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答应她,要带她出去玩,去看热闹,只可惜迟迟未能达成。从前她为母守孝,不能随意出门,现在他已经成亲,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更不可能跟他一起出去了。
“我怕自己不答应他会一直苦苦哀求,只好暂时答应了他。”顾重阳道:“明天西郊骑射比赛,我就不去了。”
“既然都答应了,怎么能不去呢?”王九郎笑了笑道:“骑射比赛很是热闹,我也多年未参加了,明天我们都去,你也可以放松放松。”
“九郎也去吗?”顾重阳很是意外:“我听瑞丰大叔说,大皇子与二皇子都送了邀请函,请你去观看,你迟迟没有点头,还以为你不会去了呢。”
她又皱了眉头:“两位皇子都送了邀请函来,你到底算是哪位皇子邀请的呢?你去了必定也要入席的吧?若是两位皇子同时邀请你跟他们坐在一起,你又要怎么选择呢?要不然你还是不要去了,否则得罪哪一个都不太好。”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王九郎听在耳中却觉得暖心。
这便是被人在乎被人关心被人牵挂的滋味,真好!
“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好怎么应对了。”王九郎拿了帖子看了看,笑道:“这帖子上的位置有些偏了,不太好。到时候,我给你找个位置,你只管好好看就行,不要担心我。”
他说着,将帖子随意丢到地上的废纸篓中。
顾重阳阻止不及,也就不再说话了。罢了,她此刻若是去捡,九郎不知道该怎么想呢,丢了便丢了吧,反正郝邵阳给的东西,她也没打算放着。
这样一想,她突然想起给渔老治病时,渔老送了她一只翡翠玉环,那玉环是一对,她跟郝邵阳一人一只,原本她一直戴着身上,去南京的时候摘下来放在五斗橱里了。
之前一直没机会还给他,现在她也该找个机会,把那玉环物归原主才是。
八月初五天未明,出京去西郊的马车便陆陆续续,络绎不绝,幸好西郊不远,路也修的好,顾重阳倒是在马车里补了一个觉。
西郊行宫依着西山而建,分内院,外院。内院修了几座宫殿,小桥流水,朱栏飞檐。外院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东西北三面都是看台,南面是一丛茂密的森林,打开南门便可以直接进西山狩猎。
等她到达的时候,离骑射比赛开始还早,她就跟阿敏与阿纳在这西山行宫里转转。
转了一会,主仆几人打算到不远处的一个抱厦那里休息,这抱厦周围是一圈回廊,她刚刚走进回廊,就听到一阵少女喧闹调笑的声音。依稀是从抱厦后面传来的。
她顺着回廊朝后走,就看到含山公主、灵璧郡主还有几个宫女在围着一个女孩子指指点点。
那女孩子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生的白白胖胖,一脸富态,此刻正握着拳头,气愤地看着含山公主。
含山公主穿着华美的宫裙,打扮得格外娇俏,一脸的得意:“瞧瞧,这便是我的好皇妹,咱们大齐的嫡公主-明山公主。认识的,知道她是个天家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冬瓜成精了穿上衣裳到处跑呢。”
她的话一落音,灵璧郡主与那几个宫女都夸张地大笑起来。
原来她就是明山公主,顾重阳只知道明山公主养在深宫,甚少露面,没想到今天竟然碰上了。
顾重阳这才注意到,明山公主穿的衣裳颜色跟含山公主衣裳的颜色一样,都是粉丝紫色的。
只是含山公主穿了一派高贵典雅,而明山公主由于太胖,实在算不得好看。
两相一对比,越发显得那明山公主又胖又蠢了,的确跟冬瓜有几分像。可含山公主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加以嘲笑,还是太过分了些。
明山公主气得指着含山公主道:“含山,我要去告诉父皇母后,让他们给我评评理。”
“你就会这一招。”含山公主冷笑道:“你只管告诉父皇,看看他会不会罚我。”
“就是,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爱的便是含山公主了,明山公主,你也就回哭鼻子告状,哪一次告赢了呢?”灵璧郡主得瑟道:“皇上不过是给皇后面子,才会说含山公主几句,哪一次含山挨训之后不会得到丰厚的赏赐?你还真以为皇上喜欢你,会给你主持公道?简直痴心妄想,皇上最讨厌人胖了。”
明山公主脸色一白,哇地一声哭着跑了,含山公主却故意伸出脚绊了明山公主一下,见明山公主摔倒趴在地上方笑着走了:“真是个冬瓜!”
