上的肉已经烤好了,吱吱作响,有的地方有些焦黑,傅清明抬手取下来,耳畔听到一声门响,是阿绯出去了。
他把肉放在盘子里,缓缓坐下,心中悲欣交集。
阿绯出了门,低着头往前走,雪在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阿绯走了会儿,忽然站住脚,她的心中有一种极大的冲动,想要反身回去,推开门冲进去,重新紧紧地抱住那人。
就在先前当她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一种天长地久都不会松手的错觉,心中那份安稳踏实,是她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体会过的。
老天居然这么捉弄她,先前是她无情地忘记了他,如今她的报应终于来临了吗?
阿绯站住了脚,转过身往傅清明的屋子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她默默地看着那关着的一扇门,呆呆地看着,一直看到眼睛都泛起泪光。
然后阿绯又转过身,重新往来路上走去。
于是她不知道,就在那一门之隔的里头,有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只要她走到门口,他就会义无反顾地打开门,不等她出声就紧紧地抱她在怀里,抛去所有的不甘跟心底的一丝怨愤,只要能够重新把她抱入怀中。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她最终还是走了,耳畔听着那脚步声清晰地离自己远去,傅清明的手抵在门扇上,手指自门上缓缓滑下,颓然晃落。
阿绯回到泰沙大叔家里,安吉利大婶正在乐滋滋地处理两条野猪腿,见阿绯回来了,就招呼她,兴奋之下,大启话里夹杂许多虢北话,阿绯听了个大概,知道她是在称赞自己的儿子班德能干了。
正说着,班德从里头出来,脸红红地有些发亮,金色的头发还湿湿地,用虢北话跟母亲说:“就不要再夸奖自己的儿子了。”
安吉利大婶快活地笑,阿绯在屋檐下坐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班德看她不做声,就也跟着走到屋檐下坐下:“那个小孩子呢?”
他的大启话也不灵光,阿绯却能听懂:“哦……好像是跟别的小孩玩儿去了。”
班德点点头,阿绯见他额头的发梢上,湿了的头发上滑着水珠,有的水珠在头发末梢结了薄薄地冰,阿绯抬手捏住,冰立刻融化在手指间。
阿绯看着手指上的水,说:“你洗澡啦?”
班德迟疑了会儿,腼腆地笑着点头,阿绯说:“你的头发没干,小心这样会得病,进屋擦干了再出来吧。”
班德似懂非懂,安吉利大婶望着两人,笑着冲班德说:“姑娘是关心你呢,傻小子,头发没干就跑出来啦。”
班德的脸更红了,来不及说什么就逃进了屋里。
阿绯仍旧抱起膝盖来,靠在木头墙壁上抬头看天。
安吉利大婶见她发呆,就说:“姑娘,你去找赛恩斯了吗?”
阿绯点点头:“他不理我呢。”
安吉利大婶手势停了停,想了会儿,就说:“小伙子追姑娘,是要费点力气的,但要是漂亮的姑娘追小伙子,那是很容易的事。”
阿绯叹了声,小声嘀咕说:“在他眼里,我大概已经变成漂亮的毒蛇了,而且还有其他漂亮的姑娘围着他呢。”
安吉利大婶听不清她的话,见她神情落寞,就想让她开心些:“对了,今晚上我们这里有烤肉大会,到时候全镇子的漂亮姑娘小伙都会到场,你去吗?”
阿绯立刻摇头,班德从里面探头出来,目光闪闪地看着她:“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阿绯转头,望着他毛茸茸的头,一双蓝眼睛期盼地盯着自己,阿绯被那种奇异的蓝迷惑,情不自禁地呆了呆:“啊?”
阿绯本来对别的事都没有兴趣,所以对于班德的邀请也是兴趣缺缺,加上在傅清明那里受挫,正在忧愁地想以后该怎么办,于是便不理其他。
泰沙大叔跟安吉利大婶对视一眼,安吉利大婶就地笑了一句:“傻小子。”泰沙大叔却说:“你忘了,陷入情网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不也是就想着立刻邀请你出去,时时刻刻地不想分开?”安吉利大婶的脸立刻红了:“没有正经。”两个人都是用虢北话说,阿绯自然不懂,仍坐在原地唏嘘。
泰沙大叔看看手足无措的班德,就说:“我来帮帮咱们的傻小子吧。”说着,就对阿绯用大启话说:“听说今晚上家嘉丝蜜会跟赛恩斯一起去,两个人大概会一块儿跳舞吧。”
阿绯耳朵一动,捕捉到了这个重要信息:“什么?他们会一起去跳舞?”
