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公主大驾光临, 初宁想到闹哄哄的铺子, 想要清场。安成公主笑道:“掌柜的, 给我准备个清静的地方就成, 不要劳师动众, 省得又有人要说本公主仗势欺人了。”
她一番话说得掌柜大汗淋淋, 初宁忙朝他示意, 眼神瞟向后院。掌柜会意,便引着众人往里去。
雅间的客人已听说安成公主来到,还想出来见礼, 却只看到她绣凤纹的裙角,消失在穿往后院的廊道拐角。
卫国公夫人今儿巧了也来凑热闹,带着女儿急巴巴出来, 结果听闻安成公主遇上宋家姑娘, 带着人往后院去了。
莫大姑娘听到初宁的名字就想翻白眼,心想怎么又有她, 真是走哪里都能遇上。自打上次在公主府两人呛一架, 她就很讨厌这个宋初宁。
后院里头, 安成公主被请进小小的厅堂上座, 掌柜的要去准备茶水。初宁想了想, 跟着掌柜到不远的茶房去。
安成公主既然知道这铺子是她的,她也该拿个招待贵客的样来, 茶点还是她亲自准备的好。
不想这倒是给了厅堂里的两人说话空隙。
“小丫头倒是无心插柳。”安成公主优雅的笑。
徐砚心中装着宋霖的事,单刀直入地问:“殿下方才所言, 是宋兄那里遇到麻烦了?”
他利索, 安成公主也不拘小节,说道:“确实。”
“我收到密信,有人在宋霖饭食中下药。每次都是很小的分量,虽不能即刻致死,可不等他走到地方,就支撑不住要暴毙而亡。”
徐砚闻言拳头当即攥得紧紧的,不是有太子的人跟着,怎么还能让人在饭食中做手脚。
安成公主像是在解惑,紧接着就说:“太子的人里出了问题,从上回贪墨军饷一事就露出端倪。所以宋霖真是一点也不惜命啊。”
就是拿着自己在做靶子。
徐砚心中一凛,想到宋霖留给小姑娘的那几份帐目。
难道是要用在这个时机上?
他惊疑不定,朝安成公主一拱手说:“殿下,宋兄是否已经服用过饭食。”
安成公主凤眸微挑:“你倒是了解他,所以我想来和你说,若有后手,这就是机会了。”
此话一落,徐砚脸色再度变了变。
他从没想到安成公主一个女子,居然有那么强的洞察能力。
宋霖有异样,她当下就察觉出来是在布控局面,知道宋霖应该是在将计就计。
“谢殿下告知。”
徐砚敛敛神,站起身,朝安成公主一礼。
“你倒不必谢我,即便没有我,太子那里晚个一两天就能得到消息。宋霖顶多是多吃点苦,事情还是会按他算的走。”
“我只是不忍初宁担心。”
安成公主并不受这一声谢,一脸无所谓。徐砚甚至觉得,安成公主是不屑这一声谢,或者说,她来找他的本意就不是为宋霖,而是......为了初宁。
想到这,徐砚更加理不明白安成公主对宋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态度,根本不是传言那种爱而不得生恨或余情未了。
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
初宁此时捧着茶点回来,小心翼翼给安成公主奉茶。
两人心照不宣打住话题。
徐砚坐着沉思要怎么配合宋霖行事,这事关宋霖能否平反。
安成公主那头细声问初宁这几天的情况,见小姑娘说话时总是带笑,明白她确实在徐家过得不错。
了解到初宁近况一切都好,安成公主也不多久留,说让她记得去看龙舟比赛。
简简单单的话,里头却又藏着信息,徐砚听明白了。安成公主要组织塞龙舟这事已定,恐怕是要经陛下金口来宣布。
初宁送走了安成公主,没再折回铺子,而是和徐砚登上马车。
徐砚扫一眼外头的喧闹,说:“真的不看看今天生意如何?”
小姑娘摇摇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似是不安地说:“上回潘家闹事,好像大家都知道这铺子是我的了。”
她觉得有些打眼。
徐砚见她居然是在担心这个,不由得好笑:“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事被陈同济压了下去,知道真相的人恐怕不多。”
那安成公主呢?初宁思索着,她觉得安成公主是一早就知道这铺面是自己的,而不是从陈家或潘家那里知道的。
是她娘亲告诉的吗?
