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裾近来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每日逗逗儿子,尝些美食,觉得自己身心都接触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天贺珩来到后殿时,就看到自家儿子穿着一个肚兜艰难的趴在床上蹬着小粗腿,脖子辛苦的抬起来两下,又重重的砸了下去,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反而惹得他看热闹的娘亲笑得乐不可支,他无奈的叹口气,某种时候他觉得自家儿子也挺不容易的。
“这是做什么?”贺珩在床边坐下,看着儿子像小乌龟似的划着脚,结果身子却没有移动半分,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儿子竟也没有因此吵闹,而是一直坚持不懈的蹬着腿和抬脑袋,仿佛真的想往前面爬似的。
“没事,就是让他锻炼一下腿脚还有脖子,男孩子嘛,就要这样,”曲轻裾熟练的给儿子翻个身,在他肥屁屁上一拍,看着他对着自己咧嘴笑开,俯身在他脸蛋上吧唧一口,从木槿手上接过一个香粉盒,开始给孩子扑痱子粉,孩子两三个月后,适当这样锻炼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贺珩见她的手沾上了痱子粉,便道:“这些事由奶娘做就行了,”戳了戳儿子藕节似的手臂,“这小子倒是好脾性。”
“我儿子这是随我呢,”曲轻裾拉起豚豚的胳膊在他咯吱窝扑了两下,然后又把他翻个身,在他胯部拍了些粉,“这些事我做又有什么,自个儿的孩子都不疼,生他做什么?”她倒不觉得做这些事情回损她的身份,若是做这么点事就觉得没身份了,那母子情又算什么?
贺珩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咧嘴笑着的胖小子,瞬间觉得自己在轻裾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儿子的半根手指头,他报复似的捏了捏儿子的小脚,被曲轻裾一把拍开,只好转移话题道,“明日是豚豚的百岁礼,我之前给你看的流程单子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挺好的,”曲轻裾把豚豚抱给奶娘,让他把孩子待下去喂奶,等奶娘们退下去后,才道,“只是会不会显得太隆重了些,只是个百岁礼而已……”
“他是皇嫡长子,身份贵重,隆重些有什么不好,”贺珩明白了曲轻裾的顾虑,把曲轻裾揽进自己怀里,“等我们以后的孩子出生后,就让他们的百岁礼比他豚豚轻上两分。”
“好,”曲轻裾笑了笑,对于贺珩这种类似于承诺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他现在的话是真的,但是不代表她相信他这话一直有效。
皇长子的百岁礼正式开始的时辰由钦天监的官员测算出来的,据说合了皇长子的八字与当天的星象,甚至还参考了鸾和殿的摆设物件,保证了这个时辰是当天最好最有利皇长子命数的。
曲轻裾对这种复杂的东西不太了解,但是从豚豚百岁礼的准备上来看,便足以说明贺珩对此事的看重。
亲手给豚豚换上太后亲自做的百岁衣,听说这百岁衣的布料是太后从许多富足安康人家找来的,目测没准真的用了上百家的布料或者针线。
摸了摸百家衣上绣着的葫芦花生等图案,曲轻裾弯腰抱起还在熟睡的豚豚,“走吧,去鸾和殿。”
鸾和殿是朝中举办大型盛宴才启用的地方,比如说册封皇后,册封太子等,光是这个地方举行百岁礼,便足以证明了豚豚的地位。
鸾和殿上,该来的人都来了,众人看着门口,等着皇后娘娘带着皇长子现身,不过碍于皇上与两位太后在场,诸人的动作表现得十分含蓄。
待吉时快到时,众人终于听到门口太监的传报声。
“皇后娘娘到,皇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迎,然后就看到一行人从铺着红毯的地上走过,最前面的那双金缕鞋绣着展翅的凤凰,格外的华丽。
“起!”
众人起身,就看到皇后抱着皇子殿下在皇上右边的凤椅上坐下了。只见身上穿着繁复的凤袍,顾盼神飞,说不出的好看与端庄。
有人说女子生了孩子,那便是风干了的梅子,又酸又没有味道,可是皇后娘娘这幅模样,哪像是生了孩子的样子?若不是因为梳着已婚的发髻,只怕说她是年轻姑娘也是有人相信的。
当下有些人就感慨了,难怪皇上这般爱重呢,这样的女人放在谁家,那也是招男人喜欢的美娇娘。
岁礼说来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过程,毕竟孩子还小,谁会弄出一大堆规矩来折腾孩子?
