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长得可真好看啊。
顾重阳都要看醉了。
皮肤白皙,轮廓分明,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怪不得会有这么多女孩子爱慕他,若自己真的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恐怕也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吧。
也不对,即使她不是小姑娘了,也依然觉得他很好看。
“你表姐身体有疾,难道就没有其他大夫吗?”王九郎突然抬头,与顾重阳对视。
冷不丁地四目相对,顾重阳心头一跳,脸颊发烧。
偷窥被逮了个正着,还有比这更令人羞愧的吗?
幸好她不是真正的小姑娘,才不会脸皮那么薄呢!
看就看了,自己之所以会看,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可不能怪她。
顾重阳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她理直气壮地抬了抬头,毫不避讳地盯着他:“虽然有其他的大夫,可他们哪里有我医术好?就算比我医术好,也不见得比我了解大表姐,所以,大表姐的病只有我能治。”
“哦?”王九郎挑挑眉,眸中流露出几分轻视:“你年纪这么小,对自己的医术倒是十分自信。”
他的轻视令顾重阳心头升起淡淡的不快,别人怀疑她还无所谓,他可是王九郎,怎么能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怀疑她。
“那当然,我有真本事,有什么不自信的。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的医术的确很好,但凡经我手治疗的病症,还没有治不好的呢。”
“是吗?”王九郎微微一笑:“你医术这么好,绝不是最近才学会的,不知道你的医术是什么时候跟什么人学的呢?”
糟糕!
只顾逞一时口头之快,忘记她学医是前世的事情了。
顾重阳有一瞬间的慌乱,她迅速调匀呼吸,不经意道:“我师父是世外高人,是我在贵池的时候偶然遇到的。说来也是神奇,师父夸我天赋异禀,非要将医术传授给我。不过我也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短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他老人家的本事。”
她在撒谎!
王九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他捏着茶盏的手不由就是一紧。他查清楚了她所有的过往,唯独学医这一件事情毫无头绪。
她第一次展露医术给人治病,就是在从贵池回京城的路上,在泊头镇。从那之后,她出手给人治病,还真的就没有失过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隐瞒?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他以为她单纯天真,是个有小聪明但心底良善的小姑娘,比那些只知道攀比家世俗不可耐的贵胄千金好了千百倍不止。
可没想到瑞丰送上来的消息令他大为改观,她会医术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她跟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亲,只为对方与另外一个女子做下错事,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委屈自己;最最令他吃惊的是,她孤身一人在深深内宅,查清楚了母丧的真正原因,不动声色地避开刀光剑影,拉拢了长房,悄无声息地弄死了逼死生母的凶手。就像一个蛰伏在暗处的小兽,幽幽地注视着猎物,在合适的时机出手,让对方一招毙命。不说其他,就单单说这份隐忍的心机,就远非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可以做到的。
天真单纯的她,心思深沉的她,医术高超的她……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若非不可告人,她为何对自己学医的事情如此讳莫如深?
她为何要瞒着他?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王九郎心浮气躁,指尖发凉,他知道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影响他心神的地步了。
他聚气凝神,过了好一会才将紊乱的气息压下去。
“九郎,你没事吧?”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顾重阳隐隐有些担心。
“无事,你回去吧。”王九郎睁开双眸,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冷意:“记得每日来汇报情况,不可偷懒。”
顾重阳担忧地望了他一眼:“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大可以跟我说,我是大夫。”
“真的没事。”王九郎微微一笑,笑容却浮于表面十分敷衍:“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是。”顾重阳点点头,人虽然走了,心里却默默念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要来的。
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得了一种病。
顾重阳身为医者的好奇心完全被他调动起来了,她一定要弄清楚他是什么病,不仅如此,她还要治好他的病。
回到沈家,顾重阳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沈素娥,刚到房间么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通过顾重阳的治疗与开解,沈素娥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好了很多,她怎么会哭?
