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发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前兆，也就是普通人生气时候的几个标准动作。可他再怎么生气，包铁汉也从来没见他动过手啊。记忆中，包铁汉从小顽劣，但是养父从来没有大过他。包铁汉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曾经有多么威风，就算是包铁汉自己，平素里自诩打遍街面无敌手，也不敢轻易在当地最大的赌坊里闹事啊。

　　眼见于此，包铁汉开始挽袖子了。真闹起来，没说的，包铁汉肯定要帮手的。上阵父子兵嘛。

　　“爹，您带着刀了么？有刀的话我还有把握冲出去，空手我怕这场面驳不住啊！”包铁汉小声对养父说。

　　“原来你也会怕的？那你怎么不少给我惹点是非呢。刀，那是养家的工具，不是凶器，我没有带着。要对付这帮家伙，我空手足矣！”

　　不由分说，养父把包铁汉挡在身后，自己就冲上去。他一拳，就将眼前巨大的赌桌击得粉碎。粉粉碎碎，一点渣也不剩。这肯定不是蛮力能够做到的。就这一手，当下就把场面给镇了。养父说要砸了这赌坊，其实倒没做得那么彻底。就砸了几张桌子，也是各种姿势各种显摆，各种耀武扬威。

　　做到这种程度就够了，毕竟闹得太大把真正的幕后老板引出来，那就真的不好收拾了。而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包铁汉吓呆了。没想到自己的养父居然这么厉害，再跟他杠也杠不过啊，只能被拎小鸡似的拎回去了。

　　回家再收拾你，包铁杆第一次跪地面壁思过。他所谓的计划，也就基本泡汤了。可是他并不失望，反而有些庆幸，终于看到父亲的真本领了。包铁汉日后回想起来，他最早接触到的玄气修者，居然就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只是包铁汉还没来得及跟他学，就连番遭遇变故。

　　“你媳妇呢？”养父问包铁汉。

　　“闹别扭了，现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包铁汉说。

　　“你个混账东西！”包铁汉一记爆栗子磕在包铁汉脑门儿上，大概是第一次动家法，拿捏不好力道。这么一下子，就将包铁汉磕晕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养父依然在床边关切守候，还不停地给他道歉。

　　“爹，您不必道歉。我这人，我自己知道，早晚欠一顿收拾。您终于有点当爹的样子了，只是还需多加练习啊。哎哟！”包铁汉捂着脑门说。

　　“你这是怪我骄纵过度，让你顽劣如此吗？”养父说。

　　“我天生顽劣，与骄不骄纵的没什么关系。若是强压过度，反而会适得其反。我这人吧，就是属菱角的，两头都是尖的。”包铁汉说。

　　“可菱角的内心，那可也是又脆又甜啊。”养父说，“人家姑娘是外乡人，又与你有意。现在天色将晚了，她人生地不熟的，怎敢叫她一个人在外呢。本来是要罚你跪一夜的，现在特殊情况，你快去找她吧。”

　　“爹，我早已经把您当作亲爹。今天当儿子的，有几句真心话要跟您说。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倘若有一天，我错路走得太深。做出不义不孝不忠之事，希望您能够果断出手，大义灭亲。惩恶即是扬善，我也不希望背上后世的骂名啊。”包铁汉说完就飞奔出去。

　　他要去找玉儿。他开始可以得压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甘心过一种平淡的生活。其实这样的日子，仔细想想，有又有什么不好呢？是多少人向往啊！

　　找了很久，包铁汉终于在河边找到了玉儿，她的身影看起来很落寞。

　　“别跳，千万别跳！没有过不去的坎，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好说好商量！反正……我要说的就是，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包铁汉一见这场面就慌了。

　　而玉儿呢，他实际是偶尔散心走到这里的，压根就没想过要跳河。而且她仔细想过了，包铁汉那么做也是为了他们俩有一个富足的生活，已经动摇有心答应他了。可是包铁汉这么一来，玉儿就正好将错就错了。

　　“你别过来！让我去死好了，我未来的夫君居然要我去做那种事情，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大劲呢！”玉儿摆出一副几欲愤然辞世的样子。

　　“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去做那种事了。虽然你根本就还没做过，不不不，我是说我想也不再往那方面想了！”玉儿几番情绪激动，包铁汉只能噗通跪下来解释。这条河，流经好几个县镇，里面有暗流，不知吞噬了多少性命。有时候人死了连尸首也找不到，包铁汉是真怕了。

