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夫人这一番话听在四老爷耳中,竟没有一句不是金玉良言。
姚氏能怀能生,就说明他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沈氏,是沈氏不能生。
沈氏嫁给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生个儿子,他从来不曾责怪过她,对于沈氏他是情至意尽没有亏欠的。
就是对重阳,他自问也没有亏待的地方。千疼万爱地呵护了她十几年,如今还求了老太太照顾她,管教她。他这个做父亲的,对这个女儿真算的上用心良苦了。
只可惜重阳这孩子太不懂事,不仅不体谅他一番苦心,还屡屡跟他犟嘴忤逆他,惹他生气,让他烦心。
以后这重阳这个刺头不在身边,新夫人进了门,生几个孩子,他的院子里也就不会乱糟糟的了。
重阳之所以敢这样跟自己这个父亲叫板,不就是仗着她是他唯一的骨血吗?
从前自己惯着她,沈氏也处处由着她,好好的孩子都惯坏了,必须让老太太好好教教她规矩才行。
这样想着,四老爷原本愁苦端凝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舒心真诚的笑容:“还是老太太疼她,我回去就让她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送她过来。”
葛老夫人也笑:“这样才对。等四丫头长大了,自然能体会你的这个做父亲的一番苦心。”
四老爷舒心如意地离开了安荣院,而顾重阳则一脸冷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气的浑身发抖,连心都在跟着哆嗦。
她以为只有继母会磋磨自己,没想到如今磋磨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他竟然由着这婆子作践自己。
这就是她的父亲!她视为依靠的父亲,内里居然如此肮脏无耻!她身上还流着他的血。
他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窗外是黑黢黢的夜,一弯新月高挂天空,顾家大宅在夜色中像个吃人的怪兽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庑廊下挂的大红灯笼微弱的光根本不足以与夜色抗衡。
雕梁画栋下掩盖了多少肮脏污浊啊!为了这锦衣玉食,又有数不清的人卑躬屈膝,抛却尊严。所谓的礼义廉耻不过是高门大户的遮羞布罢了。
她静静地坐着,细细数着害死她母亲的凶手。
顾占云、顾占茗、葛老夫人、邱嬷嬷,甚至顾占云那个畜生的小妾肖姨娘也有份!
这些畜生,他们害死了她的母亲,却妄想安荣富贵,世代传承!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害了人却不用付出代价,依然珍馐美馔,富贵荣华?
就算她力量薄弱,不能将他们的罪名昭告天下,那她也决不让他们好过。
尤其是顾占云这个畜生,他必须死,必须死!
帘子掀起,露出邱嬷嬷欢天喜地的脸庞:“四小姐,四老爷刚才派人来传话了,说老太太要亲自教养您,这可是天大的荣幸,连咱们家大小姐都没有这样的殊荣呢。四老爷可真是疼您啊。”
“我原本还想好好跟小姐亲近亲近,没想到您明天一早就搬到安荣院后面的罩房里住了,到了安荣院,自然有老太太那边的嬷嬷照顾您,唉,真是可惜呢。”
“哗啦!”顾重阳一伸手,就把手中的茶水朝邱嬷嬷泼去,连茶汤带茶叶泼了邱嬷嬷一脸。
这个狗东西,她连跟她废话的心情都没有。
“你干什么?”邱嬷嬷又惊又怒,瞪大了眼睛质问顾重阳。
“我干什么你没有看见吗?”顾重阳怒极反笑:“作死的狗奴才,我就拿茶汤泼你了,你又能如何?”
说着,又一抬手泼了一杯茶水过去。
邱嬷嬷这次躲开了,茶水没有泼到她的脸上,却落在了她的身上,邱嬷嬷气的浑身乱颤,指着顾重阳骂道:“你个作死的……”
说了一半,她迎上顾重阳犀利如刀剑般的双目,心头一突,意识到眼前这个是主子,是小姐,还是个十分难缠的小姐。剩下的话,她生生地咽了下去,不敢继续说了。
可她心里到底窝火,一边抹着脸上的茶水,一边阴恻恻道:“且让你嚣张一晚,等明天去了安荣院,有你受的。”
她一定要跟苏嬷嬷说一声,要她好好整治这个小娼妇,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邱嬷嬷退了出去,绿芜面色惊慌地走了进来:“小姐,我没能出去,院子里面来了好多陌生的仆妇,连守门的婆子都换了。她们说,天色晚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去。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了绿芜的话,顾重阳的心不断地朝下沉。
她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绿芜、青芷与丹心,沉声道:“我们被软禁起来了!”