丫鬟小声地提醒道:“表小姐,今天窦家派人送了和离书来了。自打拿了和离书之后,大小姐就要去窦家要个说法,老爷让人拦住了她。大小姐心里难过,就一直在哭。”
“我知道了。”
没有想到窦家的速度竟然这么快,真是翻脸无情。不过,顾重阳跟沈素娥不同,她觉得沈素娥离开窦家这是好事,唯一不好的就是沈素娥一时难以接受。
“素娥表姐,窦家一直瞧不起你商户的身份,又嫌弃你没有生个儿子,对招娣更谈不上关心,窦大郎更是通房小妾一大堆,离了窦家那个火坑,你应该高兴才是。”
沈素娥抬起头,眸中都是泪水:“重阳表妹,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没见相公最后一面,我无论如何都不甘心。他们欺人太甚,怎么能趁相公不在家就休了我,若是相公回来了,断然是不会休我的。”
顾重阳不由摇了摇头,其实窦家之所以会这么快就送和离书过来,顾重阳功不可没。是她跟沈玉成商量,让人去天长书院偷偷找窦大郎,查探窦大郎的消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窦大朗与天长书院夫子的女儿竟然有了私情。
沈玉成遂下定决心让沈素娥和离,亲自去窦家去要和离书。
窦浩晓心机深沉,不愿意给和离书,而是要休掉沈素娥。虽然都是脱离关系,可被休说明女方为过错方,被休的女子难再嫁,对娘家人的名声也有所影响。
沈玉成如何能答应?他以那四千斤粮食为要挟,逼迫窦家不得不放弃休书改成和离书。
只要夫妻感情不和就可以和离,对双方特别是女方的影响要少多了。
素娥表姐之所以会伤心,不过是因为对窦大郎还有几分念想罢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看清楚窦大郎的真面目,彻底断了念想。
“素娥表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素娥擦干了眼泪,看着顾重阳道:“我要去找相公问个清楚,相公他一定不会任由窦家人胡来的。”
“素娥表姐,虽然窦大郎还在天长书院。”顾重阳直言不讳道:“但窦浩晓素来疼爱看重长子,绝不会瞒着窦大郎就将你休弃,你们和离的事情一定是经过窦大郎的同意的,毕竟那和离书上盖着窦大郎的私印。”
“我不信!”沈素娥满脸震惊地看着顾重阳:“相公他为人虽然荒唐,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我与他到底是结发夫妻,还给他生下了招娣,他绝不会舍弃我们母女两个。”
顾重阳见沈素娥如此执迷不悟,心里暗呼侥幸。多亏了窦大郎是个纨绔子弟,若不然以素娥表姐的痴心,就算沈窦两家翻脸了,沈素娥恐怕也不会离开窦家的。
“素娥表姐,与其我们这样猜测,不如你跟我去天长书院跟窦大郎当天问个清楚。”
这样沈素娥才会死心。
“我当然也想去。”沈素娥苦笑道:“可是爹娘不许我出去。”
“舅舅舅母那边由我去说。”顾重阳看着沈素娥问道:“只是你必须要答应我,如果你们和离一事窦大郎知情的话,你以后再也不能见窦大郎,而且不许与窦家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沈素娥擦干眼泪,语气平静道:“如果他果真知情,那就是存心抛弃我们母女,不用表妹说,我也不会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念想。”
顾重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点点头,去找沈玉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与其让素娥表姐惦记着,不如让她彻底死心,这样我们家跟窦家以后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沈玉成考虑了半晌道:“你明天一早就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素娥与顾重阳二人出门从水路去天长。
春日阳光明媚,春水清湛可爱,沿岸鸟语花香,景色怡人。
沈素娥心事重重,根本无暇欣赏两岸的景色,恨不能一步到天长,找丈夫问个明白。
南京到天长不过半天的路程,她们天微微亮就出发,赶在午时前抵达天长书院。
沈素娥派了人去找窦大郎,她与顾重阳则在书院旁边的茶楼内等候。
不多时窦大郎来了。他五官跟窦二郎很像,只是比窦二郎略胖一些,咋一看也是个翩翩公子。但若仔细就能看到他眼底微微有些淤青,脚步轻浮,分明是个酒色之徒。
进门之后,他眼睛首先落在顾重阳身上,有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垂涎。
顾重阳心中厌恶,撇头看了沈素娥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此人如此轻浮无礼,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丈夫如此丢人现眼,沈素娥颜面尽失又觉得对不住顾重阳。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与顾重阳对视,只上前一步将顾重阳挡在身后:“相公,这几日家中是否派人来找过你,家中发生的事情你是否知道?”
