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乔氏送走之后,谢如琢方才回到了屋内,只是她心里的事情积压的太多,翻来覆去好多次,却直到月上中天也未曾睡着。
直到天色泛白时,她方才抱着萧君夕送自己的玉簪,缓缓的沉入了梦乡。
不过两日的工夫,满京城便已经流言四起了。那日在御书房,在场的大臣又多,回家之后不定怎么说漏了嘴,便经由这贵妇之间传到了下人里面。且这茶楼酒肆的消息一向是最灵通,这般七拐八拐的宣扬之后,这谢如琢求皇帝指婚一事,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待得谢如琢知道外间的消息时,连整个谢府都已经传开了。
这日谢如琢正在教谢淮霖练字,便见浅碧一脸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谢如琢头也不抬的笑问道,“谁又惹到你了,脸都黑成碳底了。”
闻言,浅碧顿时撇了撇嘴,愤愤道,“小姐,您都不知道,这府内下人到处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说的可难听了!”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眼见着谢如琢依旧漫不经心,浅碧越发的替自家小姐觉得委屈,“还能说什么?说您不自量力,不知廉耻,竟然跑去皇上那里撒泼,要皇上把您指婚给三皇子;还说您仗着家里的功劳倒贴三皇子,三皇子被逼无奈才接受的;哎呀,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简直气死我了!”
听得浅碧说完,谢如琢方才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拦不住不是。”
可真正叫她在意的却是,“竟然有人说我仗着家里的功劳?呵,这说法倒是有趣了,就不知道是谁这么故意抹黑谢家了。”
若说前面还是诋毁她名声,那后面这条便是想要给谢家扣上一顶大帽子了!她可以不介意自己的名声被毁,可却不能任由别人污蔑谢家!
见谢如琢的脸沉了下来,浅碧也噤声道,“小姐,您别这样子,怪吓人的。”
谢如琢冷冷一笑,道,“怕什么,该怕的人才不是你呢。不过我倒是有些猜出来了,究竟是谁想要污蔑咱们家呢。”那日在御书房里,虽没有沈家的人,却有章家的人。这事儿八成跟章家脱不了关系。
便在这时,忽听得门外绛朱匆匆进来,一脸喜色道,“小姐,宫中册封的旨意下来了,内侍监这会儿在正厅等着呢。”
谢如琢一愣,忙得放下手中毛笔,整了整自己和谢淮霖的衣襟,姐弟俩朝着正厅走去。
谢晟礼也已经到了,正跟内侍监说着话,只听得内侍监道,“陛下对谢老您十分挂念,今日出来还嘱咐老奴,要替他向您带个好呢。”
闻言,谢晟礼顿时拱手笑道,“有劳公公了,我不日便进宫给皇上请安去。”
正说着,见谢如琢等人都已经到了,那内侍监方才站起身,将手中圣旨缓缓打开,道,“谢氏一族听旨——”
谢晟礼率家中老小跪下,便听得那内侍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门著勋庸,谢氏如琢,誉重椒闺,今册尔为三皇子妃。钦天监合黄道吉日后,即行婚配。钦此。”
那日谢如琢虽当面讨要了旨意,可那不过是靖帝让她安心而写,并未加盖玉玺。今日这一道,才是真正的册封诏书。
谢晟礼为首谢恩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内侍监忙得将圣旨交于他,一面将谢晟礼搀扶了起来,谄媚笑道,“恭喜谢老,贺喜三皇子妃。”
谢如琢轻施一礼谢恩,站在一旁只做温柔模样。谢晟礼与那内侍监又说了两句,便见内侍监拱手道,“杂家还要去别家宣旨,谢老,改日再与您一叙。”
谢晟礼应了,便听得谢如琢问道,“不知公公要去谁家?”
那内侍监也不隐瞒,轻蔑一笑道,“还能有谁家,自然是沈家。除夕夜宴之事,皇上到底是要给个公道的。今日一为您赐婚,二便是给沈家小姐册封。”
谢如琢微一斟酌,问道,“可也是正妃么?”
内侍监脸上笑容依旧在,只是却不那么尊敬了,“这正妃也只有像谢家小姐您这般才担得起。沈家,嗤。”
听到这儿,谢如琢便明白了,这旨意定是个侧妃了。
待得内侍监告辞之后,季氏这才拉过谢如琢眉眼慈和的笑道,“琢儿,虽然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可你与三皇子一日未成婚,便要恪守本分,懂么?”
谢如琢请施一礼,道,“琢儿明白。”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谢如澜哼了一声,道,“果真是好生不公平,有些人都跑到皇帝身边闹了,你们居然还宠着她!奶奶,你这心偏的也太狠了吧!”
