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丫说着，往马婶那边看了看，“远的不说，马婶这再三四个月就生了，我总得意思一下吧？就算是送个自己绣的小肚兜，也得买块布不是？”

　　“可我娘不答应啊。唉，因为大嫂那边还提出，要我们家将房子翻新一下，至少他们俩的新房要翻新，屋顶要重新盖一遍。”

　　“再怎么自己上山筏木、自己打家具，也得花一两银子吧。所以我跟我娘说，现在你外婆家人都过来了，我不能再跟你们一块儿吃饭，得自己花钱买菜烧菜，就留了五十文钱下来。”

　　王小丫说着就叹气，跟个小老头似的。

　　舒颜无语了，五十文钱能干什么？

　　以往镇上白面馒头一文钱两个，五十文钱也只能买一百个馒头。

　　难道王小丫的娘要她每天三个馒头吃一个月吗？

　　再者说，这是以往的价格了，今年歉收，米面粮食的价格翻了一倍还多。

　　往常一斤糙米七文钱一斤，普通面粉十文钱一斤，现在糙米二十文一斤、普通面粉二十五文一斤。

　　馒头早就涨到三文钱两个了！

　　指了指王小丫的碗，舒颜问道：“所以你就吃清菜汤泡饭？中午跟李姐那儿买？”

　　王小丫摇了摇头，“我没跟李姐买，是庚祥哥帮我买了米面，她帮我提过来，别人就以为是她请我吃饭了。

　　我是跟孙姐那儿买了五斤谷子，八文钱一斤买的，就是今年从地里捡的湿谷。

　　前些天不是小阳春吗？我都晒干了，还有在山上捡的栗子和山果，麻烦庚祥哥帮我带到县城卖了，换了二十斤糙米谷子、三十斤红薯。

　　这谷子要吃的时候舂一点就行了，加上红薯，我能吃三个月呢。菜就是山上摘的野菜，山里多啊。”

　　舒颜问道：“那还有小半个月就要冬至了，山里野菜怕是没了，你打算怎么办？每天喝粥？”

　　“哪能啊，我不是腌了些野菜吗？我还会捕鱼、还会摸藕，实在不行可以买菜啊。这个月就存了十文钱，后头两个月还能存一百文下来呢。”

　　王小丫一边喝着温度刚刚好的半稠米粥，一边欢乐地道。

　　舒颜摇了摇头，“你跟你娘说，自己做饭吃了，回头还在我家吃不是更好？每个月的五十文钱都能留下来。而且，当初我跟你说的待遇，就是包食宿的。”

　　“我知道啊，以前包食宿，所以我跟你们在一起吃，可是现在你不是将伙食费结给我们了吗？我娘跟我说这个月要多交一百文钱，我才只好说我自己烧饭吃。”

　　“你不知道不告诉你娘啊？”

　　“我不说有什么用？早就有人说得满村人都知道了，我娘跟忠福嫂子认识，听说了啊。”

　　王小丫撇撇嘴，不过她是个实诚孩子，就算她娘没听说，她自己也会老实交待的。

　　“你哥娶媳妇是重要，但也不能让你吃都吃不饱啊。你爹娘自己种粮食的，这段时间也应该缺食了吧？应该去镇上问过行情了吧？

　　难道给你五十文钱，她真的觉得够吗？还不就是想着你能到我家来吃，你何必苦着自己呢？”

　　“不行啊，我若是到你家吃，肯定会传到我娘耳朵里的，到时候她又要减我的份例。”

　　王小丫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舒颜有些不以为然，她是觉得再苦不能苦自己。王小丫家不是过不下去，只是想给儿子娶媳妇充面子。

　　哪家谈婚事不是协商来协商去的？

　　女方开高价，男方再还价。

　　舒颜记得以前听黄氏跟周氏两个闲聊，说起村里谁家娶妻，差点谈不下去了，双方的媒婆跑了好几趟，才又谈拢的。

　　而且以这附近的行情，王小丫未来大嫂家的开价的确是过高了。

　　打听清楚了，舒颜也懒得跟王小丫磨叽了，将她手里的碗抢过来，往旁边一放，“走，到我家吃饭去。你中午装个样子就好了，晚上没人看见，马叔和马婶不是多嘴的人。”

　　王小丫被舒颜强拉硬拽地回去吃饭了。

　　马叔和马婶两个其实隐隐约约听到了王小丫的话，等这两丫头走了，才叹息道：“唉，小丫也是个苦命人。”

　　“至少她遇到了颜丫头，命还是不错的。”

　　“也是。”

　　两口子吃完了饭，就着灶台里的热水，洗脸洗脚，多出的热水就用水罐子装了，拿去给三个女儿用。

　　王小丫也烧了一个灶，前些天王小丫自己要用掉一些，今天完全没用，于是多出好多热水。

　　马婶子舍不得花柴火烧的热水就这么放冷了，便对马叔道：“你先把这罐水送给三丫她们去，再把空罐子拿回来装，给三丫她们擦个澡。”

　　马叔觉得这样不错，便先走了。

　　马婶守在灶台边，就着灶膛里的余烬，倒还暖和。

　　只是，等了许久，看着天色黑了，马叔还没有回来。

　　马婶有些急了，村子就这么大，这么长时间，从村头到村尾足够跑三回了。

　　并且，舒颜拴在那边的两只小豹子，天一黑就开始闹腾，小爪子刨得地面哗哗地响，也极其令人毛骨悚然。

　　颜丫头这链子拴好了没？可别突然挣脱了啊……

　　马婶越想越怕，也顾不上灶房外头冷了，将衣领拉紧，缩着脖子往外跑。

　　昨天才过的节气大雪，虽然下桥村这儿没下雪，可是天气跟前些天的小阳春，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马婶冻手冻脚地回到自己家门前，只见屋里黑灯瞎火的，一点亮都没有。

　　想着相士说的，要想生儿子，就不能沾从前的房子边儿。

　　因此马婶站在不远处扬声喊道：“二丫、四丫，你们在不在？睡了没？”

　　过了一会儿，当街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她家二丫的声音问道：“娘，是你么？有什么事吗？”

　　“你爹呢？”

　　“早就走了啊。”

　　“那……好了，没事了，你快点睡觉。”

　　马婶心里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不想吓着孩子，就转身往租屋赶。

　　可是租屋里也是一片漆黑。

　　好端端的，这人到哪里去了？

　　马婶子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突然想到了舒颜，立即往舒颜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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