窦大郎皱了眉头,嫌弃地看了沈素娥一眼:“家里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有什么不能等我回去再说,你怎么跑到书院来了,让我的脸面朝哪儿搁?”
沈素娥不敢置信,不由提了声音:“你既然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怎么不回去帮我?怎么能由着公公婆婆做主要休了我?”
“你还有脸问!”一提这话窦大郎就勃然大怒:“你不守妇道,染了一身的脏病,本该乱棍打死,我们窦家没有休你,而是选择和离已经是宅心仁厚,你竟然还有脸来问我!”
沈素娥脸上苍白,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别人怎么说,我都可以忍?你怎么也污蔑我!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的病明明就是你染给我的。”
“我不过是偶感小恙,微微有些发痒而已,我也找大夫吃了药,已经好了。大夫说我不过是小病。”窦大郎冷笑道:“你呢!你那是花柳,治不好的,怎么能赖到我的头上?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染上的脏病!”
“相公!你……”沈素娥脸上都是泪水,心里钝钝的疼,几年的夫妻情分,在他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他可以无情,她却不能无义。
她定了定神,道:“相公你之所以跟我和离,不过是因为我身上得了病,如果我的病好了,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和离了?”
这是她最后的奢望,如果他真的如此无情,她也不必再留恋了。
只可惜窦大郎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一个娇娇俏俏女孩子的声音:“你们已经和离,再无复合的可能。再说了,窦郎眼下已经与我议亲,再过些时日,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犯了这样大的错,窦郎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要再苦苦纠缠了,否则丢的只会是沈家的颜面。”
一个容貌娇俏秀气不俗的女孩子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走到窦大郎身边,神态亲昵,二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沈素娥满脸震惊,片刻过后控诉地望着窦大郎:“原来竟然是为了她!怪不得你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怪不得他上次回家包袱里竟然有女子用的东西,她以为只要自己大度,不管制他纳妾就行了,没想到他尤不满足,连自己先生的女儿都勾搭上了。
“你真无耻!”沈素娥擦干了眼泪,彻底死心。
这一句无耻,让窦大郎有些狼狈,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却冷冷一笑,不屑地看了一眼沈素娥:“沈家虽然是商户,但也是做大生意的,没想到竟然会教出来这样没规矩的女儿。”
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姐,虽然不吐脏字,但说出来的话既矜持又有胜利者的傲然。
“你……”顾重阳正想反唇相讥,却被沈素娥拦了下来,她怜悯地看了那女孩子一眼,冷笑道:“我是没规矩,但也没有勾搭有妇之夫,更没有在成亲之前就爬上了男人的床,比起某些人来,自愧不如!”
她彻底死心了,不抱奢望了,反而坚强了。顾重阳暗暗赞了一声,沈家的女儿就该如此。
那女孩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委屈地看了一眼窦大郎。
“你这毒妇!”窦大郎怒气冲冲,抬手就想打沈素娥。
顾重阳毫不犹豫拿起旁边的一个椅子就砸到窦大郎的面前:“素娥表姐已经与你和离,你敢动她一下,我这就到书院大闹,将你们干的丑事公布于众,看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面!”
窦大郎悻悻地收回手,厌恶地看了一眼沈素娥。
沈素娥不仅不觉得伤心,反而觉得好笑,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舍不得这样龌龊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她跳出来以外人的眼光看时,才发现自己从前世多么傻。
“窦大郎,你我夫妻缘分已尽,我只有一句话提醒于你。我的病是你传给我的,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我身上的病暴发早于你,你最好找个大夫好好治疗,否则等你恶疮满身,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话,沈素娥头也不回离开了茶楼。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五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沈素娥身上的病虽然还未去根,但症状已经不显。因为放下了窦家的事情,她的气色也非常的好。
沈家长媳几天前生下了一名男婴,沈玉成与沈太太有孙万事足,每天都笑呵呵的。
不是照顾孙子,就是看着孙女招娣与外孙女恬恬,顾重阳闲了也陪着侄女玩耍,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能令人忘却所有的烦恼。
突然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对沈太太禀报道:“太太,知府夫人来了。”
沈太太脸色一寒,沈素娥一边看着女儿与侄女玩,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娘,什么事啊?”