“啊?”青芷大惊失色:“那该怎么办?小姐,您明天就要去安荣院了,我们无法把消息递出去,可如何是好?”
“我再去试试!”绿芜道:“我好歹也是海棠院的大丫鬟,凭什么邱嬷嬷一来就夺了我们的权。邱嬷嬷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四老爷一定不会这么对待您的。她们若是不让我出去,我就嚷起来,闹得人尽皆知,大不了我被打一顿好了,可消息却是一定要送出去的。”
“这就是四老爷的主意。”
绿芜她们虽然是顾重阳的贴身丫鬟,可事情的来龙去脉顾重阳并未全部跟她们说,她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与四老爷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了。
不、不止四老爷,现在还加上一个老太太。她心疼顾占云那个畜生,必定不会让她把消息传出去的,安荣院里不知道有什么龌蹉的手段在等着自己呢。
“绿芜,你不要去了。”顾重阳拉住她道:“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邱嬷嬷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绝不会让你闯出去的。”
“小姐,让我去吧。”丹心突然道:“我不从正门,等夜深了,我从后墙翻出去,先到花房我干娘那里躲着,等天亮了,我就出去送消息。万一我被抓了,就让我干娘去送消息,这样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不行,不行。”绿芜道:“这样太冒险了,深夜翻墙被抓了,被打板子都是轻的,万一被发卖出去可就糟了,你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我去吧。”
“绿芜姐姐,邱嬷嬷一定不会让你出去的。”
“好了!”顾重阳打断了她们的两个争执:“不要争了,今天晚上好好睡觉,哪也不要去。”
“小姐!”
绿芜与丹心同时唤了一声,然后绿芜道:“难道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您不能去安荣院,您难道忘了四夫人活着的时候,老太太是怎么折磨四夫人的了吗?”
“我知道,当着众人的面她都敢辱骂我母亲,让她跪在地上不起来,给她没脸,对于我,她更不会心慈手软了。”
特别是现在,她知道母亲死的真相,老太太更不会放过她了。
“可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让你们冒险。我们什么都不做,她们就抓不到把柄。你们怎么就知道邱嬷嬷没有暗中盯着我们就等着揪我的错处呢?一旦这里有个风吹草动,岂不是授人以柄,让她们有了对付我们的借口。”
顾重阳看了看她们道:“你们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我已经有了主意了。他们困不住我的。”
她的语气很坚定,有一种智珠在握的信心。
说也奇怪,就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绿芜青芷与丹心的情绪立马就平静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已经养成了无条件相信顾重阳的习惯。虽然她的年纪比她们小,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说话做事的方式已经征服她们,使她们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值得她们信赖。
邱嬷嬷的确不相信顾重阳会坐以待毙,整个上半夜她精神抖擞地在院子里巡视。
可顾重阳却风平浪静,什么动作没有,还早早地睡下了。
这使邱嬷嬷相信,顾重阳一定是在养精蓄锐等待下半夜活动。可是她失望了,整整一夜,顾重阳屋里的灯都没有再亮过,屋子里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出来的。
等到天堪堪亮了,她才大失所望地伸个懒腰,回到厢房打个盹。
可是她刚睡下,就被一声急促的叫声喊醒了:“邱嬷嬷,快起来,四小姐起来了,在门口大闹呢,说要出去。”
邱嬷嬷一听来了精神,她顾不得自己困得上眼皮直跟下眼皮打架,爬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顾重阳正怒气腾腾地冲守门的婆子嚷:“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也敢拦!你们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四小姐,这大清早的您不多睡一会,起那么早做什么?”
顾重阳回头,看着邱嬷嬷眼底下的乌青,冷嘲热讽道:“嬷嬷好会享福,我这个做主子的都起来了,你却还在呼呼大睡,可真是好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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