明山公主哭着擦眼泪呜呜地哭。
顾重阳看不下去,就跑过去扶了她起来:“公主,你没事吧?”
明山公主哭的一抽一抽的,含泪的双眼看着顾重阳:“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顾重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饰,虽然不是格外华丽,却跟宫女完全不一样啊。
明山公主一把抓了她的手:“你带我去找我母后好不好?”
顾重阳见明山公主双目澄净,明明已经十四五岁了,说话的语气神态却像几岁的小孩子,不由感觉到诧异:“公主,民女并非宫女,我也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在何处。”
“那你是谁?”明山公主站起来,好奇地盯着她瞧。
“民女名叫顾重阳,是庆阳侯府的小姐。”顾重阳给她行了礼,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抱厦:“这里太热了,请公主移驾到那边回廊下吧。”
明山公主却把手伸出来道:“你牵我去。”模样浑似小儿。
顾重阳可以肯定,明山公主心智不成熟,怪不得含山公主与灵璧郡主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顾重阳牵了她的手,领她到回廊处坐下,堪堪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过来找她。明山公主看看阿敏又看看阿纳,也不说话,就朝顾重阳身边偎了偎。
顾重阳就示意阿敏将随身带的糕点给明山公主吃,明山公主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接过糕点让了一圈,见众人都不吃,她便笑呵呵地吃了。
没想到她虽然心智不成熟,却这般懂礼貌,想来必定是身边的教导嬷嬷平日里用心照顾的缘故。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落单呢?
“公主,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你身边服侍的宫女与嬷嬷呢?”
明山公主看着顾重阳道:“你既然不是宫女,为什么要跟那些宫女一眼叫我公主呢?你能像父皇母后那样唤我明山吗?”
顾重阳知道这于理不合,可看着明山公主一脸期待的的样子,她从善如流道:“好,明山,那你跟我说说,是谁带你到这里来的?”
“是灵璧带我来的,她说只要我甩开宫女嬷嬷跟她走,她就告诉我一个可以变瘦变漂亮的方法,让别人以后再也不会嘲笑我。”
明山公主说着,情绪有些低落,糕点也不吃了,闷闷道:“没想到灵璧竟然骗我,她们都骗我,我根本不漂亮,也没有含山好看。”
“乖,我觉得你很漂亮,比含山公主要漂亮。”顾重阳小声道:“含山公主虽然长得好,但是心肠不好,明山心地善良惹人疼爱,我很喜欢明山呢。”
“真的吗?”明山公主眨巴着眼睛看顾重阳。
顾重阳这才发现其实明山公主长得并不丑,相反,她的五官还挺漂亮。双眼皮大眼睛,红嘟嘟的嘴,就是脸盘太胖了,五官都挤在一处,所以看着不好看。
“当然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顾重阳像哄孩子,十分有耐心。
明山公主看着顾重阳,突然像发现神奇的东西一样:“你长得好漂亮,比含山还要漂亮,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顾重阳被她天真的话语逗乐了,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什么秘方,不过我母亲很漂亮,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母亲。”
“可母后也很漂亮啊,大家也说我像母后,可为什么母后那么好看,我就这么丑呢。”
“你真的不丑。”
只是有些胖而已。
明山公主突然正色道:“你长得好看,比含山还要好看,你做我姐姐吧,我不要含山做姐姐了。”
给眼前这个女孩子做姐姐,顾重阳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可若是给公主做姐姐,她可不敢。她们私底下叫叫也不是不可以,可明山公主心性单纯,一旦说了出去,被有心人听到了,对她而言恐怕是祸不是福。
顾重阳稍作犹豫的这一会,明山公主就一脸的委屈要哭出来了:“你嫌我丑,不愿意给我做姐姐。”
“不是的。”顾重阳耐着性子跟她解释:“给你做姐姐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的,你要问问皇后娘娘,她同不同意才行。”
