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听爹说,他都是看好了的,这处后头石头多,是往山腹的地方去的,怎么敲打也不至于崩塌,如今想想,倒是往那处咱们新收拾的山洞的方向了,可见这一片都是石头山,咱们若是在这里往里头挖,想来怎么挖都没问题,若是能开出一个屋子来,做个储物间正好。我爹也曾想过,在这里挖个屋子,给我做房间,还说若是开出来看了石头的走向好,边上大宝他们火炕那处也能在开一个屋子,这样一来,就能和林叔他们一样,弄出好几个房间,把这大屋子变成堂屋,媳妇,这事儿还真是能干,现在都能干,我只要买个大铁锤就是了,离着开春还有一两个月的功夫,抓紧些怎么也能开出一个屋子来呢!”
哎呀,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脑子呢!若是早点开出来,岂不是早点就能和自家媳妇单独一个屋了?安大郎心里那个乐呵啊!浑身都充满了能量,不得不说,有了那个啥动力的男人绝对都是勤奋型的好男人啊!激动地脸都红了。
两层小屋还没影,可是多个屋子却指日可待,安大郎激动地晚上吃饭都想着买大铁锤的事儿,弄得大宝他们都跟着起劲了起来,实在是这屋子太小了些,对于长时间能看到另外一个山洞宽敞的有四个房间的人来说,这里的空间绝对是有些不能忍耐的,吃饭,做饭,什么都在一个屋子里,不说时不时的那咸菜味道围绕,就是偶尔的臭脚味也足够他们憋气了不是!人啊,就是属于不断追求档次的,有了追求才能进步不是!他们就是那种有追求的人。
这边安大郎一家似乎已经放下了要入深山杀狼的心事,另一边那县令正在赵家窝子村长梁叔驾驭的牛车上满满的往镇子上行去,同时那梁叔还在说着赵大虎的事儿,也是这赵大虎不过是十岁,却经历了狼灾,这在赵家窝子也是不多见的,已然成为了梁叔眼里将来必有出息的一类人里头,听到县令问起狼灾的事儿,自然免不得要说起一二。
“说起来,大虎这孩子也是苦命人,他爹是咱们村子里有名的篾匠,那手艺,不是老汉吹嘘,拿到镇子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他爹在世的时候,这孩子可以说日子虽然不算宽裕,可也不算差,家里唯一的男娃子,每日吃饭总是不愁的,家里还有两亩地,他爹带着他娘,两人耕作,怎么都成了,他姐姐,哦,就是嫁到山里的那个孩子在家做杂物,他每日里除了砍柴,那是都没有别的事儿了,就是挖野菜也是他姐姐做的多些,村子里也就这孩子日子轻省些。”
梁叔坐在车头,冷风吹的有些发凉,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搓了搓手,这赶车的事儿从他大小子成婚就一直都是大小子在做,只是这一次是县令老爷,他不敢让儿子出来,生怕一个不好得罪了什么人,只能自己上了,这大冷天的,赶车可不是个轻省的事儿啊!太冷了,好歹说说话能让自己感觉好些。
“十岁的娃娃,能砍柴也算是会干活了。”
蔡捕头跟在一边,也凑着坐在车上,能省些脚力,他自然也想着偷懒的,谁让他也是头儿呢!当官自是有些特权的不是!
“也是,他爹二十五六才有了这个男娃,后来又一直没生第二个,可不就是宝贝了吗,这孩子能知道干活就算是没有宠坏,可惜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就这么几年,才十岁的娃娃就没了爹了,他爹得病不过是几个月,生生把家底都掏空了,若不是那时候没了,只怕连着卖地的事儿都能整出来,难啊,没了顶门立户的男人,这一家子就几乎没了活路了,办了丧事,家里头也就只剩下一个月的粮食,你说说,这日子,哎!穷人病不起哦。”
梁叔这话说的边上那些衙役捕快听了也是心有戚戚焉,可不就是这样吗,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谁家不知道这里头的苦楚。
“那娃子没了爹,十岁就要顶门立户,倒是也为难了他。“
县令没多嘴说什么,边上自有人感慨出他的心声,只要跟着点头就是。
“可不是,家里没钱,没粮,两个娃子只能不停的挖野菜,偏偏又是到了秋日了,还要为了过冬做准备,那段时间一家三个可是苦的紧,日日天不亮就上山,砍柴,挖野菜,他娘一个女人又要顾着地里的活计,又要收拾菜地,准备种植冬菜,偏偏还没有一日能吃饱,净想着多留点好多支撑几日,那些日子,村子里看的都觉得心酸,只是咱们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就是帮忙又能帮几日?“
话说到这里,就是县令熟读诗书,也想不出这死结该怎么解开了。忍不住竖起耳朵继续听,这就是真实的百姓生活,他一个初次做官的人自然不是太明白,只想着多听听,好让他也多了解些世情,这世道就是这样,别人家生死边缘挣扎的事儿在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看来也不过是了解世情的一个故事而已。
“后来孩子他三姨给做了媒,热孝里把他姐给嫁了,换了一头野猪的聘礼,就是那个安大郎,当时我们都觉得这是他们家为了过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这么做,那可是山民,这凡是好些的人家,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山民,没有田地可不是长久过日子的人家,山民活的更难,打猎听着不错,可猎物那个不是搏命得来的,山里头谁不知道山民多有早逝的。可是谁想,这一次倒是他们家福气到了。安大郎那小子还真是个人物,打猎绝对是好手啊!还知道变通,就因为这个孩子,如今那大虎家可是过上好日子了,吃的穿的,都是那女婿拿来的,我们看着都眼热,说起来我们也跟着沾了光,安家小子重情义,每次得了好的肉食,在村子里卖那都是比外头便宜好些,还常给些活计让村子里的小子们做,挣些米粮,村子里那些手艺人,也能通过他卖出去好些物件,换点银钱呢!”
