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样子，你给我形容一下，不然我只好亲眼去瞧瞧了。”南宫潇湘说。

　　“千万不要去，只要是出现在工作区的活物，都会被他们抓去组工的。他们常说什么，一条狗也能出半把子力气。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把苦力当人看待。白天，榨干你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到了晚上，我们那栋楼里就有在工作区做工的邻居。因为身体的疲劳回溢，彻夜痛苦呻-吟，根本就睡不着。一般不出两个月，就没声音了，就会有专门的人去收尸。即使这样的床位空出来，依然供不应求。更不用说那些露宿荒野的，死了根本就没人知道。”假小子说。

　　“到底是多大的劳动强度，连四象的修者也坚持不下来。”南宫潇湘说。

　　“这么跟你形容吧，四院的规模，在数百年里扩建了一半。这是建立在成千上万的尸骨上面的，这还不计算那些死在球场上面的。现在，四院的扩张似乎也到了瓶颈，外面来的人，能用的不多。所以他们就更加变本加厉地压榨了，没日没夜，不眠不休。死了就地一扔，新人填进来。过不了半个月，眼中就没有一丝光彩了。那些接引人还在外面不断地游说，肯定说的是什么境界精修，直冲五魄。其实就是抓壮丁，能够成功活下来的都不足万一，更何谈什么学成法术呢！”假小子说这些的时候，满眼的恐惧，仿佛曾感同身受。

　　“你曾经也在工作区？”南宫潇湘问她。

　　“是的，那里女孩子凤毛麟角，我也是在那个时候习惯了短发。后来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还是大块头给我找了个替死鬼才放我出来。出来之后，还是赫连诚收留了我。现在这里，我的生活比起以前，已经很令我满足的。所以我从来不去想那些不该有的事情。”假小子说。

　　“什么叫不该有？你是出生在这里，没有见过自由。而那些自愿进来的呢，是放弃了自由。既然是放弃的，就是曾经拥有过的。不是被什么人夺去，也没有人能够夺去。我们是想要更高的境界，每一个四象的修者都想。谁让这是修行的瓶颈呢，四院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并且一点一点地，磨去这些人的初衷。但我绝对不会忘了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不会做那些不明不明白的游魂野鬼。因为我没有放弃自由，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追寻更博大的天地而已。”南宫潇湘说。

　　“也许吧，我见过太多新人的豪言了。最后，他们都成了一堆枯骨。你的起点比他们都高，你可以选择更轻松的方式，做到一个家族的二号人物。然后熬上个三五十年的，总该就会等来机会了。大可不必去冒这样的险。”假小子说。

　　“我问你，在我之前来的那一批新人当中，有没有特别奇怪的家伙呢？”南宫潇湘问假小子。

　　“关于疯人院的人员集散，你应该去鸾羽区的人，他们最清楚了。”假小子显然有些赌气。她极力想劝阻的，其实就是南宫潇湘对工作区的一点兴趣，一点点苗头。

　　“可是大块头也说了，在这里没有工作根本就活不下去嘛。”南宫潇湘说。

　　“工作也分很多种啊，除了在工作区。那是四院规定的，每次的新人必须有一批被送到那里。还有其他三个片区啊，都可以找到相应的职务。球场区，那里多是放债和收债的。所以战斗力颇高，没钱了去那里借用。利息高得吓死人，借一次，这一辈子就被绑住了。还有鸾羽区，那里更加复杂。锦少爷占据着疯人院所有的房产，还嫌不够。他还在暗地里经营着买卖人口的勾当，所以他们对疯人院的人员集散最为清楚了。剩下的就是青鸾区了，主要是商家，也是最和平友善的一个区域。你答应我，我就可以帮你。你来店里打个下手，我可以分你一些薪酬。至少，你可以活下去……”假小子没有拍胸脯打包票，对自己的话也显得信心不足。

　　“恐怕你自己的薪酬都没多少吧，怎么能养活两个人。”南宫潇湘说。

　　“是的，这里除了家族成员。所有的工作都仅仅能够自保而已。所以除了家族成员，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争上游的权力。你问我要紧的是什么，我只能说是活下去。一顿吃个半饱也是活下去，况且，我听说你们玄气修者可以好多顿不吃是么？”假小子说。