　　“最近父亲才叫我跪下来反省。我发现跪下来真的能把自己的错事想得明白呢！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渴望的那种生活，不应该强加在你的头上，让你也被迫去接受去认可。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见到你之后，我就更觉得自己必须要比别人强。因为……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有些配不上你。可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娶你做妻子，我要让别人看见，是我娶了你，而且极尽风光。可你想要的究竟是不是这些呢，也许只是一种平淡的生活。我想好了，我们一起踏实过日子。我能够给你的，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和我今后可以创造的。我们一起去创造，生活照样可以过得美滋滋。”

　　包铁汉做梦也没想到这些话会出自于自己的嘴中，这些就是父亲经常给他灌输的，平民生活的基本思想方针，安平乐道。包铁汉以前对此基本是不屑一顾的。现在他能想明白，得益于父亲的一番家法痛教。包铁汉以往真的自视过高了，又因为见到了父亲显露真本事。连他那么厉害的人，都甘心做一个杀猪匠。包铁汉既没有混天绫也没有乾坤圈，有什么资格翻江倒海。

　　“你可算是想通了，等了的就是你这些话呢！我说过的，只要你救我出来，我就跟定你了。我可没有在这上面附加什么条件。我可没有说硬要什么样的婚礼什么样的生活是吧？只要有衣食三餐，一家人相扶相携的，什么样的路都将会是一马平川的。”玉儿走过来，轻轻地环抱住包铁汉，将脸没进他的胸口。“你给了一个决心玉碎的人活下去的希望，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那当然了，包铁汉一定会救她的，即使她没有求救。即使她是因为神经病的缘故被人绑了，包铁汉也会去救她。见到她的那一刻，包铁汉已经想要和他在一起了。只是有一件事，包铁汉总感觉哪里不对。

　　“原来你不是要跳河啊！”包铁汉感觉自己像被耍了。

　　“我从没说过我要跳河啊，是你自己这样想的嘛。在河边就是要跳河，在悬崖边就是要跳崖，你们这些人的思维，为何总是往坏处想呢。”玉儿这么说，那包铁汉真的就无法反驳了。

　　于是包铁汉一改常态，开始全新而且认真地做人了。他也开始与那些小伙伴分道扬镳了。

　　小伙伴原以为包铁汉能带着他们干大事呢，没想到真叫一个女人给收了房了。他们有些不服气，另寻新的出路去了。有的只能重操旧业，干回老本行。

　　包铁汉从此变踏实了，一心帮忙父亲经营肉铺。

　　肉铺是前店后家的形式，还有一间屋子要腾出来养猪。所以能住人的地方其实很少，包铁汉和玉儿的房间呢，只是和父亲的房间一道帘子隔开。这什么都不能做啊，实际父亲强令他们不能睡在一起，把整个房间都让给玉儿。他和包铁汉，一起住在铺子里。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那时候没房子就能娶媳妇，大概让许多人都觉得欢欣鼓舞心生向往。但其实没房子娶媳妇，也要面临诸多的麻烦。

　　养父前半生攒点钱，都用来买包铁汉了。后半生攒点钱，是留给包铁汉娶媳妇用的。可以说他这一生没有多少时间是为自己而活的。那一点点碎银子，父子俩在铺子里数了很久。最后发现，这只够个定钱。

　　“把定钱交了，你们先住进去，余下的我们慢慢再还。”养父说。

　　“那以后可真就苦了您了。”包铁汉说。

　　“你也懂得体谅人了，有你这句话，怎么都不算苦。”养父把银子交给他，叫他明天就去办。时间拖久了，怕人姑娘心中生出嫌弃。

　　玉儿那里倒不用担心，包铁汉只是自己嫌弃自己。现在他拿着自己第一笔买房的钱，一夜没睡。翌日天刚蒙亮，他就直奔约定好的地方了。当然也不是什么独户宅院，是一条民巷里面的小间。旧房子，其实也算不错了，有生活气息嘛，当个过度的用。这个价钱还算合理，只是小了点。不过不要紧，我们暂时只是两个人住。

　　“有大的啊，你敢去么？”介绍人说。

　　“笑话，哪还有我包铁汉不敢去的地方。只不过去了，手里银子不够，那不也是白搭嘛。”包铁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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