不过初宁也只是纠结片刻,想到更重要地事:“徐三叔,殿下最后一句话,我是不是可以说给老夫人听?殿下的请贴,老夫人还没下决定吧。”
三个儿子都在朝中,老人家自然是谨慎。
徐砚本想着一会告诉她这点,让她去给老母亲提个醒,安成公主透口风,也应该是想给小姑娘拿去做人情的。不想小姑娘聪慧,自己就猜透这话里暗意。
他笑着,由衷地夸赞道:“自然可以,我们卿卿真聪明。”
初宁当即抿了唇笑,笑得无忧无虑。
徐砚默默看着,又想到宋霖把自己做在局里的事,心中暗暗叹气。
可千万别出事!
将初宁送回府,本来沐休的徐砚又穿上官服,回了翰林院假装忙碌,暗中给太子递去求见的消息。
下午,太子就找了个借口让他到东宫,打着侍讲的名义,一直将人留到宫门快落锁时分。
徐砚从宫里出来也没有回府,再去了家不起眼的茶舍,临近宵禁才带着疲惫回府。
给宋霖下毒的人其实很好寻根源,肯定是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的三皇子一党,但太子却说,现在还不是能一举扳倒三皇子的时候。
所以宋霖这事,恐怕还得拖。
徐砚回到院子后,翻出收起来的帐册,细细再看一遍,越看心间越急躁。
不管能不能扳倒三皇子,他得必须让宋霖安全!
徐砚想到能将东西越过太子递到皇帝跟前的人,又让皇帝信任,那就唯有安成公主。
可是安成公主是支持太子的人,太子不愿意打草惊蛇,安成公主会帮他递这份东西吗?
徐砚沉思,最终想到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
宋霖既然能算到三皇子的人会对他动手,那么,他也该算得到现在不是真正对付三皇子的时候。
那这份帐册......徐砚盯着手上的东西,或许,宋霖是想让他看明白局势,选择走另外一条路!
想到宋霖一路去川地还路途遥远,只要耽搁一天时间,恐生变化。他当机立断,喊来齐圳,从帐册里头抽了份不算至关紧要的,递过去吩咐道:“把这东西想办法交到陈同济手里!”
齐圳接看了眼,惊得手一抖:“三爷,这东西!”
“送过去,要快!然后让人关注陈同济的行踪,他绝对会和三皇子联系。”
上回陈同济去牢里探望,恐怕就是跟宋霖要这些东西。宋霖没给,也没告诉他东西在哪里,应该是牢里有三皇子的人,最大可能就是那个带他们进去的缇骑!
宋霖知道自己在被监视着,太子用的人被策反,所以才在牢里一句未和他提陈同济去做什么。
这个帐册既然现在掰不倒三皇子,那就是用来让三皇子投鼠忌器用的。
只要把这帐送到三皇子跟前,就能起到震慑做用,让三皇子知道此时动不得宋霖,不然就是鱼死网破。
一个罪臣的命,和皇子的地位相比,三皇子再觉得憋屈,也不会愿意节外生枝。因为他现在还拼不起,不然也不会想让宋霖死得无声无息。
宋霖的性命,暂时无忧了!
齐圳极少见到他如此焦急与郑重,知道事关紧急,立刻把东西收好,暗中出府。他轻身功夫极好,此事,也只能由他来亲自去做。
徐砚自人离开后,就坐在桌案前等消息,直到天明才等到齐圳回来,见到他点点头才算是彻底放松。
本在家中好眠的陈同济,半夜被一记冷镖钉到床头惊醒,看到东西,软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次日一早,如同徐砚算的,果然派人暗中去联系三皇子。
***
在初宁转达安成公主的提醒后,徐老夫人便派人到公主府,询问组织龙舟的事宜。明德帝于当天就宣布了端午会在护城河赛龙舟的事,并点名由安成公主领头,组织队伍一事,其它事情由礼部督办。
这无疑是赤|裸|裸打了先前上窜下跳的言官脸面,可每年端午赛龙舟是常事,言官们就都吃了哑药,只能肿着脸再挑别的事。
此事落在陈同济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参安成公主是他暗中示意,意在打击报复。不想明德帝护妹妹到如此境地,找了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再说三道四的办法解决,最重要的,他收到那页帐。
他思来想去,决定什么气都不要出了,先安然度过些日子,再想办法探宋霖究竟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谁!
初宁在内宅,远离朝堂争斗,并不知外头已风起云涌,但她却发现任家的二姑娘任澜颐行为举止越来越奇怪了。
这日才刚下学,那任澜颐就又跑到她院子来,看那样子是要在她儿继续蹭午饭了。
初宁吩咐汐楠让厨房加菜的时候,偷偷回头瞥她几眼,心想,难道她这里饭菜特别香?可她心疼每回加菜,都得多给厨房的银子啊。
她和徐三叔还欠着如是斋的货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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