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是个香饽饽,可是与阿元有什么关系呢?再好,公主殿下也嫁不到不是?
阿元对郑王的婚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嗯嗯啊啊地听了,便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外家已经出了一位太子妃,若是知道分寸,就算是为了你们母子,也不该去图谋郑王正妃。”
当皇家是忠靖侯府开的呢?一个两个地要当正妃,肉都吃了,连口汤都不给京中旁的勋贵喝一口,这不是太过分了么?就如同她好舅舅英国公,两个闺女,嫁入两个王府,这背后不知多少人家扎小人诅咒呢,不是跟圣人关系铁,多少折子都上了御前了。
“母亲也这样说。”凤腾只在阿元的面前,什么都敢说,此时便哼道,“外祖母听了,说我母妃自私自利,只知道自己的前程,不知道体恤家中的姐妹呢。”见阿元扶额不语,便低声道,“到底是继室,不是亲娘,方才这样不顾及人!”
他的这位外祖母,是忠靖侯的继室,太子妃的继母,虽然是太子妃已经没了的生母的庶妹,当日迎娶的时候本是为了一家亲能够好好照顾太子妃等先侯夫人留下的子嗣,可是这个与姐姐留下的孩子却十分疏远,后头又有了自己的女儿,便打起了如意算盘来。
“我若是她,如今讨好皇嫂还来不及。”继女能够母仪天下,还育有嫡子,不巴结还结仇,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呢?
“外公这一次也气了,如今撵了她到庄子上去,我瞧着只要活着,外祖母是回不来了。”不是哪一个,都是叫美人迷昏了头家宅不宁的理国公的,忠靖侯能在这么多的勋贵里头抢了太子岳父的宝座,本就不是一个蠢货,眼见这是要得罪闺女外孙的节奏,反手就送了忠靖侯夫人出府,火急火燎地给小女儿嫁了出去,这才算完,然而凤腾要说的,却不是这个,见阿元心情好,便小声说道,“听说,姑姑与城阳伯家的大公子,很要好?”
“那是。”阿容对自己好的不行,阿元也很得意好吧,此时便仰着头得意了。
“外祖瞧中了他呢。”凤腾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阿元一蹦三尺高,顿时便怒了,一把将转身欲逃的凤腾给抓过来了,瞪着眼睛逼问道,“什么叫瞧中了他?!”真是捅了马蜂窝!阿元再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听到这么叫人暴躁的话题!
堂堂皇长孙,本应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凤腾看着阿元这样凶神恶煞,只觉得浑身发软,忍不住露出了哭咧的表情说道,“我就知道,姑姑你一定要生气。”旁人也就罢了,凤腾这是从小就阿元厮混的,阿元平日张口阿容如何如何,闭口阿元如何如何,他还能看不明白?哽咽了一下,便怯怯地说道,“所以,这是来给姑姑通信儿来了。”不然,日后若是叫阿元从别处知道此事,只怕就要记恨他隐瞒了。
“哼!”阿元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哼道,“阿容没与我说过。”阿容从来不隐瞒自己这些的,既然没有与自己说,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城阳伯夫人向来是不管阿容的姻缘的,从来都是叫他自己做主,阿容不知道,那就是忠靖侯也就是心里爽,还没与人露口风呢,这算什么呢?见侄子忐忑地看着自己,阿元觉得这个小东西还是很向着自己的,便满意地说道,“愿意将此事告知与我,我记得你的情。”
凤腾果然眉开眼笑,嫩嫩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阿元见这小孩子可爱的不行,忍不住掐了他的小脸儿一把,便一边走,一边含蓄地探查敌情道,“不知,侯爷属意府里的哪位姑娘。”
“是我大舅舅家的嫡女。”凤腾便急忙说道,“今年才十四,模样好看,人也规矩,不过完全没有姑姑这么招人喜欢。”阿元是个小霸王,能说出这么明显是马屁的话,凤腾是算是很拼了。
公主殿下对这马屁坦然受之,默默微笑道,“这么爱说真话的人,现在已经很不多见了。”
“姑姑面前,怎么能撒谎呢?”凤腾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他一直都觉得荣寿姑姑是自己的偶像来着,此时说的话一点儿都不打磕绊,说完了这个,便继续狗腿地跟在阿元的身边,殷勤地给她开路,一边说道,“只是母亲也说了,这年头儿,只有男方上门求亲的,哪里有女家上杆子的道理呢?若是城阳伯家有意,只微微示意就能上门了,何必闹得太过呢?”
