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玉颜在这庵堂之中,人缘儿极佳,又帮了不少其他尼姑的忙,在詹家老爷宣布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之后,甚至是在詹家覆灭之后,也没有影响到詹玉颜在庵堂中的待遇,詹玉颜,一直住在这里。
詹玉颜沿着小路,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到了门口之时,却是顿了顿脚步,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冷意,淡淡的开口,“你已经将我送到了,如果时间不赶的话,进来喝一杯华颜亲自泡的茶,倒也未尝不可,算是华颜感激你的护送了。”
身后暗自跟踪的身影,果然怔了怔,既然已经被察觉,倒也没有再躲躲藏藏的必要,詹楚楚索性大胆的走了出来,詹玉颜听到动静,转身看向来人,只是,在看到来人的脸的时候,面容之上却是微微划过一抹吃惊,“阴絮师叔,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
这个阴絮,要高出她一个辈分,平日里虽然主掌着庵堂内的繁杂琐事,但在这庵堂中的地位,也是极高的,只是,詹玉颜却很少和她有交集,记忆中,这个阴絮师叔,素来都是独来独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詹楚楚绽放出一抹笑容,有她此刻的这个身份做掩护,她的行动可算是要方便多了,“你还以为是某些不安好心的人吗?呵呵,华颜,今日下山采买,也是买了一些茶,这庵堂之中的茶,都是存放了好多年的了,有些都已经发霉了,知道你喜欢喝茶,所以,我就买了些,这不,亲自给你送过来了。”
詹楚楚一边说着,一边将怀中的一小袋茶叶拿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走近詹玉颜,目光若有似无的看着她的表情,意有所指的道,“虽然是比不上你们詹府的茶,但这也算很不错了。”
詹楚楚故意提起詹府,就是为了试探詹玉颜,果然,在听到詹府二字之时,詹玉颜的眼神之中,还是划过一抹异样,虽然很快便敛去了,但是,却还是没有逃过詹楚楚的双眼。
呵呵,在提及詹府的时候,詹玉颜终究还是会有波动吗?那么,这样的话,无疑就让她满意了,只要有波动就好啊。
“阴絮师叔,华颜早已经出家为尼,已然和那些俗世没有丝毫关系,阴絮师叔,在你面前的是华颜,只是华颜而已。”詹玉颜脸上和煦的笑着,刻意的强调着。
詹楚楚扯了扯嘴角,敛眉,继续试探的道,“华颜,我知道你是华颜,但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詹玉颜嘴角微扬,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却不搭腔,这倒是让詹楚楚脸上多了些微的尴尬之色,心中浮出一丝不悦,这个詹玉颜,也还是一个有心机的,她这是摆明了装傻,以不给她台阶下啊。
不给台阶下是吗?那么,她便自己找台阶下,嘴角的弧度大了几分,詹楚楚继续开口道,“皇上如今到寺庙中,替先帝以及那些陪葬的嫔妃做法事超度,华颜何不利用这次机会,也顺带的替詹老爷以及詹家的几十口人命超度超度?”
詹玉颜方才还笑着的脸庞,立即沉了下去,“我方才说过,我和詹家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阴絮师叔好好记住!”
说罢,詹玉颜转身走进了自己的院子,甚至没有从对方的手中拿过茶叶,便关上了院门,留下紧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詹楚楚在门外,眼里激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
“哼!当真没有任何关系吗?”詹楚楚轻声冷哼道,她可不信,想到什么,詹楚楚的嘴角亦是浮出了一抹笑容,转身离开……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詹玉颜的整个身体便无力的靠在了门扉上,身体渐渐滑落在地上,詹家……真的没有丝毫关系了吗?她不知道,只知道,在听闻爹爹的凄惨下场之后,那一整夜,她都无法入眠,即便是第二日,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常,谁又看得出,她内心真实所想?
爹爹是疼她的,可是,她却不愿让自己沦为爹爹手下的棋子,所以,她选择了出家,哪怕是逼得爹爹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也在所不惜,她本就是不喜受束缚的人啊!
可是,想到詹家那几十条人命,詹玉颜的心情终究还是无法平静的,从那日之后,她每天晚上不断的做着那些梦,梦中,詹家的几十个人,凄惨的想她哭诉,要她报仇,可是,报仇么?她詹玉颜不过是一介女流,又哪来的能力报仇呢?
况且,爹爹是先对安宁以及她和苍翟的女儿起了歹意,才连累了詹家一门。
这段时间,她的内心一直受着这样的挣扎与撕扯,饶是她素来将红尘俗世看得淡,饶是她每日不断的念着静心赋,心中都无法平静。
詹玉颜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不断的念起了静心赋,终于过了好久,才让稍微让心平静了些许,攀住门起身,詹玉颜一步一步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到明日的法事,不由得皱了皱眉,明日,她们庵堂中的佛门女弟子,也要集中到主寺院中,一起诵经,明日,便要看到当今的新皇了,而她又能够平静下来吗?
