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冥使夜行
好个小和尚,只见他把棍子往地上一住,大喊一声:“解!”棍子上的符卷立刻崩解,绕在小和尚周身,如铁壁般将气刃尽数挡散。
符卷既解,那棍子突然变得不安分,在原地抖个不停。小和尚的脸上略过一丝不安,赶紧握住棍子,哪知上面的绞线刺溜一下从指间溜走,还划破了小和尚的手。鲜血染红了布袋,突然化作火焰将布袋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棍子终于显出真容,上面布满符文,像是篆刻上去。棍体已被一层又一层的血迹染成暗红色,不知经历了多少任主人。而他的新任主人,小和尚,正以血饲棍,开启封印。
“我本想饶你性命,但镇魔棍即将觉醒,我已不能左右。”小和尚说着,棍子上的一部分符文回溯到他手臂,呈殷红色。“师傅的欲念竟如此沉重!”
镇妖棍:每一个四象境晋升五魄失败而成为除妖师的修者,所梦寐以求的除妖法器。讽刺的是,这件东西竟是妖族所做。为了与天界分庭抗礼,其他各族也是拼了。他们凭己之长,各出心裁。神兵、魔护、妖饰、冥器,并称为“行走江湖四大件”。镇妖棍却是一件失败的作品,主要是产品定位不明确。它原来是用来对付天界,却意外落到了除妖师手上。
镇妖棍的绝技是欲念尽噬。每一代除妖师的除妖欲望,印刻在棍子上。而其继任者,以血引出先代欲念,化为己用,使出致命一击。而欲望念越强,所得到的力量就越大。更有未知的隐藏属性。
小和尚引出了他师傅的欲念,此时他的右臂已经成了一只危险的炮筒。还必须出手,不然整个右臂都会废掉。
说是时,那一发已经……不对,这一招不是打出来的,是要伸手去捉的。当然这个是小和尚在抡了十几次胳膊之后才发觉的。
但他拿手罩住华尾貂时,华尾貂竟不能动了。只要走过去,掐住脖子。华尾貂的眼中闪出泪光,让人生怜。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华尾貂又变成女妖的样子,那眼波流转,楚楚可怜的样儿,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不忍痛下杀手的。
但小和尚是持戒的高僧,他并没有停手。符文流入女妖体内,她虚弱无力,眼看着就要香消玉殒。
可是突然,女妖似乎恢复了一丝气力。她咬了小和尚一口,挣扎着化成一缕烟雾,飞到空中。
“臭小子,你坏我修为,死也是应得的!”女妖骂了一句,就飞走了。
小和尚中了毒,结界自解。南宫潇湘跑过去,看他瘫倒在地上,虽然给自己封了穴,但也挡不住毒气的蔓延。
仙水镇的居民恢复了正常,店铺重新开张。他们也是很善良的,几个大夫一同给小和尚会诊,却也只是摇头:“我们是无能为力了,小师傅凭着玄气能硬撑个三五天吧。”
“去找你师傅啊,他一定有办法的。”赵小昧说。
“不用了,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死了,是中毒而死的。”
“没想到那女妖如此厉害!”南宫潇湘感叹道。
“不,她的手段着实一般。只不过……”
“你留手了对不对?我就说嘛,即使是出家人,也逃不过七情六欲。在那样的绝色女子面前,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嗯,这也是人之常情了。”南宫潇湘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不对!咳咳!”小和尚很激动,“她杀了我师傅,我又怎会留情呢!”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这般天真,在这世界活得过二十岁吗?”赵小昧在一旁奚落顾岩。
小和尚挣扎着坐起来,“师傅他,此前用镇妖棍降妖,从未失手。不想这次在他的除妖欲念中,竟夹杂着一丝爱欲,才让妖孽趁隙逃走。那女妖太过美艳,掩眼惑心,我非除掉她不可!”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和尚,可谓晚节不保。更可叹的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还给祸根传给了自己徒弟。小和尚确有除妖之心,只怕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唉,我说,老叫你小和尚了,你的真名叫什么?这次你要是不幸身故了,给你树碑立传什么的,也好有个依据。”南宫潇湘似乎是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但她此刻的确是这么想的。人的生命很脆弱,南宫潇湘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解。知道中了无解之毒是怎样一番感受。
“我俗家姓白名通,法号常怀,随便你怎么叫了。”小和尚说。
“常怀,似欲言又止啊。常怀谦逊,常怀慈悲,常怀喜乐?有点儿意思。以后就叫你常怀了。”南宫潇湘说,“常怀师傅,不好意思,这次把你扯进来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只能怪我自己一意孤行……”小和尚咳出口血,看起来是活不了太久了。
“我看常怀师傅中的是寻常的妖毒,也并非无法可解啊。”这时君萧决突然说。
“你知道怎么解?”南宫潇湘喜出望外,忙拉着君萧决问。说实话,南宫潇湘可算是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像小和尚这般单纯的善良的人。所以她不想小和尚死,那么世上就又少了一个人。
这总归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情,为什么祸害遗千年,好人却总是不长命呢?
