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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决死的哀叹

  第三阶段变化也是最厉害的。基本上每一位修戏画三绝的赤宗门人,这最后一式,都有自己独有的战神称谓。

  最后殊途同归的是,结局。

  而候四勇的没有称谓,是一位无名英雄。古往今来,多少无名英雄战死沙场。他们被黄沙掩埋,只有岁月记得。但他们力战不怠,候四勇以玄气形成的战场上面,创痕累累。这代表着,候四勇的战神很可能是一位先锋将军,只身陷阵的那种。算是一个悲情英雄。死后名字在阵亡者的卷册之中,介绍之言也只有寥寥数笔。

  因为那样的年代,像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候四勇很喜欢后面批注的一句话:不求以死扬名,但愿岁月记得。秋风曾化作我的战魂,千里之外,重归故土,再与昔日英灵同饮一方江水!

  在学习戏画三绝之处,每一位赤宗门人,都要为这最后一段变化做准备。那就是去找一位英雄的墓土,墓土中有残留的尸气,慢慢即可炼化成玄气战神。在不破坏其墓穴的情况之下,过程极其郑重。赤宗是非常敬仰先祖的,若破坏了坟冢,不光玄气战神不可炼成,终身也会被诅咒随身。

  候四勇一心想找到这个无名英雄,因为他觉得,这人与自己的境遇十分相像。

  在途中,他也曾寻得过许多成名英雄的分钟。如果炼成战神,应该要比这个人强上许多。但许四勇就是认定了这个人。

  他寻找的过程,一时间在赤宗传为佳话。连赤琥也给予他很高的评价,说他领悟到了戏画三绝第三段变化的真谛:所谓的战神英灵,多半是宿命的前世。如果能找到相匹配的,即使籍籍无名一兵勇,也能发挥出第三段变化真正的力量。

  所以在寻找中,赤琥给了候四勇许多的帮助。虽然至今候四勇与他正面接触也只有奠定候四勇赤宗地位的那一战。但在那一战中,候四勇以无名英雄之力,力挫赤琥座下二护法之一,这在赤宗之中,也属空前绝后。

  可以说,候四勇虽然不是赤宗一脉,不能将戏画三绝融会贯通。但是他戏画三绝的修为,在赤宗之中,可算是数一数二的。

  另外有一点,他为何如此执着于那位无名英雄的英灵呢。这件事情,他和北冥君夜约定好了,至死也不会与任何人提起。这对于候四勇而言,算是完美的结局。

  原来候四勇一开始就是北冥君夜派去秩序界的探子。从他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与以往的一切就再无瓜葛。从此深陷敌阵,过往的名讳啊地位啊什么的,通通都被革除。因为当初候四勇的出走,是以叛逃论的。

  在赤宗之中,候四勇一直谨记着自己的任务,更加努力修行。不仅得到了赤宗上下的称赞,也学得一手卓绝的本门功夫。

  这戏画三绝正是赤宗最精妙的镇门绝技。

  而今,候四勇与北冥君夜相对。他知道,是到了自己述职的时候了。

  他曾经立下重誓绝不背叛宗门。现而今,将宗门的武学奥义一一展露,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呢?

  所以,候四勇唯有一死,方可两不相负。

  这正如那位无名英雄一样,一生只为自己的职责,殒身殉命。最后所图的,并不是一个名声,而是无愧于心。

  北冥君夜当然知道他的决意,所有这件事情不能说,即使南宫潇湘也没有告诉。而他们之前,那般口角上的针锋相对,也是为了激化其他五强全力相抗。

  实际上,北冥君夜此来,也是带着任务的,就是探听四大宗门的虚实。知己知彼,好为以后的大战多作绸缪。可是,他如何能够活着将情报带出去呢?

  这是现在南宫潇湘最揪心的一个问题。她无论怎么想,也难以想出一条北冥君夜的活路。

  而他极有可能像候四勇一样,以死亡为代价!

