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绿篱做足了月子,抱着孩子进宫来问安,从太皇太后那里出来后就直接来了我的宫里,先叫乳娘抱着小娃娃给我看了看,然后趁着写意带着乳娘去后殿给小娃娃喂奶,我跟前没人的功夫,与我悄悄说道:“奴婢已经叫人去查过了,皇上之前倒是也近了那几个人的身,事后也不曾赐过避子汤,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不见她们有孕。”
我听了心中越发地疑惑起来,按理说偶尔有块地不好,没有什么收成也是正常之事,可连着这么多块地都光溜溜的连棵草都不长,那就不正常了。
那边绿篱脸上露出些失望之色,低声说道:“之前奴婢还想着是不是皇上心中有娘娘,所以在别处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是真的都沾过身了的。”
我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齐晟怎么说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人家黄氏几个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嫔妃,进这后宫就是为了给他提供服务的,凭什么叫人家一块耗着啊。
这多不人道啊!
绿篱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又给我出主意道:“娘娘,不如咱们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给黄氏几个灌一碗红花,彻底绝了后患得了。反正她们之前就一直不生,就算以后不生也不会怨到咱们头上来。”
她说得是一脸轻松,我却听得是心惊胆战,若不是眼下身子实在太笨重了,怕是都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绿篱啊绿篱,你说你一都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能歹毒得这么心安理得呢?
我忙上前捂了她嘴,急道:“你快省省吧!断人子孙是要损阴德的!”
话刚说完,齐晟却是从外面进来了。
绿篱吓得立刻站起身来,垂着头给齐晟行了个礼,怯怯地叫道:“皇上。”
齐晟冷淡地瞥了绿篱一眼,连理都没理,直接问我道:“人呢?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也没有?”
这正合计着给人灌红花呢,怎么可能还叫人在一旁伺候着。
我看齐晟脸色不太好,只得解释道:“葳儿非吵着要看小弟弟,我嫌她闹,就叫她们带着两孩子去后殿玩去了。”
齐晟闻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绿篱小心翼翼地瞥了齐晟一眼,忙又屈膝行了个礼,说道:“臣妾出来时间久了,得回去了,先告辞了。”
说完连自己的孩子都忘了,只顾着低头沿着墙角往外溜。
我哭笑不得,忙出声唤住了她,提醒她带着后殿的孩子一同回去。
直到绿篱带着孩子走了,齐晟脸色仍是不好,我无奈地看着他,劝道:“绿篱不过一个小姑娘,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和她一般见识吗?”
齐晟剑眉微锁,默默看我半晌,问我道:“你还记得那年在张家园子里醉酒那次吗?”
“记得啊。”我点了点头,不就是第一次和齐晟酒后乱性那次嘛。
看我答得随意,齐晟脸色更黑,又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醉酒后说了一句什么?”
既然是醉了酒,那醉话一定少说不了的,我这回认真想了想,也不记起来他问得是哪一句了,只得诚实地摇了摇头。
齐晟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绿篱,还是咱们俩……睡了吧。”
这句话听得我一愣,待反应过来,我的嘴已是下意识地半张着,合不上了。
齐晟冷着眉眼走到我身前,想伸手搂我的腰,可我的腰实在太粗了些,他一双手已经环不住了,最后只能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侧,另一只手上来轻抬了我的下巴,冷哼了一声,问道:“你说,我没杀了绿篱,是不是已经够便宜她了?”
“便宜,的确是太便宜她了。”我怔怔地答道,然后又急忙举起手来指天发誓:“皇上,我和绿篱之间绝对清清白白的,她那小身板比江氏强得有限,就算我是男人,我喜欢的也是黄氏那样的。你也都睡过的,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分别?那有料的睡起来多舒服……”
齐晟额角的青筋又欢快地跳了起来,抬着我下巴的手往下滑了滑,虚虚地落在了我的颈间,恨恨地说道:“张,我真想掐死你!”
一进三月,兴圣宫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各宫大佬又开始往我宫里派稳婆,一看来人都挺熟悉,竟然还是上次我生葳儿时用过的。我乐了,心道这倒是好,人熟好办事啊,别的且不说,就是凑一起打马吊也顺手啊,都熟悉牌风的。
齐晟这回比较爽快,叫人收拾了一下大明宫里的办公物品,直接搬进了兴圣宫。
我瞅着江氏没一块跟过来,忍不住问他道:“用不用把江氏调过来伺候你?好歹也是用熟了的。”
齐晟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我现在不和你一般见识。”
葳儿“咚咚咚”地从后殿跑了过来,扑到了齐晟怀里,叫道:“父皇!”
