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郡王府的正房,一身喜气的老王妃和李世齐已经等在这里。
林昌祁和江又梅领着孩子们先给老王妃磕了头。小包子和小丸子大声叫着姥姥,小皮子不会叫,但他知道磕了头有红包拿,往里拿总比往外拿好,所以也卖力地磕着。老王妃笑眯了眼,给了三个孩子每人一个大红包。
之后,小包子又领着弟弟妹妹给舅舅磕头。李世齐也笑着给了他们三个一人一个大红包。他看到小包子牵着小皮子去边上的小杌子上坐下,小皮子的腿还是有些弯曲,本来就不算精致和白晰的小脸,又由于在山林里的风吹日晒显得比较粗糙。
便偏过头,轻轻对旁边的江又梅说道,“我的眼光够毒辣吧,先就说这小子长得不好看,你还不爱听。看看,我没说错吧?”
林昌祁对美丑倒不是很在意,又打心眼里瞧不上李世齐忒重视外貌的娘们性格。先笑道,“男娃要那么好看做甚?有本事就好。”
江又梅可是不乐意了,翻着白眼说道,“哪有你这么说我儿子的?我儿子哪儿丑了?哪儿丑了?人家长得那叫爷们,不懂欣赏就不要乱说。”
李世齐嗤笑道,“这么小还爷们。你们这些妇人就是这样,听不进真话。明明长得不好看,还非得让人家说好看。”
“谁让你说他长得好看了,你不评价不就完了。”江又梅不高兴地说道。
小皮子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还摆弄着手里的红包,冲着李世齐呵呵傻乐着。小丸子可是气坏了,红着眼圈使劲瞪着李世齐。
李世齐一看这母女两个都极不高兴地瞪着自己,赶紧说道,“好,好,不说了,我不说就是了。不过,等他以后长大了,若是还弯着腿走路,出去可别说是我外甥,把我都丑着了。”看江又梅又要发火,笑道,“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小丸子也别生气,舅舅开玩笑呐。我知道我这个外甥受了苦,寒冬腊月又喜欢在外面挂晾衣竿,这次我专门给他准备了样好东西。”
说着,一抬手,王公公递上来一个十分漂亮的有着异域风情的象牙雕花小圆盒。李世齐拿着小圆盒说,“这是西域那边进贡来的香脂,据说防裂有奇效。只进贡了四盒,我就管皇叔要了一盒。本来是准备给小华保护手的。想着这小子遭了些罪,就给他吧。”
江又梅一听可是高兴了,小皮子的小脸小手都极粗糙。特别是小手,有原来的老痂,又有新裂的口子,给他抹了不少香脂,但功效太慢。既然这种香脂有防裂奇效,肯定错不了。
这才笑着接过了香脂盒,打开闻闻,有点前世百雀羚的味道。招呼小皮子过来,给他的小脸和小手都抹了一点。
老王妃听他们兄妹两个打完了嘴仗,若有所指地笑道,“你哥哥惯会胡说八道,他从小就总是以貌取人,只认准了大眼睛,高鼻梁,白皮肤。他哪知道,这世上,牡丹有牡丹的美,青草有青草的妙。心思放开些,看待世上的事物就大不一样了。”
老王妃还挺有哲学头脑。李世齐听了苦笑了一下。
这时,听见侧屋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老王妃道,“哟,我孙子孙女醒了。”又回头对丫环说,“等哥儿和姐儿和吃饱后,就打扮利索抱过来。见见他们的姑夫姑姑,表哥表姐。”
江又梅吃惊道,“信哥儿和珠姐儿咋又跟着母妃睡了?”