“由此向西三十里外有一个镇子叫金巡镇,那里不仅是一个铁匠重镇。我听说最近神医玉无瑕正好游历到镇中。镇子里的人对武器最擅长,我们一面可以向他们打听龙族至宝的下落,一面可以求玉无瑕帮常怀师傅医治伤患。”君萧决说。
“玉无瑕啊,他肯定是有办法的!”南宫潇湘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燃起了希望。
于是一行人急忙赶往金巡镇。途中,皓月当空。他们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声音空灵入耳,仿佛是来自天外。抬头一看,那月下竟有一个东西在乘云飞行。看不清五官,只是一个剪影。那人背后有一束海草样的东西在飘动,还向下长着一只大角。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南宫潇湘大惊。
“是人,飘动的是他的头发,那只角是他扛着的一把大镰刀。”君萧决说,“我们走快一步,那些家伙都不是善类。”
“也就是勾魂使者呗,那这附近肯定有人死吧。”赵小昧说。
“他行进的方向,好像正是金巡镇哎。”
金巡镇!一语惊醒,三个人火速朝仙水镇前进。
终于赶在冥使前头到达了,可是眼前的金巡镇,并没有什么异样。这里是西域铁匠第一重镇,繁华,秀丽,从容。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了,的确是个好地方。距离死气沉沉的仙水村二三十里路,却是另一番天地。
这里人人都有自己的营生,个个面色红,精神饱满。往来的客商带来北地的烧酒肉干,南方的胭脂绫罗,甚至东方韵志的美人歌姬。叫卖询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罗裙香袖从身边拂过。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大街小巷川流如织。呼朋唤友,或斗酒划拳,或会饮谈心,雅俗共赏,上下同乐。
这应当是人间应有的样子,却美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街面上甚至没有乞丐,还有站在那城楼上的兵丁,所穿的并不是朝廷制式服装。
有些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赵小昧倒是入世得很,购物狂的属性被激发。这里看那里瞧,典当首饰得来的那些银两,很快被她挥霍一空。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走了,但她买的也都不是过日子的东西呀。
赵小昧见顾岩瞠目结舌,笑道:“我这只是寻回以前的生活节奏。放心啦,我们赵家在这里有分号的。那份产业,足够我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赵小昧笑得春意盎然,原来当向导仅仅是她的个人爱好。她爹正是鼎鼎大名“赵知味”。一代巨商,中原首富。所涉及的行业遍及中原五国,甚至已经辐射到了周边县镇村落。开铁匠铺子,才是他的本行,也是他的志趣所在。
地方很好找,本镇最大的武器精品店,赵记,三岁小孩都知道。
当真正站到门口的时候,南宫潇湘才知道赵老爷子这些年的生意做得有多大。
明明只是一个铁匠铺子,却硬生生比旁边卖金银首饰的门脸要大出一倍多去。御赐金匾,赵知味在老家都舍不得用,却被挂在这里。门口两个巨型的执戟武神雕像,这玩意儿比石狮子要威武,表明这里是兵器店。据说那雕像确有其人。
赵小昧在门口大喊:“师兄!”
等那人出现在面前,南宫潇湘一眼就认出他来:星之子——罗闪。
有两种人会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喜欢和讨厌的。而罗闪对南宫潇湘来说,正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个罗闪给南宫家配送武器。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知味就已经重用他了。罗闪每次来送武器,南宫家的人都不免要赞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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