沈素娥满脸笑容,心情惬意,跟刚回来时那个轻生痛苦泪流满面的女儿判若两人。
“没事,是你舅母打发人来问我端阳节躲午的事。”沈太太面带笑容地应了女儿一声,一双手却攥紧了的帕子,决定瞒着女儿。
沈太太神色肃穆道:“重阳,你跟我一起去!”
不管窦家人要做什么,她都要护在女儿前面,绝不让窦家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花厅里,知府夫人满面愁容,见到沈太太她立马站了起来:“亲家……”
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太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窦夫人请慎言,素娥已经与贵府大少爷和离,你我两家早就恩断义绝,这一声亲家我可当不起。”
沈太太面色凝重不苟言笑,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钟姐姐,素娥与大郎和离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家的不是,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道歉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大郎的错,素娥是个好孩子,招娣也是我的孙女,我们窦家亏欠了素娥,过去的事情不能更改,这些银子是我补偿给素娥的,还请钟姐姐收下。”
沈太太看了看丫鬟送上来的银票,冷笑道:“知府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沈家养不起素娥与招娣吗?”
“不是……不是!”窦夫人脸涨得通红,她也想多拿些银票来的,可惜她的私房的钱只有这么点,再多的她也拿不出来:“素娥受了委屈,招娣也受了委屈,我想当面跟素娥道歉,也想见一见招娣,那孩子毕竟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心里实在是惦记的慌……”
窦夫人说着眼圈都红了。
她说的是实话,顾重阳也从沈素娥口中得知,窦家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窦夫人却对她们母女不错,对招娣也是真心疼爱。
两家的恩怨其实是由窦浩晓弄出来的,窦夫人的确做不得主。沈太太神色和缓了一些:“既然如此,你的心意我收下,只不过素娥与招娣却不能让你见面。做错事的不是你,不需要你来道歉。”
窦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颇有几分摇摇欲坠:“钟姐姐,我们窦家的确对不起素娥,但我作为一个婆婆,并没有对不住素娥的地方,自打她嫁到窦家,我可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就算她身上得了恶疾,我也从不曾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窦夫人眼中含泪悲切地望着沈太太:“还有招娣,我是她的祖母,这也是不能抹杀的事实,我今天来只为了见她们娘俩一面,难道这都不可以吗?钟姐姐,你也是做祖母的,难道你真的不能体会我思念孙女的心情吗?”
“这……”沈太太被她打动,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这几分犹豫令窦夫人心头一喜,她忙道:“钟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家老爷已经接到调令,三个月后就要调回京城去了,我可能下个月就要提前进京,我这一去,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南京了,更不会有机会见到素娥与招娣了。钟姐姐,你就让我见她们娘俩最后一面吧!”
沈太太叹了一口气,当场就想答应:“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窦夫人攥紧了帕子,脸上露出欣喜。
“窦夫人,你要见素娥表姐跟招娣,恐怕不止道歉这么简单吧?”
舅母心软,没见过什么弯弯道道,容易被几句话打动,可她不会。窦夫人或许真的很想念招娣,但这绝不是她今天来的理由。十有八九是窦大郎身上的病发了。
窦夫人脸色一紧,却毫无犹豫地否认:“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见素娥与招娣一面而已。”
顾重阳微微一笑,好似没有看到她的紧张:“既然如此,我这就请素娥表姐跟招娣过来,只不过窦夫人有什么话要当着我跟舅母的面说,等会素娥表姐过来了,也希望窦夫人真的如自己所说,只是来看看她们的,而不是趁机提其他要求。”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窦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出口喊住顾重阳:“表小姐,请等一等。”
顾重阳回头,眉眼不动地望着窦夫人:“你想请素娥表姐过来,不过是因为她心软,有什么话求她,她会答应罢了。窦夫人,你有话还是直说吧,越是这样拐弯抹角的,恐怕目的越不容易达成。”
沈太太横眉冷对:“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念她们娘俩个,没想到你另有所图!”