老王妃叹了口气道,“秦侧妃生病了,脸上起了好些红疹,还伴着发热。我怕她把病气儿过给孩子,就把孩子们接了过来。”
这么巧?江又梅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世齐一眼。本来她还想着来劝劝李世齐,年后赶紧把秦筝弄走,免得节外生枝。看来,李世齐下手更快。不过,他也忒麻烦了些,直接对外说她有病就行了,干嘛还真把她弄病。
不多时,两个乳娘抱着孩子推着婴儿车来了厅屋。这两个乳娘并不是原来孩子的乳娘,她们抱着孩子给林昌祁和江又梅见了礼,两人又分别把红包插在孩子的衣襟上。
然后,乳娘把两个孩子放进婴儿车里。信哥儿和珠姐儿已经会坐了,他们坐在车里时而拿着玩偶玩,时而跟小丸子姐姐互动,老王妃极其满足地看着孩子们笑。
这两个孩子长得真漂亮,除了小包子可以勉强不被他们比下去,连小丸子都要逊色些,小皮子最好别跟他们站一堆。
其实,小皮子长得并不丑,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只是这几个孩子长得都太出众了,所以显得他要普通些。
此时的小皮子已经坐得十分烦燥了,见有两个可以随意移动的花车,高兴得过去就要堆着车子玩。吓得众人赶紧把他拉开了,小皮子便张开大嘴嚎了起来,怎么哄都不行。
大过年的在人家家里哭嚎不吉利,林昌祁的巴掌就要招呼过去,江又梅也气得牙痒痒,还是把林昌祁拦住。只得对小皮子说,“这里没有杠子,你想吊房梁就吊去吧。”
话音刚落,小皮子就像猴子一样蹿到了柱子旁,然后几下子爬上了柱子,吊在了房梁上。
老王妃惊得嘴巴张得老大,抬头看着在房梁上不停晃悠着的小皮子。一迭声地说道,“快,快去拿褥子,多拿些,垫在地上,万一他掉下来也不致摔坏了。”
江又梅笑道,“母妃放心,他在上面挂一个时辰也掉不下来。”
直到吃饭了,小皮子才从柱子上滑下来。
饭后,困倦了的孩子们和老王妃都去歇息了,林昌祁因为这几天都没歇息好,再加上中午酒喝多了,也去桂园歇息。厅屋里就只剩下江又梅和李世齐,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这时,看到一个丫头在门外晃了几晃。林世齐沉着脸道,“偷偷摸摸干什么?有事滚进来说。”
那个丫头便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是秦筝的另一个丫头小娟。小婵和小娟都是秦筝在金州府带过来的。
那丫头给李世齐行了礼,又对江又梅吞吞吐吐地说道,“秦侧妃想见见林夫人,说是……说是想看看家乡人,以解思乡之苦。”
李世齐气的脸都青了,拳头也握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小娟第一次看到温文尔雅的郡王爷如此神色,吓得转身便跑了出去,出门坎的时候差点还拌了一跤。
小娟走后,李世齐对身后的王公公说道,“我不是不让她们主仆出院子吗?去查查,她是咋出来的。谁把她放出来的,直接打五十板子,卖出府去。”
李世齐的表现很反常,江又梅从来没看到过他如此暴躁。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李世齐握紧拳头在大腿捶了几下,咬着牙说道,“这个蠢妇,不要脸的贱人,她一定以为是我在害她。她要见你,或许就想让你帮着传个信,希望有人来救她。”
“哥哥,你说什么呐,我咋听不懂呢?”江又梅纳闷问道。
李世齐深深叹了一口气,很是艰难地说道,“妹妹别问了,那些腌臜的事情你知道多了并不好。”
老王妃醒了后,李世齐让江又梅陪着老王妃说话,自己则去了外书房。直到晚上来吃饭,脸都是阴沉着的。
老王妃像是没看出来什么异样,依旧温和地笑着跟外孙子外孙女说话,给他们碗里拈着好吃的。
晚上,江又梅躺在床上,对林昌祁说了李世齐的反常,以及秦筝在宫里失踪近一个时辰的事情。她也有一种猜测,但没有说出口。
林昌祁听了,说道,“李世齐说得对,有些事情你知道多了反倒不好。看来,秦筝是活不成了。这是她自己在找死,别人想帮都帮不了。”
江又梅的心沉了下去,幽幽说道,“其实,我一直是希望秦筝好好活着的。她的身世很可怜,也没有害过谁,也没整过谁。她只是虚荣些,好强些,胆子大些……再说,有些事情,她是没有本事自己找上去的,肯定是人家找上她的。虽然她不该那么做,可也罪不至死呀……”
林昌祁伸出一只胳膊把江又梅搂进怀里,叹道,“她只是一只蝼蚁,或者说是一只飞娥,干嘛要不自量力地往火上扑呢?……那个人冷静,自律,为了社稷舍得下一切,这点对大康百姓来说,是福。但是,作他名正言顺的女人,都未必是福。何况,还是在这样一种状况下做了他的女人,能有好下场吗?”
许久后,林昌祁睡着了,传出了鼾声。
江又梅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又想到了刑燕娘,周妍,李香兰,小紫。这几个女人,除了小紫是被动的,其他几个人都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可是却命运不济,花样年华就凋零了。虽然她们的做法不对,但罪不致死。
那刑燕娘已经死了好几年,坟头的青草都应该长好高了。可比她罪大的李河川却活得好好的,早就找了媳妇,孩子都有三个了。李四麦回乡后,虽然残疾了,还是凭着那十亩上等好田找了个年青媳妇,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个。
后三个女人就死得更惨,更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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