说道这里,梁叔脸上也满是光彩,这可是他们村的女婿,甚至还转头对着王大奇说道:
“王家小子,都是咱们村的女婿,人家安大郎可比你得那些村子里老人的心,你可要努力了,别哪天让你丈人家不待见。”
这话说了立马让王大奇又成了焦点,一帮子走路正走得无聊的衙役们哄笑起来,王大奇好在脸皮厚,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大声笑说道:
“那不可能,我丈人家对我好着呢!谁让我争气,让他们多了两个外孙子呢!这就是本事!”
“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闹,就是县令大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转头问梁叔:
“后来呢!那杀狼又是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说起来是他姐好心,想着自家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过去住几日,也好多吃几口肉食,只是大虎那小子,也是个上进的,一心想着学本事,他爹那篾匠的本事,没了爹教,虽然做的也算可以,可毕竟不能成好手了,就转头向着他姐夫学打猎,这一学可不就是要多住些日子了吗,偏偏他姐夫家有两个孩子,刚死了爹的娃娃,要回去参加七七祭拜,那小子就索性在姐夫家住着陪他姐,这狼灾啊,就是赶上了!好在他也学了些本事,也是有些天分,居然还能打着两只狼,那日背着狼皮回来的时候,全村都惊动了,都说这小子以后可了不得,天生就是个好猎户。”
村子里出了这么个长脸的孩子,梁叔也觉得光彩,
“那不是说这杀了狼就不能进深山嘛!”
县令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蔡捕头心里一凛,暗自想着,只怕这狼会记仇这事儿县令不信,这是想着多问几个人确认呢!只是要是真的不信,怎么早上又会对着安大郎说什么不让他上深山的事儿?想来想去,他想不明白这县令的意思,忍不住心里有些泄气,这文人的心思还真是不好捉摸,他就是个粗人,也管不得这么多了,要问就问吧,反正我们又没有骗你。
“可不是,狼这东西,最是会记仇的,大虎回来后,我就和他说了,以后要打猎,要学本事,那就在后山,或者直接就在南面的前山打,万不可往深山的方向去,万一让出来的狼遇上,那可不是玩笑,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杀狼,那是当时占了地利,又有陷阱这才有了这样的收获,要真是面对面的,哪里有他的活路,好在这孩子听话,不然老汉都要担心死了,他们家可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可不敢有什么差池,不然他娘还怎么活?”
梁叔不知道这县令的意思,也不知道边上蔡捕头的想法,他只是顺着话头,把自己的心思往外冒,难得有个当官的肯听他说话,他自然也是无话不说的。
蔡捕头听了这话,忍不住那眼睛悄悄的往县令那里看了一眼,只见县令依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好像只是问了吃饭什么的问题一样,心里对于这个新来的顶头上司越发多了几分小心,越是看不出心思的人越是厉害啊!这就是蔡捕头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看人门道呢!
牛车吱吱呀呀的在山路上行走,车上的人不断的说着话,在大虎的故事之后,县令又问了不少山里的事儿,有些是常识,有些是山里精怪的故事,似乎对于这杀狼的事儿没有半分的透露,可是精明人蔡捕头却慢慢的隐隐的有了一些的感觉,他觉得,这县令似乎是通过这些询问在慢慢的熟悉这大山,慢慢的了解这些山里人家的情况。
趁着这大人有兴趣,他也忍不住多说了些,比如这附近各个山头上村子的特色,什么采药村,什么打猎村,等等,更重要的是,蔡捕头还把这些山上的人口做了一个统计,最后很是无奈的说道:
“咱们就是个下等县城,村子虽然看着多,可是每一个都不大,最小的,不过是三四十人,多的也不过是百来人口,就是镇子,咱们就要到的那一处,也不过是不满八百,县城更是只有五千来人,说起来都觉得脸红,我听说那些上等县城里头一个镇子的人口都有咱们整个县城的人多,哎,山里的人家,就是比不得那些繁华的地方呢!”
谁不想自家的家乡人人艳羡,人人向往,可是出生就在那里摆着,他们就是山里人家的后代,也就这么些底气,那里还能和别人比,只能坚守自己的根,老老实实,实实在在的过日子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几乎所有跟着的人都想要叹气,他们看着这边上的青山绿水,都是满脸的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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