窦夫人脸涨得通红,她看了看满面怒色的沈太太,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顾重阳,最终噗通一声跪在了沈太太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沈太太大惊,条件反射地拉住窦夫人,想要拉她起来。
一个是商户娘子,一个是知府夫人,虽然曾经是亲家,可到底地位悬殊,沈太太可不敢受她的跪拜。
窦夫人拼死不愿意起来,只抓着沈太太的手苦苦哀求:“钟姐姐,我家大郎下恶疮发作了,特别凶猛,大夫们束手无策,大郎整日呼痛。我听人说素娥如今安然无恙,想来她必定是得到了高人的医治,我今天来是想求素娥救大郎一命。我也不敢奢望其他的,就想求素娥告诉我,给她治病的是究竟何方神圣,我也好去请了他给我家大郎治病。”
沈太太听了先是惊讶,接着解气的说:“当初你们口口声声说素娥不守妇道,坚决不承认素娥的病是大郎传染的,眼下他恶疾暴发,是他的报应!”
“是、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窦家对不住素娥。”窦夫人一边哭一边说:“钟姐姐,算我求求你……大郎千不好万不好,到底是招娣的爹爹,如今素娥已经康复了,大郎也遭到了报应,我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养不教,父之过,大郎对不住素娥,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的缘故。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冲我来,你打也好,骂也好,有什么气只管撒在我的身上,只求你能告诉我给素娥治病的人究竟是谁,你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绝无二话……”
窦夫人满脸都是泪水,哪里还有知府夫人平日里的高贵,此刻她只是个担忧儿子的母亲。
沈太太也是做娘的,哪里不明白窦夫人的痛苦,她询问地看了顾重阳一眼,见顾重阳点了点头,她才道:“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我打你骂你也是无益,怪只怪我们沈家人瞎了眼,才会将素娥嫁到你们窦家这样忘恩负义的家庭。”
窦夫人闻言,还以为沈太太不会答应她的恳求,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扑到在地。头上却传来沈太太似冷漠似怜悯的声音:“实话告诉你吧,给素娥治病的,不是旁人,正是我家老爷的外甥女,就是你眼前这个人。”
窦夫人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重阳。看了片刻,想起丈夫说过沈家这位表小姐口齿如刀,诡计多端还懂医术药理,连忙扑到顾重阳跟前“砰、砰、砰”地给她磕头:“表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郎……”
王九郎一手执白,一手执黑,正在跟自己对弈,瑞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九爷,顾小姐去了窦家。”
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本来准备放下去,却突然停在半空:“她去窦家做什么?”
瑞丰弯了弯腰:“窦大郎下恶疮病发了,到处延请名医。沈家大姑娘的病不仅没有加重,反而康复了,这一切都是顾小姐的功劳。”
王九郎眉头一皱,眸中的平静也化为隐隐的不悦:“下恶疮不是长在那个地方吗?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窦家给窦大郎治这种病?”
“这……”瑞丰额上冒出冷汗:“想来是的,或许仅靠号脉就可以的吧!”
这话别说王九郎,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要不,我去叫顾小姐回来?”
棋子在手指间翻了个个,稳稳地落在棋盘上,王九郎恢复了云淡风轻:“不必了,窦浩晓此人极度记仇,疑心又重,她此去不过是白跑一趟罢了。”
“是。”瑞丰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准备躬身离开,却听到王九郎清朗的声音:“派两个人跟着,护她周全。”
瑞丰顿了顿,之前他已经按照九爷的吩咐安排两个人轮流护着顾小姐了啊,难道九爷忘了?可九爷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啊?
