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你我姑侄二人血浓于水，一家人就应该和睦相处。我老了，只想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你也不要再针对笑瑜，自从她上次流产以后一直吃药想再怀孕，可天不遂人愿。时至今日竟没有诞下一个男丁，或许是报应吧。”太夫人手里的佛珠停了下来，怅然地看着陆徽娘。

　　陆徽娘起了一个心眼，问道：“报应？什么报应？”

　　“前尘往事，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便是。”太夫人并没有再细说，陆徽娘亦不好再追究下去，再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一路上陆徽娘都在想究竟是什么报应，又有什么是他们藏在心底不能够说起的。回到青菲院坐在廊下，摸了摸旁边的茶壶还是烫的，原来明心已经回来了。也不欲叫她，拿起小桌上的医书随意翻了某一页看起来。

　　太夫人所说的报应必定是他们做下了极恶的罪孽，郎君在前朝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妻妾在家府或为宠爱或为地位而针锋相对。老卫国公能一路爬到这个位子，定然不仅仅是靠的自己的忠诚才智，背后还大有文章。那在这三进三出的宅院中，会不会……会不会和自己的死因有关系？

　　越想陆徽娘越是看不下去，整个人沉浸在思绪中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像，耳边的坠子垂落着没有半分晃动，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亦不自知。

　　“姑娘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书都掉了竟也没有发觉。”不知何时明心走过来，将熬煎好的汤药递给陆徽娘，俯身捡起扑了扑沾染的尘土放到桌子上。

　　“没想什么。这药太苦了，什么时候才能不喝了呀。”陆徽娘清秀如春山的眉皱在一起，撅着嘴看向明心，水中倒映出她如小核桃般的下巴。

　　“良药苦口，姑娘把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屋内我都准备了酸甜的杏仁干，姑娘先喝着我去给姑娘拿过来，吃了便可消解这药的苦。”明心语重心长说完，片刻就端来一碟杏仁干，陆徽娘喝完以后适时递上。

　　陆徽娘捏起一块放入嘴中，味道很是不错。明心见状很是欣喜，将杏仁干放到一旁拉着陆徽娘就进了屋，先是拿起外屋桌子上放的一个橘色琉璃风灯，这风灯很是精巧，里面的烛更是寻找不可多得的原料所做而成。夜晚点燃放在床头，既可以当夜灯，也不会有失火的风险。

　　明心又拉着陆徽娘进了内屋，入眼的便是天蓝色鲛绡纱帐，外面本就是即将滂沱汗似铄，微靡风如汤的时节，在屋内更是添了清爽之意。传闻这鲛绡帐少于五千两连一寸都买不来，张在屋里既轻又亮蚊蝇更是进不来。鲛绡帐里面又添了一层白色纱帐，在天蓝色鲛绡帐和白色纱帐之间还有一层橘色帷帐，是为遮光所用。

　　明心又走至梳妆台前拿来白色的一件物什，陆徽娘拿过来一瞧，是一个白玉花纹梳子，触手升温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以此来蓖头发，日久天长可使头发柔顺，人也神清气爽。

　　“都是哪来的？”陆徽娘握着白玉梳问向明心，见明心这样喜不自胜地一一让自己看到，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自然是勤王了。勤王挂念姑娘夜不安眠，亲自叮嘱我要好生照顾姑娘。这些东西也是助姑娘入睡的，让我拿回来给姑娘安置好。知道姑娘不喜张扬，亦不喜凭借勤王四处招摇，我特意躲开了邓府的人搬进来的，姑娘可以放心。”明心笑得很是灿烂，似乎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而后明心附在陆徽娘耳旁低声说道：“勤王说，今夜请姑娘移步前去碧瑶阁。”

　　“不去。”陆徽娘将梳子放置一旁，嘴里的苦已经发散得差不多了，坐在一旁带着意味深明的笑看着明心。

　　明心好声奇怪，“姑娘莫不是和勤王吵嘴了？”

　　“没有，”陆徽娘叹了一口气，拉过明心的手将她拽到面前道，“你忘了，今日六月二十一，是你的生辰呢。”

　　好像有清风拂过明心额头，心中亦有一股暖流经过，本活泼的她此刻站在陆徽娘面前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陆徽娘温和一笑，“傻丫头，难不成你自己竟也忘了么？不过没关系，我全都替你记着呢。今日你是寿星，我原想和你出去好好玩一玩。”

　　明心高兴得垂下头，双眼弯成银钩，片刻又说道：“姑娘的心意明心知道，但勤王好像有要事与姑娘商量，明心不敢耽误，姑娘还是去见见勤王吧。”

　　“也好，正问问叶展为何一改往日脾性，惹得我家明心这两日都不痛快。”

　　“好好的又提他做什么，姑娘也不必去问，我都想好了，他不高兴他的，我不搭理他便是。从此相见全当不认识。”明心一转身子双手缠绕着那方手帕，看着门外芳菲艳艳心绪烦乱。

　　陆徽娘挑出一件未穿过的粉色花枝落蝶衣裙给明心换上，明心近两年长的越发快了，与陆徽娘身量只差着一个额头。又从屉子里挑选出一支白莲花簪和一对萤珠坠子戴在耳旁，“我家明心长的越发出挑了。再有两年便就出嫁了。”

　　“姑娘可别乱说，明心是要一辈子跟在姑娘身边的，姑娘去哪我便去哪，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离开姑娘身边。”明心当即回说道，眼底的坚决中更添带着一丝烂漫。

　　陆徽娘微微一笑，亦不再多说其他，吩咐了院里的两个婢子守好宅院不许别人近，拉着明心出门混入那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已经是暮色时分，日斜长街红霞飞，已经消散了中午的暑热带着晚风的清凉，只觉温柔漫卷，自在袭来。明心随在陆徽娘身侧微皱眉头，一直嘀咕着要不然她就不去了，毕竟候在她和勤王之间微觉尴尬。陆徽娘嗤的一笑，也不知道该不该捅破明心心底的那层窗户纸。

　　“难道你不想听叶展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明心嗫嚅半天也没有说出个一二三，陆徽娘直接拉住她走进了碧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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