不过是由帝后两人亲自向上天给孩子祈福,又亲手给孩子带上长命锁长命手镯,以示拴住了孩子的寿命与福气,由两位太后给孩子戴上了虎头鞋虎头帽,摸摸孩子的头顶脚底表示长辈的祝福,也就完事了。
过程走完后,豚豚就让奶娘抱了下去,两位太后也跟着走了,留下贺珩与曲轻裾与众人用宴。
宴席上的菜名也全是带着吉祥多福的名儿,味道尚在其次,但是众人还是咂摸出了皇上对皇后以及皇长子看重的意思。
众人虽不敢给皇上灌酒,但也跟帝后说了不少皇长子的吉祥话,惹得贺珩龙颜大悦,忍不住多喝了好几杯。
曲轻裾见他这个样子,担心他会喝醉,便让他喝了些汤压压酒劲儿,不过看贺珩那副高兴劲儿,她觉得这汤的作用可能不大。
“臣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皇后白头到老,祝皇子殿下福寿安康,”就在宴席到了结尾时,贺渊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对贺珩道,“臣弟先干为敬。”
贺珩看着高举着酒杯的贺渊,端起酒杯缓缓的站起,淡笑道:“多谢三弟。”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齐齐仰头饮尽了这杯酒。
曲轻裾看着这两人,却没有在两人脸上看出多少笑意,她看了眼下面坐得远远的众人,她与这些人隔着九级阶梯的高度,而间隔的距离就更远,这大概也就是皇室与普通官员的差别。
宴席过后,贺珩果然已经喝醉了,虽然他的举止与平日无异,但是曲轻裾从他的眼神与话语中感觉到,对方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了。
“回后殿,”贺珩拉着曲轻裾上御辇时,还不忘对钱常信道,“让奶娘好好照顾皇子。”
曲轻裾笑了笑,都这个样子了,还记得念叨一下豚豚。
御辇前行的速度不快不慢,也很稳,曲轻裾只感觉到它微微的晃动,别的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她看着身边的人对着他举起两根手指:“皇上,这是几?”
贺珩把她举起的两根手指握在掌心,笑着道:“我没醉,别担心。”
对方的手心有些烫,曲轻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无奈笑道:“没醉就好,”醉鬼从来不会说自己醉了,就像很多犯了错的人不愿承认自己做错了一样。
“你不信我?”贺珩抬头看着她,眼神灼灼,莫名带了那么点委屈与不满的味道,“你总是不信我。”
“我怎么不信你了,”曲轻裾见他那副委屈模样儿,失笑道,“你没醉,我也没说不相信你,对不对?”
“很多时候你都不信我,”贺珩把头靠在曲轻裾的胸口处,“我说我会一直待你好,你不相信;我说以后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也不相信;我说以后只要你一个人为我生孩子,你仍旧怀疑我。为什么你就不信我呢?”
曲轻裾轻轻抚着贺珩后背的手微微一顿,她低头看着控诉着自己的男人,半晌后才轻笑道:“皇上,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我很清楚,”贺珩双臂环住她的腰,紧紧的抱住,“我们以后还有几十年,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朕的话的。”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模模糊糊,曲轻裾知道他已经快睡着了,她像哄豚豚般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信,皇上若是要让我相信,那就一直对我好吧,只有时间能够证明。”
怀里的男人呼噜了一句什么,曲轻裾没有听清,她只是轻轻的拍着男人的后背,脸上的神情平静又安详。
御辇外钱常信与明和仿佛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般,二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换一个,但是面上的神情却慎重了不少。
八月的天气仍旧十分的热,贺珩被人扶到床上睡下后,曲轻裾就让宫人搬走了两个屋里的冰盆。醉酒若是加上太过凉爽,等醒过来就要遭罪了。
接过木槿递来的帕子亲手给贺珩擦干净手与脸,对银柳道,“让下面人把醒酒茶备好,皇上若是醒了就要用。”
银柳无声的退了下去,其他几人察觉到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她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有谁敢多嘴去问,只是伺候起来更加用心了。
福寿宫中,韦太后逗弄着醒过来的豚豚,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说皇上喝醉了,下午一直睡在天启宫后殿,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今日皇上高兴多喝些能有什么事,不是还有皇后在照顾吗?”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被孙子捏住的手指头,“豚豚,你说祖母说得对不对,啊?”
“啊!啊!”豚豚无知的蹬着他的小胖腿,笑得流出了口水。
韦太后擦着孙子嘴角的口水,心情甚好道:“让下面的人别有事没事的盯着这些,皇上与皇后感情好着就行,别的事情哀家懒得听。”
丁嬷嬷看着被太后逗着咧嘴笑的皇子殿下,福身道:“奴婢记下了。”
贺珩醒来时已经夕阳西下,他揉着有些疼的额际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屋子就认出这是轻裾住的房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怎么躺到床上来的。
“皇上醒了?”一个青花瓷茶杯递到他的面前,“把醒酒茶喝了。”
他抬头看向曲轻裾,夕阳透过窗户投射在她的身上,因为逆光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就是莫名的肯定对方现在脸上带着笑意。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莫名肯定让他乖乖的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完整杯十分难喝的醒酒茶,最后捏了捏有些沙哑嗓子道:“天都这么晚了?”
“可不是,方才你宴席上喝多了些,”曲轻裾从他手里拿过空茶盏,“我让厨房的人备了清淡的饭菜,你起来用一些。”
贺珩穿好袍子,觉得头仍旧有些晕,皱着眉看了眼屋内,不满道:“伺候的人都去哪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屋里?”
“难道你不是人了?”曲轻裾瞪了他一眼,“你睡得正好,我就让他们都出去了,免得吵到你。”
贺珩被曲轻裾这一眼瞪得通体舒爽,当下有些疑惑的想,好像有哪里不对,轻裾看他的眼神怎么温柔了一点?
是他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还是起床的方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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