阿元如今在太后宫里,见天儿地叫阿容与自己在一处,太子妃又不是个死人,哪里看不出来呢?只是这牵涉到阿元的清誉,太子妃不好与家里说的明白了,因此方才会含蓄地点了一下家中。
“说的太有道理了。”阿元深以为然地点头。
“外祖觉得母亲说的很对,因此还真跟城阳伯喝了几回酒。”只是这酒喝的太挫败了点儿。城阳伯是个武人,哪里明白弯弯绕绕呢?大多是忠靖侯在那里侃大山,城阳伯沉默地听着,这一来二去,忠靖侯倒是觉得自己寻到了难得的知己,可是城阳伯却从不肯在亲事上松口,也真是叫人无可奈何了。见阿元扑棱着耳朵听着,凤腾这小坏蛋半点儿都没耽误地就将自己的外祖父给卖了,此时还在兴奋地说道,“最后,其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怎么说?”阿元急忙问道。
“长子似乎不行,次子总该可以了吧。”凤腾笑嘻嘻地说道,“外祖将我表姐许给了城阳伯的二公子,如今在家里偷着乐呢。”忠靖侯得了一个孙女婿,如今就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那叫一个美啊,特别是见着了如今壮实的不行,如同小牛犊一样的半大小伙子,只觉得见到了天神一般,瞬间便将忠靖侯府里头那些病歪歪弱的不行的少爷们给比下去了,只嚷嚷着好女婿呢。
阿容的两个弟弟,一个阿怀一个阿同,那小时候就比阿容还要高大结实,完全随了城阳伯的品格,如今年长,就跟着城阳伯在军中厮混,如今叫阿元看着都跟铁塔似的,阿元深沉地想了想阿容二弟阿怀的提醒,嘴角动了动,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这小子可厉害了,阿容说在军中,他与阿同,一人能把好几个人一起丢出去。”
“哦哦。”凤腾眼睛亮了,飞快地记下来准备日后讨好外祖父。
“人也憨厚。”阿元瞥了这个小鬼一眼,也有心显摆显摆自己与城阳伯府的亲近,颔首道,“若是亲近的人,阿怀是最听话的了。”一板一眼的阿怀,阿元婴儿时还打过主意来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她只想得到阿容,竟对两个小的下不去手,只好愤愤撒手,只当兄长看。
不过,忠靖侯能不在意城阳伯夫人的出身,愿意将嫡孙女相托,也叫阿元心中生出了好感来。
“如此,外祖父只怕要开心死。”城阳伯正是京中春风得意,多少人家瞧着的,只是阿容平日里对女眷温文有余热情不足,使不上力,另外两个小的多少人家盘算着,却叫忠靖侯拔了头筹,忠靖侯如今正得意这手笔呢,哪里有不炫耀的呢?
阿元却反应过来,只拎着笑嘻嘻的凤腾的耳朵凶狠地说道,“好啊,方才,你是在吓我!”
“姑姑吓到了什么呢?”凤腾眼珠子乱转地说道。
“还不是为差点掉火坑里的姑娘担心么。”这可不是公主殿下跳脚的时候了,口是心非是阿元最大的特点,此时她便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啊,坏阿容,那不是一般的坏,我也是为了姑娘们担心不是?”见凤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便黑着脸恐吓道,“别叫姑姑生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见他无辜地看着自己,这才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阿容只在我的身上使坏,你们想也想不着。”
什么嫡女嫡孙女儿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被人使坏,是件很得意的事情么?