自从陆氏走了之后,谢如澜在家中越发觉得吃不开了。柳氏一向心眼坏,那个新上位的流云也不是个好的,叫谢如澜越来越举步维艰了。如今看到谢如琢这般,同样是勾引人,可对方却能如鱼得水,自己只能受罚挨训,更叫她心里不平衡!
季氏眉头一皱,道,“三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姻缘虽然琢儿自己求来的,可到底她并无越矩的事儿。”
“呵,这还不越矩呢?当着那么多文武大臣的面以死相逼,要皇上下旨赐婚,谢如琢你也不嫌丢人么?奶奶,您倒是告诉我,怎么才算是越矩!”
谢如澜咄咄逼人,看向谢如琢的目光恨不得能用眼神杀死对方。
可惜谢如琢毫不在意,只笑着反问道,“便是如此又如何,现下我已经被封了妃,成王败寇,你不服气又怎的?”
一句话,便把谢如澜气得跳脚,谢如琢却不再理会她,只转身扶着乔氏道,“奶奶,我陪您回去吧。”
谢如澜还想说什么,就见谢晟礼一记眼风扫过来,沉声道,“今后都不许再讨论这件事情了,外人还没说什么呢,先让自家人不和,这岂不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么!”
说着,他又看着四周的下人吩咐道,“今后若听到在有谁背后嚼舌根,一律打一顿发配出去,都听懂了么!”
眼见着那周围的下人都诚惶诚恐的跪下来齐声道,“奴才们明白。”
谢如澜纵然心中不甘,也只能瓮声道,“明白了。”
那内侍监来谢家之时倒快,可等去沈家时,便直拖到了快正午时分。
听得内侍监前来,沈老爷子带头尽数跪在院子内,等候宣旨。
内侍监看了一眼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沈婧慈,先是赞叹了一声好颜色,后又在心内轻嗤她的不矜持,良久才轻咳了一声,道,“沈氏一门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沈家之女沈婧慈,蕙质兰心,名门淑媛,今封为二皇子妃,居侧位。钦天监核黄道吉日后,即行婚配。钦此。”
沈婧慈先听到那一句“为皇子妃”时,心中还一喜,可接下去那一句,便彻底的将她跌入冰窟。居侧位,她只是个侧妃?!
见沈婧慈没动弹,那内侍监有些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沈小姐,接旨吧?”
还是沈老爷子反应快,当先接过旨意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沈婧慈不甘不愿的起身,掩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沈老爷子好生的将内侍监送走之后,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拉下脸道,“慈儿,你跟我来。”
沈婧慈不敢耽搁,随着沈老爷子去了房内,便听得他问道,“当日二皇子不是曾说过,会许你正妃之位么?今日这事,你当如何解释?”
闻言,沈婧慈顿时满面泪痕,跪下来道,“爷爷,我好不甘心,这次我是被人设计的!”
“哼,你平日里不是算计最多么,如今这是斗不过别人了么?罢了,总归你也是要嫁人的,以后这家里的事儿,还是让你大哥多操心吧。”
听到这话,沈婧慈不可置信的看向沈老爷子,声音也大了起来,“爷爷,这些年我为家里做了这么多——”
沈老爷子押了一口茶,神态之中却尽是无情,“你都要嫁人了,还指望着抓着沈家的大权么?沈家可不是你未来夫家的陪嫁!”
听了这话,沈婧慈心中只觉得凉到了骨子里,她有再多的不甘愿,也不敢发作,只磕头道,“爷爷,我懂得了。”说着,她又抬起眼,道,“只是如今沈家和二皇子已经绑到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今日嫁他做了侧妃又如何,他日等他登基,那皇后之位,也只能我来做,爷爷且看着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老爷子忽然便想起来,当年这个年仅六岁的小丫头,也是这般坚定的同自己说的。
后来她果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让沈家更上了一层楼。
只是,今日她的话,自己还可以信么?
良久,沈老爷子方才道,“你放心,沈家终归是你的娘家。爷爷也不是无情之人,他日你用得到沈家的地方,爷爷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见自己磨了半日只得到了这个结果,沈婧慈一面恨他是老狐狸,一面又无可奈何,只磕头道,“谢爷爷,孙女儿先回去了。”
沈婧慈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便是扫落了桌子上的一套茶具,疯了一样尖叫了起来,“啊——”
抱琴侍墨恍若未闻的站在门外,对视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开始做起了自己的活计。
待得沈婧慈发泄完之后,缓缓地坐在了地上,一双眸子射出阴冷的光芒来。
有信鸽扑棱棱的飞了进来,她伸手将鸽子抓过来,取出里面的小纸条。待得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便瞪大了眼睛,恨声道,“谢如琢!”
她早就怀疑当日宫宴上的事情跟谢如琢脱离不了关系,如今果不其然!她的线人来报,那日的更衣殿只有两个人进去过,一个是她,一个便是谢如琢。且那谢如琢还是在她之前进去,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呆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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