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儿目瞪口呆。眼前这小丫头明明没多大,一脸的天真无邪,却根本哄不住!不成不成,今儿个本小爷丢人了,在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面前丢人了。
两名仆从想上前斥责,被小男孩瞪了一眼,额角冒汗,忙驯服的退在一边。
小男孩儿轻轻咳了一声,斟词酌句的说道:“师妹你这九小姐,是按你家的排行。我这十公子,却是按着我家的排行,这是没办法比较的。师妹,我年纪肯定比你大,你该叫我师兄无疑。”
“原来你还知道我的排行和你的排行不挨着呀,方才是谁先把我的九和你的十放在一起比较的?”阿玖挑挑眉毛,一脸狡黠。
小男孩儿养尊处优惯了,阿玖一再给他钉子碰,他很想发脾气。可是真要发脾气吧,眼前是个比自己低一头的小姑娘,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她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好看的让人不忍心冲她发火。
两名仆从恭顺的站着,迅速的相互瞟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小男孩儿想了想,慢吞吞说道:“我方才又没说错。你的排行虽和我的排行不挨着,可我的十,确比你的九大,确定无疑。你若不信,咱们便报上年庚。”
阿玖老气横秋的指责,“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想转移话题啊,美的你。
小男孩儿有些无奈,小声嘟囔,“你怎地这般难哄?”好说歹说,横竖是不行啊。小丫头,你真难打发。
阿玖轻蔑的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三岁小孩儿才好哄,我有那么容易上你的当么。
小男孩儿面色有些讶异,“你不是三岁小孩儿么?”
阿玖淘气的笑笑,“我当然不是三岁小孩儿,我四岁多了!”伸出小手指数了数,得意洋洋,昂然道:“四岁零四个月!”
粉嘟嘟的小女孩儿,脸色比窗外的粉荷更鲜嫩、更娇美,一双大眼睛比秋夜的寒星更明亮、更璀璨,水灵灵,俏生生,一脸顽皮笑容,鲜活生动。
小男孩儿笑着拱拱手,“失敬,失敬,原来九小姐已经四岁零四个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阿玖嘻嘻笑,快活的连连点头,“是啊,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小男孩儿不禁粲然。你怎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你还幼稚的很,知道么。
小男孩儿这么欢悦的、发自内心的一笑,阿玖才注意到,他有一双狭长妖娆的丹凤眼,颇有神韵,美不可言。
裴二爷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书房时,阿玖正对小男孩儿讨好的笑着,“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对不对?”小男孩儿一乐,“对,咱们这交情,与众不同。”
小男孩儿从解下腰间一个龙形玉佩递给阿玖,“小师妹,这是十哥的见面礼。”这龙形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晶莹滋润,雕工极精美,一条盘龙被雕的活灵活现,生机勃勃。
阿玖不乐意,“谁是小师妹啊?是你应该叫我师姐,还是我应该叫你十哥,目前并没有定论,还要细细商讨。”
裴二爷在房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缓步进房。阿玖眼尖看见他,一声欢呼,“爹爹,您回来啦!”喜滋滋的跑过去,牵住裴二爷的手,“您累不累?渴不渴?先坐下喝杯茶吧。”
小男孩儿转过身,客气的一揖,“裴老师安好,小十今日拜了老师,家父家母命我上门送谢礼。”旁边的仆从忙道:“是啊,十公子的父母亲大人吩咐过的。”仆从一边说话,一边冲裴二爷挤了挤眼睛。
裴二爷沉默片刻,缓缓道:“十公子是贵客,仆招待不周,怠慢了。”那被称作十公子的小男孩儿彬彬有礼起来,“老师,您说哪里话,小十担当不起。”
阿玖好奇问道:“爹爹,他真是您才收的学生么?您怎么想起来收学生的?”您从来也不好为人师,怎没来由的收起学生来了。
裴二爷低头看看宝贝女儿,温声道:“爹爹有事,囡囡先回房去自己玩,好不好?”阿玖乖巧的点头,“是,爹爹。”
阿玖告了辞,转过身要走,十公子笑着把她叫住了,“师妹,快到饭点儿了,烦你跟师母说声,留我用晚饭,成不成?”
阿玖听了十公子这话,皱皱小眉头,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我祖父很节俭,每餐饭不过一荤一素而已。他老人家如此,我们做儿孙的也不敢奢侈,我家的晚饭,只有一个素菜罢了。”
十公子很高兴,“太好了,我就爱吃素菜”
阿玖慢吞吞道:“今晚是青菜豆腐。”
别告诉我你要吃青菜豆腐啊,这道菜也太家常,太没特色了。
十公子更兴奋,“好极,我就爱吃豆腐!”