瑞丰抬头,询问地望向王九郎,王九郎面色如常,所出的话却欲盖弥彰:“再派两个,窦家水深。”
水再深,派去的人护顾小姐周全却是可以保证的,九爷这是关心则乱了啊。
瑞丰不再说话,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顾重阳乘坐的马车正在朝窦家驶去,一方面是窦夫人苦苦哀求令人不忍,另一方面是她从来没有给男子治过这种病,她很好奇。窦大郎的确可恶,却罪不至死。当然她并不是圣人,窦大郎鄙薄的样子还在眼前,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去给他治病。
她会救他一命,却不会给他根治,让他虽然活着,却再也不能做男人,日日夜夜活在折磨中,岂不是更好?
顾重阳暗暗打定了注意。
很快就到了窦家,马车听在二门处。
顾重阳正要下车,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大郎病得这么重,你不在身边守着,乱跑什么?”
是窦浩晓,顾重阳掀了车帘朝外看,就看到窦夫人唯唯诺诺地说:“老爷,素娥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去了沈家,特意请了沈家表小姐来给大郎治病……”
“糊涂!”
窦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窦浩晓朝脸打了一巴掌:“大郎的病什么时候轮到沈家人治了?你真是胆大包天,不跟我说一声就私自去了沈家,你如此自专,是不是忘了窦家家法了?”
窦夫人脸色大变,赶紧跪下去哀求:“老爷,妾身知道错了,你不要对我施家法……”
顾重阳不由摇了摇头,这可是在二门处,很多仆妇都看着呢,窦浩晓一点体面都不给窦夫人留,窦夫人也是可怜,连生两个儿子,孙女都有了,在窦家的地位竟然如此低下。
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这样也好,就让窦大郎一命呜呼吧。不是她不出手相助,是窦浩晓自己作死。
顾重阳放下车帘,对车夫吩咐道:“掉头,我们回去。”
身后传来窦浩晓的声音:“看在大郎病重的份上,我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别说是你了,但凡是沈家人登门,一律打断腿扔出去。”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顾重阳听的。
看着沈家的马车走了,窦夫人嚎啕大哭:“老爷,您要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可是大郎的身子该怎么办?”
“哼!”窦浩晓看着顾重阳坐的马车,故意大声道:“我特意去福国公府,请了前太医院院使李杏春老大夫给大郎治病,保管大郎药到病除。某些人雕虫小技,侥幸认出了药物,纯属幸运。只不过,下一回沈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坐在马车里,顾重阳的心不由就是一紧,看来窦浩晓是下定决定要对付沈家了。她要把这个情况告诉舅舅,让他处处小心才是。
这样又过了十多天,窦家人再次登门了。
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窦夫人,还有窦浩晓,李杏春老大夫没有治好窦大郎的病,窦大郎恶疮长满全身,已经是弥留之际。
窦浩晓虽然百般不愿,但窦大郎是他的长子,他只能登门求顾重阳去给窦大郎治病。
顾重阳一口回绝:“窦大人真会说笑,贵府是知府衙门,我若是去了,怕是会被打断腿扔出来的,我可不敢去。”
窦浩晓见顾重阳如此,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忍气吞声:“表小姐,上次是窦某人无知,请表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表小姐肯出手相救,等大郎身子好了,我必定厚报。还有素娥与招娣,我也要大张旗鼓将她们娘俩个接回去,绝不会让她们再受一丁点的委屈。”
为了儿子,一切都要忍受,等大郎的病好了,他窦浩晓一定要好好跟沈家算账,以雪今日之辱。
不是顾重阳见死不救,而是沈窦两家如今已经恩断义绝,窦浩晓为人阴沉毒辣,心胸狭窄,又存了害沈家的心思,就算她救了窦大郎,窦浩晓也一定不会感激沈家。
最关键的是,窦浩晓既然放下颜面亲自登门,可见窦大郎一定病得十分严重。十几天前,她还有把握治好他的病,可现在窦大郎全身是疮,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自打她重生以来,但凡出手治病,没有不药到病除的,总不能因为一个窦大郎砸了自己的招牌。
若是治不好,窦浩晓说不定会给她扣一个存心报复的罪名。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去给窦大郎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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