“爹啊爹,你在世之时,虽然疼女儿,但一直都想着,该如何利用女儿来替詹家谋好处,女儿真的不希望,在你死后,还要被你利用了去啊,可是……”詹玉颜敛眉,可是有些事情,不是理智便能够控制的,现在,她只希望,明日在看到苍翟之后,她的心能够平静。
当晚,铜爵奉苍翟之命,带着的信函就送到了皇宫之中,昭阳殿内,安宁展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之时,怎么也掩饰不掉心中的喜悦,更是明显的将那喜悦之色,表露在外。
“娘娘,什么事这般开心?”一旁抱着小余儿逗着她玩的茵茵满心好奇的询问道。
安宁呵呵的笑道,“东秦那边来信了,过个几日,东秦的皇上,苏丞相,还有南宫将军,以及云王爷就该到了,哦,对了,信上还说,云王爷和韶华郡主所生的龙凤胎儿女,也会前来,到时候,小余儿可就有伴儿了。”
“那可不要乐坏小公主了。”茵茵打趣的道,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但是,看自家主子那兴奋的神色,她就知道,这些人对主子来说,定是有着非凡的意义。
小余儿则是骨碌碌的转动着那双灵动的双眸,四处张望着,时刻谨记着爹爹和娘亲的交代,在外人面前,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小婴儿,不能露出丝毫马脚。
龙凤胎儿女吗?小余儿的手挥了挥手,眉眼微微的笑开了几分,她可不是想着又人陪她玩儿高兴了,而是在盘算着,能够同龄的人给她欺负了,要知道,自己虽然是经历了一世,但因着爹娘的警告在,不能放肆,对这对精明的父母,现在的她,只有吃瘪的份儿,她的心里可是积淀了好多郁结之气想要发泄了,正好,呵呵……
欺负人,她可是很在行的!
“明日寺院中便是大典了吧!”安宁想了想时间,呢喃道,苍翟去了寺院好些时日了,她鲜少和他分别这么久,这几日下来,安宁对苍翟的想念,甚是浓烈,想了想,安宁立即做了一个决定,“铜爵,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便送我去皇家寺院,本宫要和皇上一起,替先帝祈福。”
对于安宁的决定,铜爵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如今的后宫,虽然那些个秀女在待选,但都有管事的姑姑压制着,朝堂之上,有廉亲王主持着,皇后娘娘若是要去寺院,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皇后娘娘真的是为了祈福才去皇家寺庙的吗?铜爵不笨,再加上他对胭脂表明心迹之后,也更加深切的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折磨,主子在寺院中,也是无时不刻没有思念着皇后娘娘呢!
“是。”铜爵得令,退了下去,安宁再得到崇正帝,苏琴,南宫天翼,云锦韶华等人不日将要到了的消息之后,又因为明日便要见到苍翟,而更加的兴奋起来,突然觉得,这夜为何这般漫长,恨不得此刻,就已经天亮。
翌日一早,安宁将小余儿交由茵茵照看着,早早的便上了路,而在安宁出发朝着皇家寺庙前行的时间,皇家寺庙中,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前几日,虽然有小型的诵经仪式,但是,都比不上今日重要,按照规矩,今日,就连皇上本人,都要换上素衣,亲自诵经。
一大早,寺院的主持便亲自操办着这一切,庵堂的尼姑们,也都陆续从后山出了来,有条不紊的进了主寺院,到了大殿之中,便在安排下,各自坐在了她们的位置上。
皇上来了这么些天,别说是离主寺院还有一段距离的庵堂尼姑,就算是在主寺院中的僧人,也不一定见到过他们的这个新皇帝呢!
今日,或许是她们唯一能够见到皇上的机会了,所以,便是这些了却了红尘俗世的尼姑,心中也是希望借此机会,瞻仰一下皇上的容颜。
此时,她们之中,有一个人的心,却是分外的急切,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华清的念儿,自从到了庵堂之后,她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就要看到她深爱的男人了吗?他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等会儿见到他,她又该做什么?
念儿心中紧张至极,一颗心如小鹿乱撞,好似要蹦出来了一般。
而在她的身旁坐着的詹玉颜却是一脸沉静,目不斜视的诵着经,但只有她知道,她口齿不清之间,所念叨的是什么——静心赋!
“皇上驾到!”宫人一声高呼,此刻,许多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声高呼而提了起来,无论是大殿中的僧人还是尼姑,皆是立即起身,朝着刚走到大殿门口的皇上行礼,高呼着万岁。
苍翟目不斜视,大步走到大殿的最前端,才用锐利的视线扫视了一眼跪着的人们,朗声道,“都起来吧!今日要劳烦各位了,无需太过多礼。”
这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传入念儿的耳朵里,让念儿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这便是他的声音吗?这声音无疑是迷人的,单是听着他的声音,她的心便更加的不平静了,此刻,念儿心中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娘亲口中,那个让自己深爱着的未婚夫。
一抬眼,当念儿看到那一抹挺拔的身影之时,整个人呆在了当场,心跳更是剧烈了起来,甚至忘记了此刻的场合,下意识的叫出声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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