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安静而祥合。
上官勇握着安锦绣的手,似是心终于安了,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上官睿进屋时,看见安锦绣正替他大哥洗脚呢。从大漠那头日夜兼程地赶到永康城,风吹日晒的,又是夏天,上官勇的身上得脏成什么样,上官睿心中有数。“大嫂,还是我来吧,”上官睿跟安锦绣小声道。
安锦绣跟上官勇真正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一个花烛夜加一个清晨,上官勇是认安锦绣是自己的媳妇,上官睿却觉得尴尬,虽然嘴上一口一个大嫂的喊着,但上官睿就是觉得安锦绣不是他们上官家的人。
安锦绣看着上官睿一笑,说:“他小叔,有我在了,就不麻烦你了。”
上官睿的手都碰到水盆了,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安锦绣小声道:“戚武子回来了吗?”
上官睿说:“没有。”
“让卫国军中的那个将官去迎他,”安锦绣说:“让他暂缓回永康城。”
“什么?”
“你大哥这样,我们短时间内不可能启程回京了,”安锦绣换了一块干毛巾,把上官勇双脚上的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
“那也不能老让戚武子待在沙漠里啊,”上官睿说。
“白承泽会派人去催他们回来的,”安锦绣道:“你的动作要快。”
上官睿说:“戚武子不会听白承泽的话的。”
安锦绣抬头看了上官睿一眼,说:“如果是将令的话,戚武子能不听吗?”
上官睿冲安锦绣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快步往外走,突然又停下来问安锦绣道:“白承泽会不会派人半路拦截我们派出去的人?”
“不会,”安锦绣说:“他不会想跟我们在这里再内斗一场的,让那将官小心一些就是。”
上官睿快步出去了。
“他小叔心里对我还有怨气,”上官睿出去之后,安锦绣跟睡梦中的上官勇小声道:“怎么办?”
上官勇打着呼噜,他这一睡就是三天。
到了第三日,永康城的城墙虽然还是看着破破烂烂的,但遍布了永康城内外的尸体被收拾干净,埋入了城外的黄沙中。
白承泽在床榻上躺了三日,然后就催着安锦绣回京。
“死了这么多的将士,”安锦绣坐在白承泽的床榻前,小声说道:“我们还是等过了他们头七再走吧。再说,戚武子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这会儿不知道苍狼王的情况,怎么走?”
白承泽道:“戚武子为什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啊,”安锦绣说:“也许他们那队人马遇上了什么事。”
“三日了,”白承泽说:“除非他们追上苍狼王打了一场,否则他们不可能到了现在还不回来。”
“等戚武子回来后,我们问他就是,”安锦绣不在意道:“反正行军打仗的事,我也不懂,王爷问我,我又能问谁去?”
现在再听安锦绣说我不懂打仗的话,白承泽就堵心,身上的伤口好像都又疼了起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安锦绣看白承泽变了脸色,像是在忍疼的样子,便问白承泽道。
“难得你还关心我,”白承泽忍着疼道。
“王爷好好休息吧,”安锦绣站起身道:“先养好身体,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吧。”
“上官勇重伤的事,你瞒不了多久,”白承泽跟安锦绣道:“我们尽快回白玉关,可以让向远清给他看伤,他的医术远高于军中的军医,这一点你也清楚。”
安锦绣挑一下眉头,又坐下了。
“你还怕我在卫国军中能掀起什么风浪?”白承泽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锦绣,卫国军中的主要将官都是上官勇的兄弟,他们不可能叛了上官勇,你太过小心了。”
“是王爷想多了,”安锦绣说道:“王爷身受重伤,现在也不是只对外说,受得只是皮肉伤吗?”
“锦绣,”白承泽看着安锦绣道:“我们久留在永康城,这城难守易攻,如果苍狼王得知我们还在永康城的消息,他再带兵杀回来,怎么办?”
“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白承泽冲安锦绣摆一下手,道:“上官勇是把苍狼王军中的粮草烧了,可你也不要忘了,他们北蛮人是在大漠里游牧的人,他们撤退的地方一定储着粮草。”
“现在永康城有卫国军,有玉关铁骑,”安锦绣说道:“还有我们带来的大军,我还巴望着苍狼王回来,在这永康城前的大漠里,跟他再战一回。”
“你想干什么?”白承泽问道。
“这种人活着对我祈顺就是个威胁,”安锦绣说道:“杀了不是最好吗?”
“你想杀了苍狼王?”白承泽说话的声音突然就是一大。
“能杀我为什么不杀?”
