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试！”海叔把棍子往墙沿一磕，北冥君夜顿觉脚下有风飕飕而过，两个人就一同坠到了地上。“这堵墙是四院的财产，在这里打斗，若有所损毁还得重砌，苦的还是那帮卖苦力的。”

　　“老爷子，真没想到您心里还念着善。既是这样，我也不忍心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瘸了。我疑心的是，像您老这样练了几百上千年的硬茬子，一身的本身，那腿又是让谁打瘸的呢？总不会是因为意外吧？”北冥君夜虽然改了称呼，稍显敬意，但言语中，仍然是十足的火药味。

　　不管对谁而言，瘸了总是个伤心的事。

　　顾老海将那些伤心的事情埋在心里深处，从来不愿意提起过往。而且，他更不想听别人提起。

　　不过四院对于这些伤残老前辈的对待，实在让人心寒，就是因为顾老海是外族。而在当初，虽然参与了抵抗人类的运动，还落下个残疾，但没有人说起他的功绩。对他的存在，不予过问，这已经是最大善意了。

　　至于顾老海主动到这么个地方来，是因为他知道四院已经容不下他。而他又知道四院的太多秘密，是绝对不能擅自离开的。想来想去，似乎唯有一死。但顾老海绝不甘心领死，四院要秘密地除掉他，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所以顾老海就来到了这里，其实也近乎于主动避祸，颐养天年吧。

　　他没有别的嗜好，只是在四院养成的酗酒的毛病，一时不能戒掉。这倒成了一些明眼人可以钻到的空子。

　　顾老海本来是想，这些人既然知道他的嗜好，那肯定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只要是不太出格的事情，顾老海也都肯帮忙。只是一来二去的，这些人就把他的铁手腕给忘了，以为他是个只知道贪杯的糟老头子。

　　顾老海刚刚与北冥君夜接触时，他才是几岁孩子的心智，十分单纯。顾老海发现他很特别，似乎是阿修罗族以转世重修的行事寄居在他体内。而他的成长速率高得惊人，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长到了十几岁的心智与修为。阿修罗族是天生的斗神，修为以岁数累加，深不可测。

　　现在的北冥君夜，已经是一个正常成年男子修者，相当于五魄之上的修为。从现在到二十岁，是第一阶段的适应过程，修为不会再叠加，但运用会日趋成熟精进。二十岁后，进入第二阶段大成，那时方才是一个真正的阿修罗战士。

　　所以北冥君夜现在就如人类的少年一样，正处于一个叛逆期。好勇斗狠地厉害，疯人院又没有几人能够降得住他。但他也始终保持着对成人世界的谨慎，所以一直没有在疯人院公开露面。

　　顾老海知道，这个时期是北冥君夜成年性格走向的重要时期，尤为关键。

　　所以顾老海才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及早地成熟起来。大体上，只要不让他成为凶残暴戾的魔头，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

　　可还没等顾老海出手，北冥君夜就抢先跳起来，落下一脚。对了，现在这个年纪，也是最擅长学习的年纪。这一记足跟落，就是空手道的技巧。北冥君夜在锦少爷的地盘上，跟双生姐妹偷学来的。

　　海叔横棍格挡，只一下，便知斤两。北冥君夜这一式落霞千斤坠，是在梅花桩上，常年扎沉气四平马，直到桩平于地。

　　到最后，北冥君夜站在棍上，海叔举着棍，尽力仰着脖子，双腿微曲，恍有千斤在上头。

　　北冥君夜已经能够收放自如，不必再扎马，毕竟撕肢拉胯的也不好看。他想让海叔犯一难，以后就不用受他管制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个少小练功，勤习不辍，并且始终保持童子身的，足上千岁大叔的力量。

　　“咿呀！”顾老海一声虎吼，泰山猛起，就把北冥君夜给顶飞了。若不是罗锅子阻碍了发力，北冥君夜怕是要飞出太阳系了。

　　北冥君夜一个翻身落在墙头，然后就死活不肯下来了。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心智，但也知道不敌。顾老海并未出全力，只想给他个教训，又不想杀他。因为像他这样的外族，实在是太过难得。