年幼的皇长孙长了见识,一路点头地跟在毁人不倦的姑姑的身后大开眼界了。
阿元杨首挺胸在前头开路,这短短的一路便走出了很久,直到前头正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浩浩荡荡地带着人过来,阿元一脸无往不利的表情便收起来了,只上前笑道,“给皇嫂请安。”
这年轻的女子衣着华美,面上笑容叫人望之可亲,此时只扶住了阿元嗔道,“在我的面前,还要做鬼么?”见阿元扮了个鬼脸,便也笑道,“太子传话说你出来了,我许久不见,便带人来迎你。”见阿元笑嘻嘻地抱着她,她便无奈地说道,“你这个猴儿,不在皇祖母与母后的面前,越发地不好管教了。”却只是拉着阿元的手,一同到了一处假山上的凉亭里,使人预备了点心与茶水,这才笑着说道,“我有一事要求你,你可应?”
“瞧皇嫂说的,”阿元最会甜言蜜语了,此时便笑眯眯地说道,“为了皇嫂,阿元可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呀。”说完,便张着好奇的眼睛问道,“皇嫂有何事吩咐阿元呢?”
“你的这张嘴。”太子妃笑得花枝乱颤,越发地觉得还是女孩儿贴心,就算是好听的话,也招人喜欢不是?可比一旁的凤腾只知道张着眼睛傻笑可爱多了,此时掐了掐阿元的小脸蛋儿,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儿子报了一掐之仇,这才笑道,“我听说,城阳伯夫人是你的姨母?”见阿元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心里暗叹那位夫人的好运气,却脸上不动声色,只温柔地说道,“说起来,我与伯夫人,还有亲家之缘。”
太子妃对旁人之前的出身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做过丫头怎么了?本朝的开国皇帝,那从前还是个要饭的呢,不也是开创出了一个盛世皇朝来?太子妃看中的,也是日后。况能从丫头做到伯夫人,这是个什么人物?太子妃自然是对这样的强人礼遇的。
“长生都与我说了。”阿元便笑嘻嘻地说道,“这都是缘分,日后,我与皇嫂不是又近了一层?”见太子妃果然欢喜,她到底是机灵人,惯会看人眼色的,便也有眼力见儿地说道,“说起来,忠靖侯府从前与英国公府也有亲呢。”虽然那亲,也不知是通到哪里去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能论出来就是好同志,阿元此时便继续说道,“府上的姐姐,阿元心里向往,却无缘得见,这实在叫人遗憾。”说完,便轻轻地叹气。
“若是你喜欢,叫她来给你请安。”太子妃便合掌笑道。
“一处玩儿就是。”果然,太子妃的意思是叫阿元与忠靖侯府的那位姑娘好好亲近,日后,也能一同看似平常地上城阳伯府的门,给城阳伯夫人点儿好印象呢。这是对城阳伯夫人有利的事情,阿元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拒绝,只对着太子妃笑了两声,便约定了到时一同玩耍,哄了哄脸色有些疲惫的太子妃,虽然也知道她大概是心中还有别的烦闷,却不开口相问,说了些话也便散了。
前头此时也宴罢,也不知商量出了什么,凤卿与凤唐使人传话给阿元叫她回家,阿元便敏锐地感觉到凤唐的脸上有些不大欢喜,急忙问道,“莫非是有谁给二哥气儿受了?”
