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根根泛白，指尖因着紧紧攥着，血液聚集，泛着暗红色。便是如此，宋晴晴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恨意如滔天的洪水，若不是莫宸萧暗暗伸手握住她放在椅子的手，她只怕此刻便已然与柳姨娘翻了脸。

　　连连深吸了几口气，宋晴晴才勉强止住心口那翻滚的怒意，走上前两步，走至夏荷面前，两个小厮一松手，夏荷因着没有了支撑，竟是连站都站不住，身子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宋晴晴身后的夏莲眼疾手快，忙上前一把扶住虚弱的夏荷，夏莲与夏荷感情要好，两个人也是幼年相识，在徐州知府府邸之时，夏荷又对夏莲多番照拂，如今瞧着白日里还好好的夏荷成了如今模样，夏莲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滚落，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紧紧咬着下唇，宋晴晴只觉浑身的血脉都冲入了脑袋，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好不容易压制着的怒意再次翻腾，夏荷若是还在徐州知府府邸，此刻也不会如此，若是自己再小心些，出门将夏荷带着的话，柳姨娘也不会轻易叫人带走了夏荷。

　　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恨柳氏的阴狠，一方面又怨自己的不细心，宋晴晴只觉得心头堵的难受，一句话憋在喉咙里，竟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许久，还是夏荷缓了缓抬起头，她面上满是血污，整张脸都被血迹所掩盖，看不清楚脸部的轮廓，若不是那一双好看的杏核大眼，若不是那眼中满满的安抚，宋晴晴只怕自己都不敢相信，白日里还好好的姑娘，此刻竟然变成了这样。

　　柳氏当真是狠毒，不敢对自己下手，便对自己身边的丫鬟下手，她怕是就是因为明白，对夏荷出手，便是真的弄死了，自己也没有办法，最多，她赔礼道歉也就罢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丫鬟是没有地位的，她们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养的动物一样，弄死了也就弄死了。

　　“少夫人，你身子不好，莫要为奴婢之事烦心！”夏荷抬起头，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掉，显然是刚刚受了刑罚不久，一席话说出，她猛然咳嗽了两声，又呕出一口污血来。

　　宋晴晴忙伸手将她扶住，摇着头颤声道:“夏荷，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莫要再说话了！”

　　夏荷苦涩一笑，却倔强的摇了摇头，“奴婢身为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自然要分辨清楚，以证清白。若是奴婢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奴婢便是死了都不为过，可若是奴婢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而是被人污蔑，也请侯爷为奴婢做主。”

　　夏荷说着，弯腰给庆恩侯重重的施了一礼，庆恩侯严重虽然满是厌恶，终是冷冷的应了一声，在他眼中，夏荷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死了便也就死了，哪里需要如此费事。

　　“奴婢是少夫人身边的人，奴婢的所作所为代表着少夫人，奴婢不曾做过那样的事情，也绝对不允许旁人污蔑了少夫人的清誉。”夏荷虽然声音微弱，可字字句句却说的掷地有声，便是周遭围着的下人，一个个都为之动容。

　　明白夏荷如此做是为了自己，她是怕今日莫宸萧若是强行把她带回去，来日府中众人议论起来，也会说庆恩侯府当家主母少夫人的身边跟着一个手脚不干净之人，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连带着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哼！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些个东西分明是从你屋子里寻出来的，况且，又有人瞧见你抱着一大堆东西匆匆往落樱别苑走，可谓是人赃俱获，你还敢狡辩！”柳姨娘冷冷一哼，一双娇媚的眸子里满是轻蔑。

　　夏荷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似是要把肠胃都咳出来一般，听得宋晴晴是心惊胆战的，一旁的夏莲更是连连抹泪，身子不停的抖动，抽泣声不断。

　　“姨娘你且说说，何为人赃并获？这些东西是在奴婢屋中搜出来的，可却是有人说老祖宗赏赐给少夫人的，让奴婢去拿。”夏荷说的艰难，似是因为受刑伤到了肺腑，说几句话便要咳嗽一阵子。

　　听着夏荷撕心裂肺的咳嗽，宋晴晴紧紧抿着双唇，许久，出声道:“莫染，你去寻一个好的大夫来，如今夏荷不曾认罪，事情也还没有定论，到底是偷了东西还是被人诬陷，也是未可知。

　　若是她身子受不住了，岂不是称了那有心陷害之人的心愿！”宋晴晴说这话时，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柳姨娘，柳氏低头摆弄着她青葱一般长长的指甲，状似不曾瞧见宋晴晴的目光一般。

　　宋晴晴笑笑，她倒是不在意柳姨娘有没有看见自己看她的目光，只要这些话她听到了，往心里去了，就是最好的。

　　“少夫人到时候仁善，便是夏荷这贱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少夫人还不忘给她寻个郎中来瞧瞧。”柳姨娘不屑的哼哼着，显然很是不满宋晴晴如此。

　　宋晴晴倒也不在乎，只对莫染使了一个眼色，莫染素日里只听莫宸萧的话，如今宋晴晴来了庆恩侯府，他也听宋晴晴的话，除此之外，便是庆恩侯轻易也是使唤不动他的。

　　如今得了宋晴晴的指使，他自然是不会顾及柳姨娘话中的不满的，转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瞧着莫染远去的背影，莫宸萧沉声道:“如今事情还未曾查清楚，皇上一向以仁慈治天下，南赵国上下也应该上行下效，我庆恩侯府承蒙皇恩，更不该把自己放在高处，而忽视了底下人的性命才是。”

　　莫宸萧的声音沉沉的在这小院子里响起，他的这一席话分量很重，便是连庆恩侯都不曾说什么，满意的瞧着院子里众人的表情，莫宸萧又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若是因为柳姨娘私自用刑死了一个丫鬟，传出去，姨娘面上也说不过去。”

　　柳氏本就心中有些惧怕莫宸萧，如今又见他冷如寒冰一般，便是一肚子的怨言也不敢再说，一直站在她身后不曾说话的莫子琰瞧着自己母亲受欺负了，自然再也坐不住。

　　他上前一步怒视着莫宸萧，语气不善的道:“世子这话说的便不对了，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便是死了，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再说，姨娘虽然是府中的姨娘，去也是个主子，一个小小的丫鬟偷主子的东西，实在是该死得很！打死了，也不为过！”莫子琰面上露出狠毒之色，一席话说的极为不屑。

　　莫宸萧勾唇一笑，春风拂面一般的笑容在他唇角绽开，手指缓缓的摩擦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错了！你这一席话，有三处错！”

　　“第一，丫鬟也是人，也是一条性命，南赵国便是由着无数的百姓组成，而你如今荣华富贵，也是依靠着这些人。而不是这些人依靠着你！

　　其二，姨娘并非是主子，说句不好听的，比之府中的下人多了一个名分罢了，也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高级下人罢了！

　　其三，丫鬟偷东西打死也不为过，可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就打死丫鬟，乃是枉顾人命，若是今日你这些话入了陛下耳朵里，莫说是你想要讨要一个官职，便是想要一个闲职，只怕陛下也是不会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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