泰沙大叔看了一眼班德,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嘉丝蜜可是我们镇上最美的姑娘啊,没有小伙子能逃出她的手心……”
阿绯警惕起来,转头看向班德:“你会带我去吧?”
班德被她突然一问弄得愣了愣,然后就欢天喜地地说:“当然,当然!”
旁边,老两口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起来。
阿绯在泰沙大叔家愁肠百结的时候,南乡在阿雷登家里吃够了烤肉,最后捧着肚子打着饱嗝被阿雷登的哥哥送了回来。
班德出去,跟青年说了几句话,约好了晚上在烤肉大会见,才又回到屋里,正好听到南乡对阿绯说:“阿雷登说晚上有好玩的!”
阿绯没好气说:“你光知道玩,你不要你爹啦?”
南乡摸摸肚子:“你不是已经去找爹说了吗?他还不记得我们?”
阿绯手托着腮,怏怏地说:“不知道,他好像真的把我们忘记了。”
南乡扑过来:“公主,你一定要让爹想起我们来啊。我不能没有爹。”阿绯瞪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去求他。”南乡摸摸头:“因为爹以前就不喜欢我,他喜欢你多点。”阿绯很忧郁:“他现在连我都不喜欢了。”南乡皱着眉心说:“可是阿雷登说,男人肯给女人肉吃,就说明他很喜欢她。”阿绯歪头沉思:“真的假的?”南乡说:“爹那么喜欢你,怎么忽然就会不喜欢我?我不信,总之你要把爹给我找回来。”他说了这句,理所当然似的,摊开手脚在炕上躺下,满足地叹息,“我很喜欢这里啊……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也挺好的,你继续想怎么把我爹找回来啊,我要睡一会儿,晚上好出去玩呢!”
阿绯目瞪口呆,觉得南乡这个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不知道谁是公主了,居然还要她“伺候”起他来了。
阿绯在傅清明那里吃了瘪,满腹忧郁,又见南乡如此悠闲,两下对比,恨不得把他揪起来打上一顿,然而想了想,南乡毕竟是祯雪的儿子,于是看在祯雪的份儿上,还是算了。
为了晚上的大会,安吉利大婶特意把自己结婚时候的礼服取出来,因为知道阿绯的腰比较细,又把腰身的地方改了改,就给了她。
阿绯见那礼服很新,显然是没有怎么穿过,而且被保存的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鲜艳的红色,袖口跟领口处绣着金线,阿绯知道这是安吉利大婶的宝贝,坚决不肯要,可是安吉利大婶已经特意改了尺寸,又十分诚心诚意地劝说,阿绯无奈,就只好换上了这件漂亮的衣裳。
阿绯穿上之后,走出房间,外头等候的安吉利大婶一声惊呼,伸手捂住了嘴,转头靠在泰沙大叔的胸口,眼前泪光闪烁,泰沙大叔抱住她,低低说着什么。
阿绯吓了一跳,班德走过来,挽住阿绯的手,微笑着说:“很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阿绯脸上微微发热,问:“大婶怎么啦?”
班德低头,靠近她耳畔低声说:“妈妈是想到了她年轻的时候,说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
他的声音虽低,安吉利大婶却仍听见了,一时摇头苦笑:“我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样子啦。”
泰沙大叔抱住她,温柔低语:“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相遇时候的那么美,甚至比那时候更美。”
安吉利大婶眼中泪光闪烁,脸颊上却浮现薄薄的晕红,两人相互依偎,似乎是世间最美的场景。
阿绯在旁边看着两人,此情此境,任何情话都不觉得肉麻,只是无尽感动。安吉利大婶发胖,大叔脸上也有许多皱纹,但是他们在彼此对视的时候,目光里满满地都是爱意,他替她擦去泪,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当年那个娇羞的少女……
阿绯看着,忍不住有些眼睛发红: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这种历经岁月而好不褪色的爱?或者说,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曾经近在咫尺却没有好好去珍惜的爱人给追回来?
喜欢公主病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公主病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