凤唐摸了摸她的头,只对凤卿皱眉道,“要我说,老三府上的那个就是个祸害,该是要尽早除去。”那个长史,总是叫凤唐心中不安,哪怕知道兹事体大,这人也不敢胡乱谣传,可是凤唐的心中还是生出了杀心来。
阿元侧头听着,就见凤卿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然而见凤唐的目光晦暗不明,凤卿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问道,“太子面前,我不敢多问,这其中,莫非是另有缘故?”见凤唐沉默不语,却还是默认,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既然不愿说,我便不问。你既然觉得那是个祸害,便除了,又能如何?”见凤唐诧异抬头,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轻声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帮着你,帮着谁呢?”
“我有苦衷。”凤唐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这个。
“我总是信你的。”凤卿拍了拍弟弟的手,温和地说道,“我的心里,谁都越不过你们去。”哪怕是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见血,可是弟弟想要那个人的命,他也会为了弟弟去做的。
凤唐低头,握了握兄长的手,许久,便轻声道,“只恐打草惊蛇,叫王叔心中忌惮。”
“忌惮又如何呢?”一旁跟着点头的凤玉便扬声道,“谁敢与我肃王府为敌?”
凤唐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是却心心念念地要杀人,阿元只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大对劲儿,却还是没有插嘴,只默默地瞧着兄长们开始再一次地讨论如何行事。到了后头,她便也倦了,靠在凤卿的怀里昏昏欲睡,这一睡便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府中,外头竟有些微亮,竟是叫她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心中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往猪崽儿的方向发展了,她便飞快地跳下了床一路往肃王妃的正院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一进门,就听肃王妃笑道,“咱们的公主可醒了。”阿元睡过去,那真是打雷都打不醒,特别的没心没肺,虽然这一点上随了肃王妃,可是肃王妃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警醒的人,从来都不肯承认不说,还喜欢嘲笑自家的闺女。
肃王温柔地看着肃王妃抚掌笑,跟在后头添柴道,“这才叫心宽呢。”
阿元耷拉着眼睛坚决不去看这一对儿爹娘,只扑到了凤卿的怀里揉眼睛,就见肃王妃嘲笑了一下闺女,心里快活得意,只在一旁翻看些什么,不大一会儿,便丢出来一张帖子冷笑道,“得罪了我的闺女,只送点子寻常玩意儿就完了,真以为自家是贵不可言么?”说完,便与一旁有些愣神的阿元说道,“那郑家这么个家教,能教导你什么呢?圣人的意思也就是这样儿了,日后,你还是少登门吧!”
拉了一车的果子就当赔罪,真当宗室这么不值钱?
“只怕不是老师的手笔,”阿元可看着那帖子牙疼,然而想了想,却只笑道,“老师为人虽然方正,却也不傻,这是在结仇么?我想着,只怕是郑家大房自作主张,老师还不知情。”见肃王妃缓和了些,她便笑嘻嘻地转头道,“亲自上门,未免有些大张旗鼓,老师干不出这个,不过我猜想,今日散朝,老师会亲自与父王赔礼的。”郑阁老为人不是弯不下去腰的,既然是自家做错,应该不会当做未发生。
肃王见阿元敏锐,便满意地点头。
这样聪慧,便是读书差了点儿……咳,那就再多读些书吧。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阿元又劝肃王妃道,“谁家没个立不起来的人呢?我瞧着郑家二房家教就很不错,况六舅母也出身郑家,就当是瞧在老师与舅母的面上吧。”
