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昏睡醒来,宋晴晴最为难熬的便是夜晚,尤其在夏莲夏荷的催促声中不情不愿的褪下鞋袜上了床,又瞧着她们走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往后的时光便是最为难熬的时候。
夜风拍打着窗户,明媚的月光将房间中照亮,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只能够仅仅如此,若想再看些仔细的东西,便也是不能的。
宋晴晴皱着眉头看着床幔,她微微一动,头顶的床幔也轻微的晃动着,好似外头那被风吹的左右摇晃的树影一般。
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好似那孩子还不曾离开,总是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抚上自己的小腹,想要感受小家伙不安分的手脚,可每每手落在腹部上,哪里原本凸起的地方如今却平坦的厉害,每次如此,便是连着心好似也少了一块一般。
自从第一日醒来的夜晚哭过之后,她再没有在夜晚哭泣过,只是夜深人静的,总是会生出无限的惆怅来,望着窗户上倒映着的树影斑驳,心头的愁绪便如同狂草疯狂的生长,直到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直到再也无法呼吸,直到胸口好似要炸裂,她方才忍受不住的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额头上,汗水不住的往下流,将领口处素白色的衣襟沾湿,耳畔的发丝粘腻的贴合在脖颈处,让人有些难受。
她盯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发呆,心思不知飘忽到了什么地方,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还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不知前路不见退路,如同在一个分岔路口,左边悬崖万丈,右边刀山火海,不知该如何选择。
轻轻拂过耳畔散乱的发丝,宋晴晴幽幽的谈了一口气,方才躺下身,目光盯着黑暗瞧着,空洞的眼神好似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人知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没有人知道,前世今生,她有多么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玄冥曾说过,她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有自己的孩子,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这孩子却如同天赐一般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她不知有多么的欢喜,不知有多么的幸福,感受着他在自己腹中一点点的成长,感受着他每一次的胎动。
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宋晴晴垂眸,眼中是无尽的苦楚,在她准备好了要将他待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时候,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柳氏当真事狠毒,不仅拿着自己的儿子去赌,甚至还害得她腹中胎儿滑胎。
恨意,逐渐驱散了心中的痛楚,若能让那柳氏一一偿还,也可以告慰那还未出世便离开人间的孩子。
“念儿,你知道吗?娘亲无数次的想象你会是什么样子的,是更像娘亲还是更像爹爹,娘亲想着要如何教你,想着你日后会结婚生子。抱歉,是娘亲无能,没有能力将你带到这个世界来,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娘亲定然会让她们一一偿还。”
暗夜中,她的声音坚定异常,外头大风呼呼的吹着,吹散了她仅有的一点睡意。
翻身下床,趿了鞋子披上披风,将自己裹得严实些,摸着黑走到门口处,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夏莲与夏荷千叮咛万嘱咐的脸,摇摇头,宋晴晴笑了笑,终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夜晚的王府后院很是安静,与前院灯火通明加班加点的抢工不同,后院安静的厉害,只有一盏盏灯笼在暗夜中发出幽幽的光芒,引来无数的小虫子围着那光芒乱飞。
“明知是火,为何还要飞蛾扑火?为了这点光明,值得吗?”树下,那人一身白色的长衫斜倚在树干上,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此时此刻正值盛夏,更是枝干遮天蔽日,一派的茂盛。
顺着那声音望过去,只见赵谦凌垂眸靠在树干上,他手中拿着的,是那一日在山谷一直吹的白玉笛子,此刻笛子握在他白皙如玉的手中,竟是分不出何为白玉何为手,浑然融为了一体。
月光温和清冷,倒是不似白日里那般滚烫灼热,他手中的笛子似是有生命一般,在他手之间转动着,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笑容魅惑人心,月光下,他像是地狱来的勾魂夺命的使者,引着无知之人一步步踏入深渊之中,再无回头的可能。
站在廊下遥遥的将赵谦凌望着,宋晴晴摇头叹息道:“殿下说错了,飞蛾扑火,在它扑火的那一刻,于飞蛾来说,便是值得的,若是不值得,又如何会有这惊心的一扑呢!”
赵谦凌闻言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些许的嘲讽,冷冷的划过唇角,“愚昧无知,世人便多是因为你这样的想法,才会生出许多不要命之人,殊不知,不过是一种愚昧罢了。”
言罢,微微一顿,看着梧桐树梢上飘落的落叶,缓缓的自天空中落下,赵谦凌伸手接住,垂眸道:“就如同在长平关之时,你若不是妇人之仁,那三万俘虏一杀,昌阅国自此便在无人敢投入军营之中,由此,便可解南赵国危机。”
“殿下这话又错了,殿下虽然身在昌阅国,实则却是一直在昌阅国的皇宫,殿下并不知晓昌阅国百姓的苦难,那些百姓,并非是自愿当兵,而是迫于无奈,被逼的。
若是当初真的将三万战俘杀了,日后与昌阅国打起来,昌阅国的士兵只会拼死一搏,因为若不拼命,战败了他们也没有活路,倒不如拼死一战,相反,若是我们能够善待战俘,日后此事在昌阅国内大肆宣传,昌阅国将士战场之上便不需要那般拼命。
那些皆是被兵役强征的百姓,他们并不想打仗,他们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种地,能够养活家中的老小便足够了。只要他们有一条活路,又怎么会拼死?他们也有牵挂,也有想要见到的人,若我们南赵国能善待他们,南赵国或许便是他们的家。”宋晴晴直直的看着赵谦凌,将心中一直憋着的话尽数倾吐。
这些,皆是她自长平关之后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也是她一直对赵谦凌耿耿于怀的原因,看着赵谦凌眼中的笑意,宋晴晴愣了愣,蹙眉道:“殿下为何发笑?可是觉得妾身这话说的不对?”
赵谦凌手中的玉笛夹在两指之间,他浅笑着一步步走近宋晴晴,一边走,一边淡淡的道:“若以为几万人,损失几十万人,你可愿舍弃那几万人的性命?”
宋晴晴一愣,赵谦凌也不卖关子,只继续道:“你只看到了那三万战俘,却不知南赵国与昌阅国每年单单是长平关便要损失几万人,这几年两国因为长平关一直僵持不下,南赵国这边是守卫国土,自然百姓更加的奋勇积极,报名参军者也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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