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阵一阵木轮压过石子的声响,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一双朦胧的美目,慕含章迷迷糊糊的愣怔了片刻,觉得今日的帐顶有些奇怪,好像是马车的车顶……车顶!
慕含章这才意识到了不对,挣扎着爬起来,腰间的酸痛使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只得勉强靠着车壁坐起来。
马车中布置的十分精致,整个车底起了个高台,全铺上了厚厚的软垫,上面是一层青玉凉席;车壁上嵌着书架和小格子,摆着几本书、一个香炉;门前凹下去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几和他的鞋子,小几上放了一个水囊和两个杯子。
身下是舒适的青玉席,四周放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枕头,皆细心地包了一层玉席,慕含章微微眯起眼,伸手撩开了浅色薄纱的窗帘,就看到车外一匹俊逸黑马之上,正端坐着应该已经去军营的自家王爷!
景韶神清气爽地骑着小黑,他自己也起晚了,不忍叫醒睡得正香的君清,就直接把他抱到事先备好的马车上,把王府交给皱着包子脸的多福和云先生,就美美的带着自家王妃朝城南五十里的军营进发。
忽而感觉到一道视线,景韶转头看向马车,就见到自家王妃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车窗处,忙摆手叫车夫停车,跳下小黑钻进马车里。
“睡醒了?”景韶笑咪咪的倒了杯水递过去。
慕含章并不去接,而是靠在车壁上静静地看着他。
“咳咳,别这样坐着,”景韶被看得有些发虚,脱了鞋爬上去,拽过一旁的大迎枕,抱着浑身酸软的自己王妃,让他靠在上面,讨好地把杯盏喂到他唇边,“先喝口水,饭菜云松一会儿就送来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慕含章难得没有推拒,就着景韶的手喝完了整杯水,依旧静静地盯着他。
“嘿嘿,我的军中正缺个军师,左右你在京中也无事,不如跟我一起去西南吧?”景韶挠了挠头,转身又倒了杯水。
“将在外,家眷不可离京。”慕含章敛眸,看着递到面前的杯盏,搭在迎枕上的手缓缓摩挲着那圆润的玉片。
“王府里不是还有一个妾妃嘛,这你不必担心,”景韶得意道,“本打算偷偷带你走的,岂料昨日跟父皇提起,他竟同意了,只要不让别人知道你王妃的身份便是。”
轰隆隆……马车扬起的尘埃落在还提着鞋的王爷身上,颇有几分萧索。
景韶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把鞋穿上。自己,竟然,被自家王妃赶下了马车,而且还是如此凄凉的连鞋都没穿上!
转头看向同样被抛下的某只坐骑,小黑正无聊地拽了片树叶在口中嚼,见自家主人看过来,很不厚道的打了个响鼻,听起来很像是幸灾乐祸的笑声。
“你小子竟然敢笑我!”景韶愤愤地抓住小黑的鬃毛,对着那大脑袋使劲揉了揉,“你还没媳妇呢!还不如我呢!”
马车行的慢些,抵达军营之时,已然是黄昏时分了。
营地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四周皆是高大的杨树林。一顶顶帐篷整齐地排列,铁盆上的火把烧得啪啪响,手持长矛的兵成队地在帐篷间巡逻。
“王爷!”瞭望的士兵看到骑在小黑上的景韶,忙示意下面的人打开木栏。
“参见成王殿下!”几个身着铠甲的大将跑了过来,齐齐地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景韶跳下马,拍了拍跪在最前面的人,不等众人起身,就转身走到马车前,缓缓掀开一点车帘,“君清,下来吧。”然后,讨好地把手伸了过去。
车中人显然并不领情,一把掀开车帘,兀自走了下来。
几个将士看着王爷从马车里请出来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一身淡青色的广袖华服,在满是铠甲、兵服的一群人中显得十分突兀,风雅的书卷气也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王爷,这位是?”为首的汉子约有三十来岁,身材魁梧,看起来颇为凶悍。
“这是我的军师,君清君先生。”景韶笑着给众人介绍。
军师?几个大将面面相觑,王爷带兵,从没听说过还带军师的,这又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还要有安邦定国的将相之才来谋定天下。
慕含章淡淡地扫过众人,抬手抱了抱拳,武将向来看不惯文人,这些人自然也会对突然出现的军师抱有敌意,所以对于他们瞬间变冷的眼神也不以为意。
景韶微皱了皱眉,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什么,给自家王妃一一介绍众人。
为首的汉子是赵孟,赵将军。后面跟着的两人,冷面的是左护军,笑嘻嘻的是右护军。
“王爷事先未说,末将就没有准备军师的营帐,”赵孟上下看了看文弱的慕含章,语气颇有些不屑,“只能委屈军师先与士兵们对付一夜了。”
“无妨,军师跟本王住一起便是。”虽然明知赵将军是在刁难君清,却正和景韶之意,忙故作大方地说到。
“那怎么行?王爷的营帐若住了别人便是越制了!”赵孟粗声粗气道。
“住哪里都可以,”慕含章缓缓地开口,声音温润平和,煞是好听,“将军不必为难,随意给我安排个营帐便是。”
“嘿嘿,普通的营帐又脏又臭的,军师这细皮嫩肉的哪住得惯?若是不嫌弃,来跟我住吧。”右护军笑嘻嘻地凑上来。
景韶听得一头火,一巴掌呼到右护军的头上:“谁他妈的也别想,军师就跟本王住一起。”
说完也不管众人,拉着慕含章的手臂就把人拖到最大的那个帐子里去了。
赵孟看着两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右护军撇了撇嘴,对左护军道:“这军师长得如此好看,赵孟那老小子竟然舍得为难人家。”
左护军瞥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身离开。
“哎哎,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右护军等了半天没人回答,转头就看见左护军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忙抬脚追了上去。
给王爷准备的王帐着实比其他的帐子要宽敞许多,夏日没有铺地毯,夜晚地上的寒气翻上来十分凉爽。木台上铺了一个十分宽大的床铺,郊外夜凉,倒是没有铺席,一床软滑的锦被铺在上面,对于浑身酸痛的慕含章来说实在是很大的诱惑。
看着进了帐子就趴到了床铺上的自家王妃,景韶摸了摸鼻子,慢慢凑过去,一双手试探着抚上了他的腰肢:“还疼吗?”
慕含章瞥了他一眼:“下次王爷亲自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日让人再给我备个帐篷。”慕含章也不看他,就趴在枕上凉凉地说。
“不行!”景韶想也不想地拒绝。
“哪有军师一直与王爷同住的。”慕含章打了个小哈欠,在车里颠簸,身上难受就睡不好,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
“军师就是要和元帅在一起,好随时商量战事!”景韶理直气壮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慕含章翻了个白眼,他看遍了史书,从没见哪朝哪代有这种规矩的,懒得与他辩解,腰上时重时轻的揉捏十分舒适,便静静地任他捏了一会儿,在景韶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突然轻声问道:“昨晚为什么骗我?”
“啊?”景韶吓了一跳,挠了挠头,底气不足道,“我可没说一句慌!本来就是,马上就要到军中,以后行军、打仗要留存体力,着实很难有机会亲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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