　　“你说的那是辟谷修行，山穷水尽的时候才用的，有吃的谁愿意挨饿。至于你，你为什么不加入家族呢。你这么仰慕赫连诚，干脆就加入他的家族嘛。”南宫潇湘说。

　　“我身无长物，能得到现在这份工作已经很不易了。而这里不论是食客商家还是厨子，放下手中的活计，都是身手卓绝堪当一面的修者啊。我是多一个不多，无足轻重的人物，没有哪个家族愿意收我的。”假小子说。

　　“你这你就错了，你并非身无长物。你身上有着整个疯人院最难能可贵的品质，那就是善良。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什么都不会，赫连诚却会将一家店交给你打理。你不懂半点武功，却能挺身而出保护一个新人。这肯定是被赫连诚看在眼里了，只是你没有勇气去跟他提罢了。也许有一天，你将成为改变整个疯人院的重要人物，你等着看好了。”南宫潇湘说。

　　这里既然叫疯人院，而假小子却和这个名字极不相符。她太像一个正常的十七岁姑娘，还没有被这里古怪的氛围所玷染。南宫潇湘在外面见到一个这样的姑娘，也许不觉得什么。但是在疯人院，看到她，仿佛就像看到一丝曙光。很温暖，让人对前路充满希冀。

　　还有一种感觉。南宫潇湘看她在眼里，着实地心疼。她剪去了长发，隐藏了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应有的天真的。如果能够替换一个人出去的话，南宫潇湘一定会选她，因为她实在太不合适这里了。

　　对了，她可以去天楚国，淮南侯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南宫潇湘又想起淮南侯眉头紧皱的样子：潇湘啊，你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发啊。让我管吃管住当然是不要紧的，再来几百上千号我也管的起。可你，不能把他们都强塞到我的生活中吧！

　　他抱怨的是珊瑚。可是南宫潇湘上次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他抱怨。珊瑚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

　　有什么办法呢？对了，南宫潇湘想起了石猛山给她的信石。这种事情，他应该能够做到吧。不过说真的要把假小子送出去，南宫潇湘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平民窟有多少人，是因为叫小子的善良阳光才有勇气活下去的。

　　而且这种事情，还要征得她本人的同意。

　　“假小子，我认真的问你，你想出去么？”南宫潇湘说。

　　假小子被问懵了。因为这种事情，完全不会出现在想象当中。每天一醒来，就只能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而且还要祈祷，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和今天一样，没有太大的变故。至于出去的问题，从这里，是看不到疯人院尽头的大门的。假小子甚至从来都试过穿越球场区，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出去，你只要凭心而说，想还是不想？”南宫潇湘继续追问。她知道有些人像缠身鬼似的想出去，可他们没有那个机会。这个机会一旦给了假小子了，南宫潇湘自己能不能出去都未见定数。但南宫潇湘还是觉得，这很值得。

　　“在外面，我能有什么呢？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没有。”假小子说。

　　“原来有很多人来这里不是为了上进，只是逃避生存的一种手段而已。可是他们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比外面更加艰难。外面天地很大，总会有你的容身之所。而且我可以给你安排妥当，让人把你送到一个真正可以生活的地方。”南宫潇湘说。

　　“难道我在这里，就不是生活么？”假小子怯怯地问道。

　　“不是！你看看这些，这些美味，这些衣饰，你以为这些就是生活的全部吗？这只是四院给你们一辈子为代价的一点点施舍。你看不见，有一张巨大的笼子套在整个疯人院之上。缝隙开得很大，却没有想过能往外逃。因为他们看不见，对，就是看不见。疯人院的大门，已经锈蚀了几百年了。就这么一把破烂锁，就锁住了千千万万平均境界在四象之上的高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南宫潇湘明白假小子的顾虑，可就是有点压不住火。能够往上爬的人心想的是往上爬，他们不想出去那无可厚非。

　　可是这些晋升无望的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假小子是在这里出生的，像她这样的还有许多。也就是说，有人在这里结婚生子，他们还真把这里当作可以生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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