阿玖无语看了他半晌,转身走了。
虽然十公子号称要留下吃晚饭,但是他家里早早的有人来接,并没如愿。裴二爷看见他家里来了人,如释重负,赶紧把他送走了。
这算什么事?好好的被派了个新鲜差使,回到家,家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便装的锦衣卫!“我怎么会收了这么个学生!”裴二爷郁闷了一会儿,缓步回房。
“是十皇子。”裴二爷送走这不速之客,告诉妻子、女儿,“皇帝陛下命我为十皇子讲学。”
教皇子读书,其实也算是件闲差。只有教导太子,为太子讲学,才是国之大事。
十皇子将来是要做闲散亲王的,他并不需要知道如何治理国家,并不需要知道什么是国计民生,只要读书明理即可。若想附庸风雅,也可以写几笔字,画几幅画。
“如此。”林幼辉和阿玖都表示理解。
翰林院的学士、史官们本身就是天子近侍,编修被差去给皇子讲学,是常有的事。
“皇帝陛下居然还要我替十皇子留意两名伴读。”裴二爷微微皱眉,“挑伴读,这不是我份内之职。”
宫里的皇子们要不比十皇子大一截,要不比十皇子小许多,他又是皇后嫡子,和寻常皇子不同,因此十皇子是要单独上课的。皇帝倒是疼他这小儿子,虑着他一个人上课会嫌闷,要挑两个伴读陪他。
皇帝既然派了裴二爷给十皇子讲学,一事不烦二主,挑伴读的事索性也交给他了。
林幼辉凝神思索着什么,阿玖气鼓鼓的坐在小椅子上,“他爹为什么不挑,他娘为什么不挑?”他那皇帝爹算是太忙了,顾不上,他那皇后娘呢?管理六宫,不至于连小儿子的教育都无暇顾及了吧。
裴二爷和林幼辉都没回答她,夫妇二人相对苦笑。
宫里,怕是暗涛滚滚吧。邱贵妃连生三子,风头一时无两,连皇后都不得不对她退避三舍。十皇子挑伴读,看着是件小事,可是这小事后头,保不齐就隐藏着什么内,幕。
皇帝陛下为什么没让章皇后为十皇子挑选伴读呢?这里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地方?
为十皇子留意伴读这件事,让裴二爷、林幼辉很头疼。等到裴琦、裴瑅下了学,一家五口吃过晚饭,裴二爷便去了林尚书处,请教岳父去了。
林幼辉离京多年,这次回来,除一些老亲旧戚和裴二爷的同年、同僚之外,来往的人家并不多。裴二爷被皇帝派了这件头疼的差使之后,主动上门的很有平时不大来往的人家。林幼辉明知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满面春风的迎来送往,敷衍得密不透风。
让林幼辉又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的是,素未谋面的临江侯太夫人竟亲自登门了,赵贞带着女儿大姐儿,也露了面儿。
临江侯太夫人是位富态的中年贵妇,珠光宝气,打扮的异常富贵。做为一个寡妇来说,她似乎过于张扬了一些,丝毫也不内敛。
“听凌儿说,你和他姑丈都是极疼他的,我便想着,厚着脸皮来央上一央。”临江侯太夫人话虽说的谦虚,神色却是泰然的,语气更是有些盛气凌人,根本没有央求的意思。
林幼辉笑盈盈。三弟妹是位很知情知趣的女子,却不知,她的嫡亲姨母,却是这幅模样。
“凌儿他爹,身子一直不爽快,照看他不得。凌儿性子又倔,不肯奉承嫡母,这段时日……”临江侯太夫人提及家事,有些郝颜,可是若不说这些,又怕引不起林幼辉的同情心,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凌儿是偏房庶出,若能有幸给十皇子做了伴读,他往后谋前程,也容易些。”
林幼辉并没接话,只让着她吃茶。临江侯太夫人也知道这事不是一句话能敲定的,倒也没催逼,临走她命仆妇留下一份礼单,林幼辉笑了笑,命人悉数送回临江侯府。
赵贞就更奇怪了。她带着大姐儿上门,居然也是为十皇子的伴读来的。她不是和梅母、表姑娘一起回了南雄侯府嘛,南雄侯待她还好,拨给她一栋雅静小院,侍女、婆子、各项应用之物,齐齐全全。日常使费都是公中支付,不用她操半分心。可是对梅母和表姑娘就刻薄了,把她们安置到下人的住所,简陋的很,根本没拿她们当客人来招待。
“毕竟是我婆婆,如何忍心。”赵贞过意不去,专程去求过南雄侯一回。南雄侯性子本就不好,见了她这讨打欠揍的模样更是着急上火,差点儿动手打她。
“嫌我赵家不好,大门开着,随时能走人!”南雄侯不耐烦的扔下一句话,把赵贞撵走了。
赵贞被唬的不轻,再不敢去见哥哥,再不敢为梅母求情。
梅母既嫌南雄侯府不是待客之道,却又舍不得离开,一边住,一边骂。赵贞偷偷给梅母送回几回银子,梅母回回见了她,必有一通咒骂。
她前几天又去送银子,这回梅母没骂她,却要她做件事。表姑娘还有位年方十岁的弟弟呢,眉清目秀,很机灵能干,梅母命赵贞给谋个前程。
赵贞知道为十皇子选伴读的事,便想来林幼辉这儿碰碰运气。
“必要名门子弟方可。”林幼辉笑着回绝了她。
赵贞大概也知道自己来的太鲁莽,红了脸。
赵贞身边的大姐儿乖乖坐着,跟个小木偶似的。她虽然还是不活泼,不过脸色红润多了,小身子也胖了不少,身上穿的也讲究,和从前大不一样。
回了南雄侯府,至少对大姐儿有好处。
赵贞讪讪的问道:“怎没见你家的九小姐?”林幼辉笑,“在她外祖母那儿呢,这孩子嫌我管她管的太严,就喜欢到外祖母跟前撒娇。”
赵贞神情有些恍惚,大姐儿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也是住在外祖母家里,不过,外祖母可不待见她,嫌她畏畏缩缩的不大方,丢人。
我和她,怎会差的这么远?小木偶一般的大姐儿,眼神痛苦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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