白承泽这下子是真愣住了,在白承泽想来,打败苍狼王他们的目地就达到了,谁知道安锦绣还想着要苍狼王的命呢?
“我就怕他不来,”安锦绣看白承泽发愣,又看似悠闲地说了一句。
“你,”白承泽过了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如果苍狼王不来呢?”
“那这次就算他命大,”安锦绣说:“不过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在漠北王庭一家独大。”
“什么?”
“我看像苍狼王这样的人,等他缓过这口气来后,他还是会想尽办法来找我们报仇的,”安锦绣说道:“这样的人让他太舒服的活着,白玉关就一天难安。”
白承泽说:“你对这个苍狼王知道多少?”
安锦绣说:“从他弃了将将军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带着兵到永康城来,就能看出这个人有野心,他要的不止是白玉关,而是我们祈顺的整座江山。”
白承泽点点头。
安锦绣又道:“苍狼王一定是自信我们守不了永康城几日,在将军他们赶到之前,他的大军可以攻下永康城,这样的人很狂妄,有仇怎会不报?”
白承泽说:“你要怎么做?派剌客去杀了他?”
“把希望放在剌客的身上?”安锦绣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太渺茫了一点?”
“那你要怎么做?”白承泽这会儿好奇了,他一时间还想不出要怎么置苍狼王于死地来,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想好了。
“北蛮的俘虏已经开始审了,”安锦绣压低了声音道:“有一个俘虏说他也是漠北王庭的王室。”
白承泽马上就道:“苍狼王是个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人,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兄弟回来永康城?”
“漠北王庭里能威胁到苍狼王的王室,都被苍狼王解决掉了,”安锦绣说道:“这个人叫都郁,你听说过吗?”
白承泽摇头,“没有,能在苍狼王手里活下来的王室,一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王,你能确定他是北蛮王室的一员?”
“他的身边有侍卫和随从,”安锦绣说:“我看他们的话不像有假。”
白承泽皱了眉,说:“你跑去见俘虏了?”
“隔着窗户看了一下,”安锦绣说:“审是上官睿他们审的。”
“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了活命,窜通好了,说假话骗你?”
“苍狼王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人的生死,这个北蛮小王为何要骗我?”安锦绣反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说:“也许他会觉得自己这么说,我们就不会杀他。”
“他身上的穿戴跟一般的北蛮人不同。”
“也许他只是个部落首领呢?”
安锦绣看着白承泽的目光有点冷了,说:“你以为我分辨不出北蛮王室和部落首领的区别?”
白承泽说:“我这是以防万一。”
“没有万一,”安锦绣说:“他就是假的也没关系,一样可以帮我办事。”
话说到这里,安锦绣没说出自己的底牌,但白承泽已经大概能知道安锦绣想做什么了。“你想让这个人去搅浑漠北王庭的水?”
“只要他听话,”安锦绣说道:“我给他钱,给他人手,苍狼王暴虐,不顾臣民的性命,小部落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我想这样的人,在漠北不可能是个得人心的人。”
白承泽说:“他也有忠随啊。”
“经此一役,他的忠随死了不少,”安锦绣说:“被他当棋子弃了的小部落也不少,我想现在应该有更多的人恨他才对。”
白承泽躺着想了一会儿,然后跟安锦绣道:“如果他是个假的,这个人就搅不出什么风浪来。”
“你忘了?”安锦绣说:“苍狼王把漠北王庭里的王室血洗了一遍,他可以是任何一个大王的遗孤,苍狼王赶尽杀绝,现在谁能证明这个都郁的身份有假?”
“你决定要这么做了?”白承泽问安锦绣道。
“你如果伤好一点了,你去见见这个都郁吧,”安锦绣说:“我不好出面见他,你这个祈顺的亲王去见他,他会更有底气一些。”
“你能给他多少钱?”白承泽又道:“你这是在让他拉起一支军队来。”
“这个你跟他商议,”安锦绣说道。
白承泽半坐起了身子,道:“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先看苍狼王会不会回来,”安锦绣说:“他不来,我们再做这个打算。”
“等过了头七?”
安锦绣点头。
“好吧,”白承泽答应安锦绣道,对祈顺有好处的事,他拒绝不了。
安锦绣见白承泽答应了,起身就要走。
白承泽却道:“锦绣,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吧。”
安锦绣看了白承泽一眼,白登这些伺候这人的人就在门外候着,只要喊上一声,上赶着伺候白承泽的人会有很多。
白承泽看安锦绣看向了门口,心中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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