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家了,一切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有姑母撑腰,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太夫人虽然话面上说着是如此,可是陆徽娘听明白了,这是在警告她呢,有她在府上一日,陆徽娘就不能动邓旭和郭笑瑜一分。
“多谢姑母。”
“你原先的铺子和庄子,在你离去后一直帮你打理着,想着等你回来再送到你手上。既然你已经在邓府了,理应交还给你。可是你还受着伤,太医说不可过度思虑,不如等你伤好了再一并还给你?”太夫人真挚地看着陆徽娘,仿佛是一颗心全部为她做了打算。陆徽娘不得不赞叹,这老谋深算掩藏得真好。
“姑母不嫌弃我,肯留我在府中吃穿用度皆是足足的送过来。瞧条案上那柄玉如意,当真是稀罕的好物什。姑母这样贴心徽娘,徽娘的东西自然也就是姑母的。”
听陆徽娘这样说,太夫人心中一喜,眼中迸射出一丝精光。不过接下来陆徽娘却给她又泼了一盆凉水,“不过那些都是我父母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有它们就好像我父母还陪伴在我身边。姑母为我考虑,那么姑母说什么,那便是什么。等我伤好了,再给我也不迟。”
这话传到郭笑瑜耳中,不禁在房中暗暗发着脾气,“好容易到手的这些财富,还没有捂热乎呢就又要还给那个小贱蹄子,真是让我不甘心!”
旁边的贴身侍女适时奉上一盏茶,说道:“夫人莫气,天渐渐热了,免得伤了身子。日久天长,指不定还会再发生什么事呢,夫人想要的说不定就留下来了。”
郭笑瑜拿起茶盖看着水面上自己如花的面容,方才的急躁渐渐平复下来,“可是她救了灵充媛和她腹中的皇子,皇上还亲封她为公主,这样大的恩宠,又有谁再敢兴风作浪?”
“谁也不怪,要怪就怪陆徽娘自己身子弱,养不好伤。”
“还是算了,你没看见那流水般的补品从忠勤王府运过来,现如今她可是勤王心尖上的人,这个霉头暂时还是先不碰了。”郭笑瑜将茶盏又放回到桌子上,看向外面浅碧而浮着片片白云的天空,只得将满腔心绪作罢。
夜里月亮前拢着一层薄薄的云,只挥洒下淡淡月华透过窗棂落在梳妆镜前的桃木梳上,梳子中央嵌着一颗硕大而又圆润的碧绿翡翠,触及生滑,冰凉沁心,夏日里用最是合宜。饶是月华浅淡,那块翡翠仍旧通透晶莹,表面浮起一层晶光。
陆徽娘丝毫没有睡意,白日里尚有许多事情分散注意,但夜深人静,整具身体里对李珏按耐不住的思念发了疯般地叫嚣。她挣扎着坐起来,背部的疼痛稍稍缓解了她胸腔的憋闷,桌子上的茉莉明亮地丝毫不受黑夜的影响,月移花影,既愁云鬓亦愁君。
既不见君,那便只能顾好云鬓。
她坐在镜前拿起梳子从脖颈一路梳到发尾,蓦然想起几句话,不禁念了出来,“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听到身后有响声,陆徽娘方回头就被搂进一个略带寒气的怀抱中,霎时间陆徽娘什么也不知道了,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个熟悉的味道从鼻腔一直窜到心脏,唤起血液中关于他的所有的因子。这个怀抱,陆徽娘以为再也抱不到了。
溶月淡风梨院落,昭阳细尘莺枝啼,皆不及你眉眼一笑,三分柔情七分撩人。
滚烫的眼泪落进衣衫,灼热着肌肤。如鲠在喉,却又有什么喷薄而出,陆徽娘紧紧拥着面前的人,不顾伤口撕扯,用尽全身气力,生怕这只是一场醉人的梦。
“白发齐眉,极好。”不过几个字从李珏的口中说出,陆徽娘却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她不顾一切地哭泣着,李珏轻柔地顺着她的黑发传达着他的思念。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一言不发,浓浓情意一点一点浸透在整片黑夜。风不起而珠帘止,月不落而花香浮。
陆徽娘从李珏的怀里出来,看着那张日思夜思的面容,红着眼眶抽抽噎噎道:“你……听说你受了伤……”
“嗯。”李珏看着陆徽娘点点头。她眼下的乌青那样严重,有了一条条的小细纹,脸颊也不如从前泛着微红,苍白得让人不敢去触碰。他心疼极了,当他看到陆徽娘中箭的时候,恨不得要将整座皇宫里的人都屠杀个干干净净,可是那个时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让我看看。”
李珏微微一笑,有桃花盛开在他的眼眸之中,那双常年住着冰雪的地方,只有见到陆徽娘,才拥有了盎然春色,“等洞房花烛夜,让你好好看个够。”
气的陆徽娘一拳头想挥向李珏,可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疼得低叫出声。李珏赶紧撩起陆徽娘的头发借着月光看向伤口,方才一连串的动作再加上这一下,衣服上又染了殷殷血迹。
“你说你,与灵充媛有些交情帮她三分也是人之常理,可怎的舍上了性命去护住她?难道你以为你护住她第一次,还能护住她第二次?亏的是后来碰见了叶展,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李珏从袖中掏出一个圆形蝙蝠嵌白珠青玉镂空小匝交给陆徽娘,这是他上战场必备的金疮药,好用得紧。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徽娘就红了眼眶,将金疮药狠狠往李珏手里一塞,偏过身子歪过头不再看他。紧闭的窗子仍有丝丝缕缕的凉风渗入,激起陆徽娘雪白肌肤上一层栗子,心中仍有疼痛划过,委屈不已。
李珏转到陆徽娘面前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陆徽娘抬起脸来仰视李珏,想说的话哽在喉中,最终再次别过脸去。李珏看到她眼眸中的怒意,叹口气道一句“是我的错”。
“当我听到你战死沙场的消息,我原是不信,百战百胜的战神怎么会命殒沙场,那应该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得心应手的地方。可是消息一再被确认,你知不知道,我整个人都要随着你去了!可是你,满心牵挂着天下人的安定,还有皇室宗亲的安危,可你独独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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