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比以前更高了些,她的身高本不算矮,穿了高跟鞋却还是得略略抬头才看得清他的脸。
西泠突然就记起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那时候她还是谭家的小公主,还可以吵着闹着请求父亲送她去女学读书。
父亲那时候也是溺着她的,偏巧生了一颗旧式脑袋,对西洋文化总归是带了些抵触思维的,连带着也不放心让她去接触那些在他眼里低俗不道德的东西。
于是谭西泠第一次见到黎沂,他就坐在谭府门口的大槐树下,夏日的天光明媚而清透,他的肩上落满了莹白的槐花,起身间带动了花片纷纷扬扬在空气间流窜,从树叶间穿行而过的阳光碎片打在他的身上,温柔得溃不成军,就连五官也精致得不像话。
然后他开口说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你好,我叫黎沂,是你今后的国学老师。”
西泠仿佛听到了周遭有噼里啪啦的阳光爆破的声音。
人都说要忘记一个人很难,可殊不知的是,忘记一个人其实并不难,至少在见不到他的时候,西泠从来都没有想过他。
也或许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从前见他的时候,他尚且还可以称之为少年,虽然气度早成,可是眉眼间少年独有的青涩还是出卖了他。
可是现在很不同,黎沂黎沂,这个她离开了六年的人,在她刻意回避的时光里,早已长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
他仍旧像是山尖白雪般耀眼,岁月带给他更多沉稳,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姿卓越,竟叫人移不开眼。
“黎……”
西泠张了口,话才出了一个音就突然像意识到了些什么,而后的全数吞进了喉咙里。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给她说过些什么,她一直以为他还是那个父母双亡怀才不遇的读书人。可是能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身份不明呢,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西泠不傻,她恍惚间就猜到了些什么。京都是什么地方,京都姓黎的又有几个?
京都素来有“南陈北黎”一说,南边的陈家和北边的黎家可谓是平分了大半个京都,只是近年来的陈家稍显落后,黎家的势力却是愈发强悍。
黎家,京都黎家。想到这,西泠身体一颤,南陈北黎呵!陈家尚且只是在京都经济一脉掌握了大半,自从旧朝灭亡以后,陈家的政界势力早已不负从前。
可黎家不同,旧朝尚在时黎家便已是一方熊势,更何况现今新时代已经来临,黎家手握重兵,索性割据了一方势力,独占了京都客洲等东北地区。
说白了,京都的当家,正是这黎家。而黎沂,东北地区督军黎晟的独子,现在的黎家少帅,未来的黎家继承人,从来就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从前的一切只能当做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了,现在,梦醒了,她再也不是谭家的小公主,他也不是那个因为她背不出来文章会敛了神色轻斥她的国学老师。
所有的一切,只能回归原点,停留在陌生人的阶段。
她本来也没想过要再去纠缠他。
西泠暗叹口气,一边感叹着世事无常一边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离他越远她就越心安。
黎沂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种场合再见到谭西泠的。
她穿着修身的旗袍式礼服,衣领子下是微微露出的精致锁骨,双臂纤细线条流畅,衣服紧贴她的身体竟将她的身材不遗余力地凸显出来。
以前她虽然胖了点,却也是张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叫人忘不了。就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天生一双媚眼明眸夺人心魂,现下怕也不知她自己这番模样有多引人注目,在场的人有多少双眼睛粘着她看。
黎沂紧了紧眉头,又看着她不着痕迹地离了自己,心中莫名的就燃起了一把怒火,放下酒杯转身便走。
罢了,谭西泠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么,他管不着。
……
不知道这种宴会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西泠无聊地搬弄着自己的手指,眼见着陈二少爷已经在人群里流窜了几圈,把她丢在角落不管不问的,西泠忽然就明白了。
陈二少爷这绝对是在报复她。
想想其实她也挺无所谓的,她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只是陪这只巨型熊孩子前来参加晚会,看起来他也不太需要她,只是这种明面交朋友打关系暗里拼面子争光辉的事情,通常一个成功的男士且成功的单身男士,身旁必定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姑娘做门面。
西泠恰好就是这种门面。她看着远处相交谈笑的佳人们,那些多是和她圈子有些交集的,然而无论如何,西泠想着自己总归是插不进去她们的。
虚与委蛇她也会,圆滑世故她也懂,只不过生活再怎么样艰难,她也曾经是长在高处的花朵,尊严这事被培养得太过高傲,就连轻微的低头哈腰,也是做不得的。
想到这,西泠不由得自嘲地一笑。她的这身脾气,尽是年少时给惯出来的,没想到一朝没了公主命,这脾气倒是留下来了。
西泠转了眼,见陈二少爷正步履缓慢地向她走过来,她并不想与这纨绔子弟计较,便自己迈开了步子前去寻他。
“会跳舞吗?”来人毫不拖泥带水直入话题。
“当然”西泠笑着点了点头,就着他伸过来的手同他一路滑向舞池。
长得俊的人多会被人留意,长得俊的一男一女更会被喻为佳话。
西泠搭着陈帆亦又转了一圈,瞧着周遭的人愈发多了起来,眼波流转间却恍惚看见了右侧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挽了更深的笑意,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在陈旧的藏书室里,翻到过这样一句话。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这时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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