明山公主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母后跟我说过,遇到事情要问她才行,不能仗着自己是公主就为所欲为。”
“明山真乖!”顾重阳学着王九郎安抚她的样子,摸了摸明山公主的头,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温暖。
原来这就是耐着性子哄孩子的感觉啊,九郎待她可真是好啊。
听着南边传来的擂鼓的声音,顾重阳知道那边骑射比赛快开始了,她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道:“明山,我们去围场那边吧。”
明山公主挺好说话的,她乖乖由顾重阳牵着手,去了围场。
快到围场的时候,几个宫女嬷嬷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跑在最前头的那个嬷嬷冲到明山公主旁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方哭出声来:“公主,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奴婢了。”
“嬷嬷我没事,就是……”
她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有些不愉快,最终却没有说,只道:“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嬷嬷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随意走开了。”
嬷嬷与众宫女如蒙大赦,这才注意到顾重阳主仆。
顾重阳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顾重阳,是现今庆阳侯的堂妹,在家中排行行四,这两个是我的贴身婢女。我们无意间遇到公主,就带着她过来了。”
嬷嬷忙给顾重阳行了半个礼:“多谢顾小姐。我这就带公主去皇后娘娘那边了。”
顾重阳点头,目送她们而去,然后跟阿敏阿纳一起去了看台。
她坐的这个位置很好,在看台的北方,不远处就是帝后的位置。含山公主满脸笑意站在皇帝身边说话,而明山公主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腻在皇后怀中。远远望去,一家天伦之乐,十分美满。
以明山公主孩子般的心性,恐怕已经将她这个人给忘了,顾重阳不由这样想着,突然却感觉到有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顾重阳转头看去,只见那边是太后的懿驾,太后便是郝邵阳的亲姨母,从前的徐皇后。新帝的生母是先帝元后,早在新帝出生不久就去世了,等新帝登基了,一面册封了元后,一面尊崇徐皇后的为皇太后,明面上很是尊敬。
有两个年轻的女子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边,左边的那个是徐太后的亲生女儿乐昌公主,去年六月嫁给云阳侯世子,现在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已经显怀。而右手边坐的那个,正是郝邵阳的妻子赵梦兰,她怀中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儿,那小儿不到一岁的样子,想来便是她跟郝邵阳生的儿子了。
见顾重阳看她,她立马坐正了身子,挺直了脊背,目光凌厉地与顾重阳对视,眸中的忌惮于敌意十分明显。
真是不知所谓!明明是她插足破坏了自己跟郝邵阳的婚约,当时她还求自己原谅她呢,没想到短短一两年,赵梦兰就变成这种人了。她身上一点江湖女子的磊落大方都没有了,跟后宅中自己经常见到的郁郁不得志的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顾重阳暗暗摇头,不再去看她。
赵梦兰却觉得自己胜了,冷笑了一声。
太后看了看顾重阳,又看了看赵梦兰,有心想劝赵梦兰几句,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这边刚刚收回与赵梦兰较量的眼神,隔壁又传来冷笑声:“真是装模作样。”
这满是嘲讽的语气,不用猜也知道是灵璧郡主,顾重阳不欲理会,没想到灵璧郡主却不依不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也舔着脸坐在这一排。”
顾重阳猛然转头,看着她,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质问灵璧郡主:“郡主看我不顺眼,莫非是想跟瑶琴节那天一样,要与我一较高下吗?”