齐晟将她举了起来,叫她坐在自己臂弯里,眉眼带笑地问她:“今天听母后话了吗?”
葳儿努力地点头,然后转头指着我的肚子大喊:“弟弟,弟弟。”
齐晟更高兴,用额头去顶女儿,笑着问:“葳儿想要弟弟?”
葳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仍是点头,嘴里不停地叫:“弟弟,弟弟。”
写意在一旁就笑着凑趣,说道:“小孩子的话最准了,娘娘这回一定会生个小殿下。”
快拉倒吧,一岁半的孩子,知道个屁的弟弟妹妹啊,还不是你们教的。
我不屑地瞥了瞥嘴,撑着腰站起身来,拉着葳儿的手问:“葳儿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葳儿叫:“弟弟,弟弟。”
我又换了种问法:“葳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葳儿又毫不犹豫地叫:“妹妹,妹妹。”
我不屑地看向齐晟,“哪,看到了吧?她哪里懂什么弟弟妹妹,她只会重复你后面两个字而已。”
齐晟看看我,又看看怀里的女儿,忽地失笑出声,亲了亲葳儿的脸蛋,又出其不意地凑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口,低声笑道:“弟弟妹妹都好,又不着急,一个个慢慢来。”
我一愣,边上的写意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怕我恼,忙使劲地低下了头。
齐晟将手上的葳儿交到乳娘怀里,转过身来扶着我往床边走,问:“这两日小家伙踢腾得可还厉害?”
我摇了摇头,最近肚子明显往下走,里面的小娃娃也消停了不少,照吴嬷嬷的说法是左右不过这几天的功夫了。
果然,三月十二夜里,我的肚子忽地就发作起来。
齐晟就睡在我身边,最先惊醒过来,忙凑上前急声问我道:“怎么了?”
我先将最初的阵痛忍了过去,这才淡定地与他说道:“可能是要生了。”
齐晟怔了一怔,然后立刻就不淡定了,连衣服也顾不得披,一下子窜到了床下,扯着嗓子叫道:“来人,来人!”
这一来人不要紧,殿内呼啦啦就涌进了一群的人来。
几个稳婆早就是全天候待命的,上前给我简单地看了看,吩咐宫女将我往产室里扶。结果宫女们刚围上来,还不及伸手,却被齐晟三两下都给扒拉开了。他从床上一把抱起了我,直接将我往产室里送。
我生怕他一紧张再失手摔了我,吓得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安抚他道:“别紧张,别紧张,还生不出来呢,再说货在我肚子里,你再着急也没用。”
谁想齐晟却不领情,很是恼怒地横了我一眼。
产室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齐晟刚把我从产床上放下,就被稳婆请了出去。临走前,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用着自以为镇定的语气与我说道:“别怕,我会一直在外面守着你。”
他那里说得煽情,我不好继续无动于衷,只得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你在,我不怕。”
齐晟得了我这样一句话,终于松了我的手,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说实话,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我心里竟然还真有那么点悸动,不过还没来得及咂摸咂摸这滋味,腹部又是一阵抽痛袭来,于是,我也就顾不上体会这感觉到底是心悸还惊悸了。
不过,生孩子这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就比生葳儿的时候快了不少,就连中间的加餐都比上次少了一顿。
第二天正午时分,我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六斤九两的男婴,母子平安。
稳婆将孩子抱出去给齐晟看,齐晟很是高兴,重重赏赐了兴圣宫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就连太皇太后派过来问信的小内侍都得了十两银子。
我人还躺在产床上,闻言恨恨地拍了拍床板。这厮太不会过日子,眨眼工夫就送出去了几千两白花花的雪花银,真是一败家爷们!
写意过来给我掖了掖被角,轻声劝道:“娘娘,合上眼眯一会儿吧。”
折腾了这半日,我身上早已是又累又乏,可我却仍是坚持着摇了摇头,吩咐她道:“你叫人把孩子抱进来给我瞧瞧。”
写意应声而去,片刻之后却是齐晟抱了孩子进来。见我看他,他的嘴角上绽开一个极明亮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了我的怀里,轻笑道:“看看,是不是像我的地方更多?都说像我呢。”
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叫我很看不过眼,不过就是大伙的恭维话罢了,他倒是当真了。
小燕子刚被乾隆认了女儿的时候,令妃那一伙子人还说小燕子和乾隆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可结果呢?小燕子和乾隆有半毛钱的关系吗?白白叫人家小燕子她娘担了虚名。
齐晟伸出手指轻轻地碰触小娃娃的脸蛋,忽地低声说道:“齐灏,就叫齐灏。”
我这里听得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字,齐晟那里已是拉了我一只手过去,用手指在我掌心里慢慢地写着这个“灏”字。
他用的力道很轻,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指尖若即若离地从掌心划过,每一下都仿佛挠在了人的心尖上,叫人心里也跟着痒痒的。偏他自己面色端凝,一笔一划的,写得极是认真。
好半晌,他才写完了这个字,然后抬眼看我,问道:“好吗?”