  有时候活着情报带不出去,死了倒是有可能。因为六道的修者死后,都有神魂一念。这一念之强,不受任何束缚,死后还可以飘荡数月。北冥君夜极有可能是想将情报融入一念之中,然后随风飘回中原。

  可是在秩序界,并没有吹往中原的风。说是随风飘荡,那是给一个隽永的幻想罢了。六道的修者,已经初始天道轮回。多半是知道自己的生死命数,他们会在死前,给自己的神魂寻一处安息之所。那便是神魂最后飘荡之处。

  候四勇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只能托付北冥君夜。可是现在看起来,这最后的请求,也算是奢侈。

  南宫潇湘不知道候四勇的事情,但是北冥君夜的目的,在场的人现已一清二楚。在他们眼里,天空斗技场一役,已经是北冥君夜最后的谢幕了。

  一想到这里,南宫潇湘心里就一揪一揪地疼。在场的人并不知道她和北冥君夜的关系,只当她是北冥君夜的一个随从而已。因为她的境界,的确是低得可怜了。而林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许诺会放南宫潇湘自去。

  也就是说,北冥君夜相当于用自己的性命,为南宫潇湘买了一条路。

  中原玄门的可怕之处在于,许多的修者,他们不惜性命所捍卫的,不仅仅是自身的荣辱。也有一国、一族乃至一届的兴衰。他们从小所受的这种教义,即是传承千年的华夏英魂。

  所以这个民族即使经受再多磨难,最终依然屹立不倒!

  候四勇也是一样,他完成第三阶段的变化,已经完全失去心智。现在他眼中,只是那无名英雄的视界。满目的尸体,对面,是敌军主将,自己最后的对手。

  能与北冥君夜一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北冥君夜所遗憾的是,不能见识到赤宗这最后一招的威力。因为候四勇身上的玄气,显然已经所剩无几了。

  赤宗得以扬名的一点,就是他们的招式简单粗暴,而玄气却大得丧心病狂。这也是一种特异之处吧,候四勇显然是有些水土不服的。

  候四勇的嘴中呵着白气,显然那一战是正值浓冬,可现在正是温暖的四月。能呵气成霜的,除了雪妖族还能有谁。难道那无名英雄的身世,与雪妖族大有关联?

  这些都只是猜测,候四勇将要出怎样的一招,所有都无从知晓。

  北冥君夜可以趁这个时机,解决掉候四勇的,不必冒那未知的风险。但他这一次,正是为了探寻未知而来。每一个招式,都不能以无伤为前提应对,最好就是能在对方全盛的状态接下来。

  那样才能知道这一宗功夫的强弱。

  紧接着,候四勇口中的白气乍红。那便是无名英雄在战斗中开始负伤了,红色蔓延到眼仁之中,这就是杀红了眼。

  原来在第三段变化之中,还暗藏着三段的变化!候四勇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将最后阶段的三段变化用全,很明显,他是要出最后一击。

  最后一击,叫作“决死的哀叹。”

  无名英雄被敌军重重围困,想要生还已是枉然。他回头望了一眼家乡,琴声悠扬。心爱的女子浣归溪边,母亲仍然在门前等候。那是他每一次归家最渴盼的景象。

  当这一切都毁于战火,在他的心中,再没有一丝眷念!

  所谓决死的哀叹,并不是叹自己的死,而是叹旧时不复。

  于是那最后一击,不仅融注了全部的怒火。怒火只能强一时之势,只有心中的大爱,才是最终的力量源泉。

  多年以后,人类将这种超乎寻常的力量解释为一种叫“肾上腺素”的东西。而那时的人们,对此的深刻解释是:永远不要将一个人的希望全部湮灭。那样他会用自己的身躯,在废土之中开出鲜花。

  以生命作引,寄希望于不可期的未来。此刻心中只要有一个念头深信,那么就能激发最原始本初的力量。

  人类先祖在抗争之时,是为了求存。而到了最后,却是为了求一个没有战火,绮丽美好的未来。

  毁灭之后才能有新生,期待新生,就不免杀伐。这是每一个经历过战场的人,所必须具备的觉悟。

  决死的哀叹!一时间巨大的山呼海啸,如同万军冲锋一样的声响笼罩了整个斗技场。

  候四勇只是一人疾冲而来,身边却仿佛有这千万英灵相伴。难道这就是戏画三绝的合一之势,融合了前两个阶段的所有力量。

  这一击,并不是无法躲避。因为冲锋时的速度,比之前要逊色许多。可是北冥君夜分明手脚俱在,却无法挪动分毫!

  北冥君夜这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的气势所震慑,直到候四勇突到身前时,他连一个防御的姿势也未能摆好。

  极强的气势让他抬手也是很难。北冥君夜心里知道,要破这一招,必须要以更强的气势将锋头盖过,这一点他也能够做到。战场他也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事情,实在不要太多。可是,候四勇的这股气势之中,不仅有临死的决意。还有一种,让他无法拒绝的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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