　　北冥君夜在墙头上学乖了，可以防备着自己的身后，然后扮这鬼脸说：“你上来呀，来呀，来打我呀！”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这还是北冥君夜吗！南宫潇湘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就连北冥君夜身边带着的小姑娘都不在身边了，也是啊，谁会愿意跟在一个非常擅长惹事的小孩子身边呢。

　　还有一种可能，那小姑娘是妖族，在进门的时候，四院的规矩就将他们强行分开了。

　　现在，北冥君夜又是孤身一个人了。

　　南宫潇湘觉得这是个机会，她走到北冥君夜身边，对他说：“北冥君夜，你现在记得我了么？”

　　“你是谁呀？要和我作对，我可不打女孩子！”北冥君夜的回答依然让南宫潇湘很心寒。

　　“原来你们是认识的？”顾老海说。

　　“很早就认识了，只是他不再记得。海叔，我求您一件事。我可以替您试探亡魂的行动，但希望您不要再和他计较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南宫潇湘原先以为，北冥君夜只是不认识她，那一身的气魄还是在的。可没想到，成为阿修罗族，竟还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一切重修，几乎就是将原本的自己革除。

　　如果赋予他熟悉的成长环境，他一定还能成为一位盖世的英雄。反之，就很难讲了。南宫潇湘看着北冥君夜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样子，心疼不已。

　　“我本来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只是不杀杀他的威风，你在荒原的行动也会很不方便的。”顾老海看出来了，虽然他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看南宫潇湘的眼神，明显就是两个人曾经有一段旧情。

　　“没关系，我应付得来。”南宫潇湘说。

　　“他以前，应当是很有气概的吧。我也不问你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喜欢念旧的人。他现在就是一个孩子，如果你能在他重要的成长时期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话，说不定就能唤醒他的记忆。即使不能唤醒，你就当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你在他的生命中，依然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顾老海见南宫潇湘生得这般美貌，又不是个一无用处的花瓶。能与她共结连理的，必然是盖世豪侠，人中之龙。

　　曾经的北冥君夜，论条件，恐怕还要胜过南宫潇湘一筹。一切归零之后，他们是否还能够走到一起呢？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我现在开始我就要跟着他，照顾他。虽然……”南宫潇湘不便说的是，照顾是居于生活起居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南宫潇湘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但你要搞清楚，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你看他，喜怒无常的样子，心中没有大是大非，我恐怕他会伤到你。再说了，他的身法虽然不及我，但你要跟着他，应该不那么容易做到吧。”顾老海说。

　　“那就要看他，是躲着我还是缠着我了。小孩子嘛，打闹就是有所求。不合群的孩子，调皮捣蛋的，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北冥君夜想让疯人院知道自己的存在，因为他现在也弄不清自己在这个疯人院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也就是，太不合群了。”南宫潇湘说。

　　“小孩子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了。只晓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顾老海说。

　　“那是您没找到他的怕处，他虽然有着很强的修为，但心智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怕鬼爬黑怕孤单，这些我们都经历过。他刚才和您的打斗，我也看到了，只是玩闹。是想找个人，消磨掉这荒原经常闹鬼的夜晚啊。只是您突然认真起来，他就有些进退两难了。”南宫潇湘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他之前经常晚上来这里，故意激怒我，然后赖着不肯走。总是在不远处观望，原来是借着我这里一点人气，找安全感啊。”顾老海恍然大悟。

　　“所以说呢，晚上我是不会有危险的。小孩子在心理上，会找一个成年人做靠山的。我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久没睡过踏实觉了，这还不是怕的。至于白天嘛，那就是他精力最旺盛的时刻了。的确就不太好办了……”南宫潇湘说。

　　“是啊，有办法。白天你就回到我这里，量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顾老海说。

　　“好主意，就这么办了！”南宫潇湘说。

　　“喂，你们在低估什么呐！打还是不打，痛痛快快的！”北冥君夜蹲在墙上说。现在才刚入夜，离天明还长着呢。

　　“打架多没意思呀，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南宫潇湘对他说道。

　　“什么游戏？打架才是真正的游戏，输了要断手断脚的。”北冥君夜说道。

　　“这是谁跟你说的！”南宫潇湘心里大惊。给一个不知控制力量的小孩子灌输这样的思想，其心可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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