手掌心里还留着麻麻痒痒的触感,我有些愣愣的,听他问才反应过来,心想亏得这孩子不用去参加什么考试,否则你这里写一个名字,人家都做完两道选择题了,铁定栽倒在起跑线上。
齐晟还在看着我,我说道:“我还以为你还得在草木茂盛的道上一直走到黑呢。”
他微微挑眉,一双眸子隐含笑意,亮晶晶地,清亮无比,“你也知道‘葳’字的意思?”
多新鲜啊,就算我不知道,还不兴我查字典吗?
我下意识地撇了撇嘴,齐晟却是笑了,叫乳娘把新鲜出炉的齐灏小朋友抱走了,然后仔细地扶着我躺下了,柔声说道:“你好好睡一觉吧。”
我立刻从谏如流地点了点头。这就好比辛苦加班赶了个通宵,工作终于圆满完成了,不管多困多累,也得熬到大老板来慰问过了,才是时候爬上床补觉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齐晟不在殿内,说是云西那边又来了人,他不方便在我宫里接见外臣,又回大明宫去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干脆就打着方便齐晟处理政事的旗号,叫人把他的东西都收拾了,打包送去大明宫。
写意苦劝我:“娘娘这是何必呢,别人求这样的恩宠还求不来呢,娘娘何苦要把皇上往外推。”
针对她这种小言情的调调,我再一次对她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义正言辞地指出我是皇后,后宫之主,首先自己就不能坏了规矩。生产前齐晟长住在我宫里是情有可原,还可以往帝后情深上靠一靠,可这都生产后了,再靠就靠过线了,成皇后专宠了,又该被御史们找麻烦了。
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我得保持着若即若离的风格,坚定不移地走职业皇后的路线。
再者说,身为皇后,皇帝的敬重比宠爱更有用,也更能长久。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没和写意说,那就是我自己做月子都快要坐崩溃了,若是扯着一个齐晟在身边,两人非得一块产后抑郁了不可!
东西搬入大明宫后,齐晟那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很是平静地在大明宫住下了,夜里还召了王昭容去侍寝。
这事在宫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应,消息也光速一般传播着,估摸着那边王昭容也就刚上了齐晟的龙床,这边消息已是传到了兴圣宫。
我一直认为后宫女人这种把焦点都放在齐晟下半身的做法不可取,要知道男人上半身和下半身向来就是兄弟的关系,亲密无间,却从不隶属。
可惜女人们从来想不明白这点事儿。
于是,我这坐月子的还没抑郁呢,写意这伺候月子的却先忧郁了。
我其实挺明白她这种小姑娘的心思,她一直期冀着能在我与齐晟的身上看到一个“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爱情童话,来满足她少女心中的粉红色梦想。
写意,还有以前的绿篱,后宫中有很多这样年纪轻轻充满幻想的女孩子。她们聪慧,却又稚嫩,总是幻想着这世间能有一份最真挚的感情,会有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子如生命。
哪怕这个女子不是她们自己,哪怕她们只是这份感情中的一个看客,可她们依旧会被深深地感动。然后,用这份感动支撑着自己的情感,在这个吞噬着女子青春与血肉的后宫中一日日熬下去。
可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就这样胡乱寻思着,我忽地就觉得自己现在太矫情了,连心理活动都要这么文艺小清新起来了。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暗道这孩子生多了果然没有半点好处。
“要不得,要不得啊……”我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两遍,翻了个身过去继续睡我的塌心觉。
睡到半夜,半梦半醒间就觉得身后有个人贴了过来,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缓缓收紧。
后宫里,估计也就有皇帝敢在这个时候爬皇后的床。
我心里倒没觉得害怕,只微微有点诧异,眼皮又沉重,也懒得回头,只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这回子过来了?王氏呢?”
身后的齐晟没有说话,却把下巴轻轻地搁在了我的肩上。
我一半大脑还在睡梦中,口齿不清地嘟囔:“这样不好,哪有睡一半跑的,快回去吧。”
齐晟一阵沉默,忽地低声说道:“没意思……挺没意思的。”
我困的晕沉,也没多想,随口就说道:“没意思就换人,实在不行再选些新人……”
话未说完,就觉得拢在我腰间的手臂惩罚性地又紧了紧。
他这样一勒,总算把我的睡意勒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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