肃王妃与郑氏的关系也很不错,想了想,便点头叹道,“你说的很是。”
阿元只笑了笑,见凤唐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知道这是昨日几个兄长已经讨论出了一个法子了,却也不多问,只笑着与众人吃了早饭,这才出来遛食儿,才出来,就见一个宫女捧着一张刺金帖子过来了,奉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这是给殿下的拜帖。”见阿元接了,又低声道,“前头宫里使人传话儿出来,太后娘娘念着殿下,只问什么时候回宫。”
“与那人说,过两日我便回去。”阿元哪里能忘记太后呢?此时便一边说一边开了帖子,见竟是忠靖侯府的拜帖,不由为太子妃的神速惊呆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这帖子上那一手漂亮的小字上,真心羡慕的不行,然而却也能从这些字上,看出这帖子的主人性情温柔,并不尖锐,有心也与忠靖侯府的姑娘结交,便点了头,用自己的一手烂字毫不脸红地回了这姑娘,这才在府里头预备起来。
果然到了午后,被帖子刺激了一把的公主殿下,正在奋力握着笔描红的时候,就听见外人有人通传说忠靖侯府的姑娘到了,收了笔刚刚出来,就见几个宫女,正引着几个女孩儿过来。最前方的一个,美貌清雅,气度娴静从容,不过是一身淡绿宫缎衣裙,头上插着一只嵌翡翠宝石花簪子,淡扫蛾眉,却愣是将她身后一个一身大红,头上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照得阿元眼睛花的美貌少女给比了下去。
知道这大概就是忠靖侯府的姑娘了,阿元便只含笑看过来。
那几个女孩儿见着阿元,急忙过来施礼,阿元只扶住了最前头的那个少女,旁人却视而不见,只含笑说道,“既是皇嫂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礼不可费。”这女孩儿却只摇头,郑重地给阿元福了福,半点儿都未因阿元年纪小而轻视,之后,这才温柔一笑道,“姑母早就与臣女说过,殿下性情温和,最是平易近人的,只是臣女,也不能仗着这个,便失了分寸。”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面上完全没有忠靖侯府嫡女的骄矜,阿元心里就为自家姨母欢喜极了,只觉得城阳伯夫人这一次,是得了一个好儿媳妇儿,又有太子妃的面子在,面上就越发亲近了起来,只挽着这女孩的时候笑道,“咱们里头说话。”
“殿下只呼臣女阿慧就是。”这女孩儿得阿元青眼,却还是恭敬地说道。
“阿慧可爱,我心生亲近。”阿元侧头,见这阿慧低头笑了,脸上露出了红润,便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多说说话,我在外头也不寂寞不是?”
阿慧早听太子妃说过,只要心中不生出歪心,阿元是最好说话的人了,此时果然,心中也是一松。毕竟,谁遇上一个骄横的公主,再温和也受不了不是?
她心中安心,却不见她的身后,那个比她年幼些的少女,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嫉恨。
太子妃的侄女儿,这么温柔,这么美貌,最重要的是,嫁的不是阿容,而是阿容他弟,对于公主殿下来说,这是一个多好的好朋友的设定哟。此时,见阿慧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牵住了自己的手,小声说道,“臣女越矩了,”阿元一点儿都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带着几分热情地说道,“咱们几家从前,也都是亲戚,我与皇嫂好生亲近,哪里还要阿慧这样小心呢?若是这样,咱们以后可如何相处呢?”
阿慧果然低头,对着阿元抿嘴儿笑了。
阿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自然见到了后头那少女有些不善的模样,想了想那位忠靖侯世子的家庭构成,便想起这姑娘,竟是阿慧的一个庶出的妹妹。
她对庶女并没有偏见,只是既然做了庶女,就应该安分守己一些,今日阿慧的拜帖并未写是带着妹妹一同前来,可是这姑娘竟然来了,想也知道只怕是在府中有好一番的折腾。又穿得比阿慧还要光鲜,就叫阿元心中有些不快。这样急急冒头,连嫡女的风头都想掩盖的庶女,实在叫人欣赏不起来,况瞧着这模样,竟是将阿慧恨上了,这样小心眼儿,谁敢亲近呢?