这话一出,周围突然就传出轻笑声。
今天在座的不少人,都是那天去参加瑶琴节的,就算没有去,也多少都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的。
灵璧郡主没想到顾重阳会猛然揭自己的伤疤,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恼羞成怒一下,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围人的视线又一次落在灵璧郡主身上,顾重华见情形不对,一把拉住灵璧郡主,让她坐了回去。
这边发生的动静不小,连皇帝也注意到了。自然有太监过去禀报情况,顺便将瑶琴节那天发生的事情也说了。
皇帝听了,就皱着眉头问含山公主:“不是说今年的瑶琴节一切都顺利吗?怎么发生这样的事情朕却一点都不知道。”
含山公主心头一个咯噔,立马用银针挑了一块西瓜放到皇帝的碗中:“是女孩子家的口角罢了,儿臣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父皇烦忧,所以……”
“皇妹此言差矣。”大皇子突然道:“瑶琴节乃太祖所创,年年举行,一举一动都受世家子弟与名门贵女的关注,这些世家子弟以后都是我们大齐的栋梁之才,而这些名门贵女也都是一府一侯的当家主母,这可不是小事。若非王九郎力挽狂澜,这一届瑶琴节恐怕就会发生以权欺人的事情了。”
大皇子白白胖胖像个碗一样,平时就爱做老好人,突然开口倒让皇帝刮目相看了。
“灵璧身为皇家郡主屡屡挑事,技不如人却又不能信守若言,实在有失我皇家体面,含山只说这是小事,却不知这件小事却会被朝臣议论很久。灵璧养在皇宫,朕乃皇宫一家之主,出了这样的事情,别人恐怕会说朕疏于管教。”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怒气。
含山公主大吃一惊,一面朝二皇子求助一面跪下来道:“是儿臣的疏忽,以后儿臣一定好好教训灵璧,断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父皇……”
“皇上息怒。”皇后突然开口打断了二皇子准备求情的话:“都是我的不是,身为后宫之主,没有管教好灵璧。含山公主到底年纪小,能管好自己不出错已经十分难得了,皇上怎么能要求她去管灵璧呢。以后灵璧郡主让臣妾来教养吧,臣妾也不敢说以后会如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希望灵璧不会再给我们皇家抹黑,免得其他公主有学有样,坏了天家的规矩。”
“皇后说的是,就这么办吧。”皇帝面色稍解,对含山公主与二皇子道:“你们都平身吧。”
跪在地上的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咚咚咚,又是一阵鼓声响起,儿郎们身着劲装,跨着骏马,蓄势待发。
顾重阳一眼就看到身穿一袭白衣的王九郎,不同于平时的疏朗随意,此刻他手握马缰,英气勃勃。
她不由暗暗地将他与围场上其他的青年男子比较,发现那些人要么是面容模糊不够英俊,要不就是勾背趴腰不够硬挺,比他年轻的不如他沉稳干练,比他年长的不如他英姿勃然,总之,王九郎就是最好的。
在座的少女们,有很多都注视着他,梦想着接近他,与他春风一度。
可这个最英俊最优秀的男子却只喜欢她。
顾重阳心里又甜又美,实在不能不得意,那脸上就露出甜蜜的笑容来。
这笑容落在顾重华眼中却觉得格外刺眼,她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转头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青年男子身上,而那个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华荣。
一通鼓响,骏马好似离玄的箭般蹿了出去,儿郎们个个争先,不甘落后。
顾重阳的盯着场上那个潇洒的身影,一颗心不由高高地提了起来。
王九郎冲在前面,却并不是最靠前,顾重阳不由十分紧张,九郎这般骄傲,若是没拿到头名,心里定然会不舒服的。
突然灵璧郡主惊呼出声:“看,那是少阳表哥,他冲到最前面去了,他排在第二……呀,他现在在第一位!重华,你看少阳表哥好厉害,他已经冲到第一名了。他可真是厉害,之前几年都是他拿第一名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今年的第一名一定还是他!”
随着她一惊一乍,顾重阳也注意到了,郝邵阳一身黑色劲装,身体紧紧伏在马上,不停地挥动马鞭,马儿如腾云驾雾一样疾驰如飞。
王九郎也朝前进了一些,跟郝邵阳之间隔了三匹马的距离。
眼看离终点不远了,马儿四蹄好似腾空一样,儿郎们卯足了劲朝前冲,都希望能冲到前面,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只听见围场上千军万马一般的声响,还有看台上加油鼓劲的声音。
顾重阳的手也握成拳头,不由自主地跟着周围的小姑娘一起站了起来。
突然,王九郎速度加快,以风驰电掣般地速度超过前面的人,与郝邵阳并驾齐驱,场上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堪堪快到终点,王九郎所骑的那匹马突然腾空跃起,直接从终点红稠线上腾空而过,他的马四蹄落地,郝邵阳的马蹄才迈过红绸。
不多不少,王九郎正好压了郝邵阳一头。
这一场马术比赛精彩极了,看台上掌声雷动,欢呼四起,顾重阳也觉得心潮澎湃,激荡不已。
王九郎立在马上,朝看台这边看,虽然人头攒动,可顾重阳知道,他一定是在看她。
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喜悦与甜蜜就涌上了她的心头,那俏生生的脸蛋更是红扑扑的,比涂了胭脂还要红。
郝邵阳也看向看台,然后把目光落在王九郎身上,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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