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哥哥的语气,怎么跟托人看孩子似的。
“涉水园有一只跟小老虎差不多大的狮子,哥哥若是去江南,可以去平江看看那狮子。”知道景琛是要去见淮南王,慕含章便提示他去涉水园找。
景琛微微颔首。二月初九春闱就要开始,礼部忙不过来,况且他也要在新科进士中发掘人才,便讨了个三月去江南的差事。
封侯大典如期举行,景韶亲手给自家王妃穿上新礼服。三品以上的皆为紫袍,只是亲王妃是一品,侯爵却是超品,因而上面所绣的仙鹤统统改成了繁复华丽的云纹。
北威侯也前去观礼,看着慕含章跪在台上,看着宏正帝亲手给他戴上侯爵的头冠,钟鸣鼓奏,百官恭贺,只觉得若是北威侯的位置交给他,说不定能慕家成为辰朝最兴旺的家族。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慕家如今少有才俊,这般下去,不出三代就要衰败。
景韶可不管北威侯如何悲春伤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台上的人。如今的慕含章才算真正洗去了内宅的压抑愁苦,宝刀出鞘,流光溢彩,纵然那么多的磨难,也不曾侵蚀他半分锋芒,如今尽显于天下,当再无人敢欺凌于他。
大典之后,慕含章就可以上朝了。
曾经寒窗十年却求而不得的朝堂,如今朝夕可至,真的站在那里,却没有了预想中的激动。金銮殿,终究不是玩闹的地方。他不认为凭自己在书中得了的那些论断就能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所以一直甚少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北威侯的身边,偶尔与景韶交换个眼神,便再无其他。
朝中大臣原本对于这凭空冒出来的文渊侯多有防备,毕竟皇上的意思是他虽封侯,却领文臣职,说起来比他们这些考科举入仕的官员品级都要高,怕他指手画脚。但见慕含章一直很少说话,且为人宽和有礼,从不摆侯爷架子,渐渐的也就不那么抵触了。
转眼到了二月,邱氏的身孕已经瞒不住了,慕含章让姜太医每七天去请一次脉,并且把葛若衣暂时给娘亲送去。
自从慕含章封侯,邱氏在府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甚至在许多下人看来,侧夫人的地位其实比夫人要高,毕竟慕灵宝只是世子,慕含章已经是侯爷。北威侯夫人虽然生气,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侯爷送来的丫环,自然不能再送回去。
加之北威侯已经再三警告过,北威侯府人暂时也不敢做出什么,只是邱氏这接二连三的事,把她心中怄得够呛。
二月初七,京中已经聚满了赶来参加会试的举子,茶楼酒肆,处处都是文人墨客的身影。当然,这些文人墨客中还混迹着常年就在这种地方消遣的纨绔子弟,比如不务正业的成王景韶。
“一朝封侯,抵得过十年寒窗。”回味楼里,几个举子凑在一桌,正在高谈阔论。
“照你这么说,我们考科举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找个皇亲国戚嫁了。”同桌一人附和道。
“哼,你想嫁,得人家看得上才行,”起初说话的那个似乎更加兴奋,“我年后就到了京中,正好赶上文渊侯的封侯大典。”
“那文渊侯长得如何?”一个长相略显猥琐的年轻人禁不住问道。
那人提了口气,扫视了一周,才缓缓说道:“没看清。”顿时赢来一顿唏嘘声。
“要我说,肯定长得……”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听不真切说了什么,片刻之后,那一桌传出一阵哄笑。
“混账东西!”景韶猛地一拍桌子,将桌沿的一只酒盅震到了地上,哗啦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来得晚了没有雅间,坐在大堂,竟然听到这些胆大包天的人公然议论他的王妃,言语中还有诸多不敬,真是该死!
那几个举子回过头来,正看到一个穿着华贵、身材高大的男子怒视着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兄台,好端端的何故骂人?”
“骂人?我还打人呢!”景韶二话不说,揪着那人的衣领,一拳给打倒在地。
同桌的三四个人见状,都上来拉扯,却被景韶一拳一个统统撂倒在地。
“你……你竟敢殴打举人……”那长相猥琐的青年捂着左眼,爬起来指着景韶,手指都气得哆嗦。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平日在自己的家乡,哪个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巴结着,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一开始被打倒那人却是发现,纵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遭的客人没有一个来劝架的,甚至有些一桌华贵的人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
京城中的显贵多数都认得成王,而那些举子眼看就要会试,自然不敢强出头,万一得罪了京中的什么人,十年寒窗就要付诸东流,自然一个个缩头吞声,尽快吃完自己桌上的饭走人。
“凭你们刚才说的话,就算是新科状元也得挨揍!”景韶说着就要上去接着打,忽而被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很是好看,明明是个男人的手,肌肤却莹润如玉,仿若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众人顺着那只手看去,但见一人身着宝蓝色广袖长衫,那衣料一看就绝非凡品。其实若是懂行的就能看出来,这是贡缎,与景韶身上的衣料是一样的。
“怎么晚到一会儿,你就又跟人打架了?”温润的声音十分悦耳,来的正是慕含章。
如今他虽然封侯,但乍入朝堂,宏正帝没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官职,所以慕含章跟景韶一样,是朝堂上唯二的闲人。只不过景琛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就时常把他叫去礼部帮忙,所以景韶会先来占个位置,等自家王妃过来吃饭。
景韶见到自家王妃,脸上恶狠狠的表情立时变成了笑意:“没有,我见他们身手不错,就比划两下。”
慕含章看看那几个青了一只眼的文弱书生,这是从哪儿看出他们身手不错的?
景韶被自家王妃瞪了,哼哼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大概,清楚了其中缘由,慕含章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些举子不过是学识不够,怕自己落榜丢脸,才会说这些酸话,何苦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种话本是劝人的,若是小声劝解也就罢了,只是慕含章是用平日说话的音量说出来的,虽然不大,也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噗……”坐在角落里尽量不让人发现的右护军,听到这话,忍不住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军师这记仇的性子还真是丝毫未改。
左护军默默地拿过小二肩上的布巾递给他。
景韶转头看了那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回头再收拾你们”的眼神。
右护军顿时被剩下的半口茶呛到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那长相猥琐的原本以为慕含章是来阻止恶行的,没想到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位兄台,我们无冤无仇,何故出口伤人?”为首那一人虽然脸气得煞白,至少还有些理智。
“这就怪了,这位公子只是说有些人学识不够说酸话,你又没说酸话,何苦这般妄自菲薄。”右护军今日是摸鱼逃懒拉着左护军来京城看热闹,如今被王爷发现,自然不能再缩着头,忙出来帮腔。
“你……”这些个读书人,虽然满肚子的书卷,说道抬杠骂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跟兵将们天天磕牙的右护军,只气得浑身发抖,见右护军穿着劲装,满身兵痞之气,不欲与之多言,转而看向慕含章,“兄台既质疑我等学识,不如我们来讨教一番。”
慕含章轻笑:“我只问你,何故在此大放厥词?”
“太祖广开言路,社稷大事,自当由文人探讨钻研。”说起这个,他们顿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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