见那女孩儿目光闪烁地向着王府四处看,阿元便不动声色地转头,与阿慧笑道,“咱们进屋说话。”说完了,便拉着阿慧直往里头走,一边小声问道,“听说,你定亲了呢,真是恭喜你了。”当然,若是对象换了阿容,那可就不一定是这么个态度了。
眼见阿元用八卦的小眼神儿一撇一撇地看过来,好生可爱,阿慧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又想到太子妃与她说过,以后只怕阿元还会与她更亲近些,虽然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然而她素来敬佩太子妃这个姑姑,便全心地信了,此时也有些脸红,低声道,“确有此事,”见阿元咧嘴笑了,她心中动了动,便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城阳伯家的二公子,听说武艺高强,叫人钦羡。”
她来这肃王府,就是想通过阿元与未来的夫家好生走动,因此也不愿隐瞒。
“阿怀可是个老实人。”阿元往后瞅瞅,果然后头的得力的大宫女便将阿慧的那个庶出的妹妹不着痕迹地隔开,阿元这才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说道,“既然太子妃托我,我便与你交个底,咱也不扯虚的了不是?”听见阿慧小声应了,她这才郑重地说道,“城阳伯府,规矩向来不大,头一个,就是夫君不可纳妾,这个你应该也知道。”阿元便低声道,“这倒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不过湛家的男子大多重诺,有了妻子,便不会再看别人了。”
“这个我是知道的。”当日祖父偷偷地与人询问城阳伯府的故事,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湛府的三位长辈,都只有一妻,下头的小辈到了如今,房里也干净的很,就是为了这个,哪怕湛家的少爷是个不成器的,她也愿意嫁到城阳伯府去的,毕竟,独夫独妻地过日子,对于这些京中大族长大的女孩儿来说,简直就如同生活在天上一样,可望而不可及,阿慧想到这里,便红着脸轻声道,“若能得一心人,便是吃苦我也是欢喜的。”
“哪里会叫你吃苦呢?”阿元笑嘻嘻地说道,“还不得心疼死个人?”
这明晃晃地就是调戏了,若说这话的不是个女娃儿,阿慧大耳瓜子都得抽上去。只是如今她的脸上竟是红透了,竟也不顾尊卑,轻轻地推了阿元一把道,“殿下竟会笑我。”
艾玛这小脸蛋儿小眼神儿,阿元心里痒痒,只扒在美人儿的手上叫道,“羞什么呢,羞什么呢?咱们谁跟谁呢?那什么,”她的一双小爪子已经不老实地在美人儿的身上摸起来,一边就疑惑地说道,“怎么没个荷包儿啥的,你这,叫我怎么与阿怀交代呢?”
阿慧眼含热泪,简直头一次遇上流氓,只急忙道,“并没有的,下一次,”她小声扭着自己的衣角说道,“必然会请殿下帮我的。”她如今,方才的娴静就不见了,有了些女孩儿独有的稚嫩与羞涩。
阿元也不过是玩笑一下,若是叫阿慧被吓跑,岂不是罪过,此时便罢手,却还是看起不经意地笑道,“我姨母性情温柔和善,除了衣食起居,从来不大管爷们房里的事儿,只是阿怀几个都是敬爱母亲的人,只要阿慧尊敬我姨母,便自然会夫妻和睦。”这就是在不着痕迹地警告了,毕竟,谁知道这样的贵族女孩儿,会不会如同湛家三太太那样看不起人呢?阿元可不是城阳伯夫人那样温柔的人,若是叫她知道阿怀阿同的媳妇敢对城阳伯夫人不敬,别管是谁侄女儿,她都抽死她!
“殿下这话说的很是。”阿慧便郑重地说道,“为人媳妇,尊敬长辈,晨昏定省,这是天经地义。我虽见识浅薄,却也不敢罔顾孝道。”
“阿慧真是个好姑娘。”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城阳伯府,也有两位小姐,一个已经在备嫁,嫁的是我三皇姐家的小叔子。”见阿慧感激点头,她便含笑道,“另一个,如今养在我姨母的身边,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她母亲病了,不大好相看人家。”说到病了的时候,阿元有些异样,阿慧冰雪聪明,立时便能够知道,只怕这位姑娘与城阳伯夫人并不十分亲近,心中已然有了定计,便感激道,“多谢殿下提点。”
要出嫁的那个未来小姑子可以好生走动,至于另一个……平淡待之即可。
阿元见阿慧又端庄了起来,也觉得这样的女孩儿,就算是做城阳伯家的长媳也尽够了,想到城阳伯竟然没松口,她就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谁理会这些呢?此时,只领着阿慧穿过了游廊,指了指远处的假山池水嬉笑几句,这才与阿慧一同入了自己特有的小花厅,众人坐下,这才对着下头的那个女孩儿客气地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只当在家中就是。”
“殿下说的,实在叫臣女汗颜,这满府的风流气象,只叫人瞧着眼花缭乱呢。”那女孩儿急忙笑着说道,“臣女在家,父亲唤我一声阿碧,殿下若是欢喜,便一次称呼臣女就是。”她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特别的妩媚风韵,嘴上也讨巧,瞧着确实比一旁只抿嘴笑的阿慧比了下去,若不是阿元是真不大喜欢她,倒是觉得她比阿慧更讨喜些。
只是,到底叫阿元的心里分了远近,便只含笑点头,不过是有些平淡了。
这女孩儿见阿元口有可无地对自己点头,目中便现出了一丝不甘来。
她在家中,虽然是庶女,可是伶俐讨喜,很叫人喜欢,从来都能压阿慧一头,没想到眼下,却似乎落了下风。
“过几日,本宫再出宫之时,想着往城外进香,阿慧若是有空,便与我一同去如何?”阿元赶在这阿碧又要说话之前,便转头问道。
“殿下相邀,怎敢不从呢?”阿慧只温柔一笑,却当看不见妹妹羞臊的脸,抬眼感激地说道,“到时比不会望的。”只怕那时,她还能在那佛前,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一面,也算是能叫自己心里安稳些了。见到身边的庶妹还跃跃欲试,荣寿公主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她便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转头低声与骤然含泪看来的妹妹说道,“阿碧别去了,你身子弱,冲撞了怎么了得。”
这个妹妹心里想的,她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左右是想自己图个好姻缘。只是姻缘是祖父做主,她便是与自己出来,又能如何呢?这见不着肃王府的几位小主子,也见不着城阳伯家的少爷,花枝招展给一位公主看,能喜欢才叫见鬼。
“妹妹虽身子弱,却也虔诚礼佛,姐姐何必将我困在府中呢?”阿碧便含泪说道,“若是我去了,叫姐姐不快心,直说就是。”
“妹妹说对了,我还真不开心。”阿慧便有些冷淡地说道,“想要礼佛,在府中就是。”见阿碧含泪,她便冷冷地说道,“若是你不愿意,尽可以往祖父处告我,我是不在意的。”
没想到阿慧是个硬骨头,阿元就多了几分兴致,觉得这姑娘更招人喜欢了。
做个嫡女若是还跟包子似的,叫庶出的妹妹给踩得翻不过来身,也太没出息了些。
眯着眼睛瞧着阿慧又低声呵斥了一下这个妹妹,阿元只当没听见一眼在一旁喝茶,之后有含笑与这对儿姐妹说笑了几句,这才使人送了她们出门,之后,便摸着下巴,很是觉得春天来了,这一对一对儿的,也叫人心里觉得羡慕。默默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慨,公主殿下这才拍着小肚皮继续自己写字的大业了。
此后的数月,便叫阿元觉得说不出的忙碌。
先是往宫里与太后当了一个孝顺孙女儿,之后,阿元便陷入了成亲大潮,只觉得数月之间,凤桐凤鸣凤卿凤唐相继大婚,京中麻木的红色与喜庆之气,叫人觉得整个人都欢喜了起来。虽然这其间,有一淡淡的不和谐,可是多少与阿元无关,也就过去了,倒是叫凤桐大婚之后,便特别的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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